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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分别的两个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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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至高荣誉!”刘浪双手举过头顶左右相交,手握拳,左手虎口向上右手虎口向内,右手压在左手手腕,双臂相交代表力量与纪律,双拳紧握代表誓死守卫圣皇的至高荣誉。作为铁狮子骑士团的一名新丁,行礼的口诀虽然再熟悉不过,但依然紧张到手指僵硬,举起手的时候肩甲还和旁的人碰在一起,发出令人不快的声音,好在并没有引起注意,宣誓仍然有条不紊的进行着。
  “刘浪阁下,您是否向圣皇、圣母、皇太子、神圣的您用双手触摸的神圣十字架宣誓,当骑士团大首领阵亡或过世时,您将选出最适合大首领的人选,确保他能够根据骑士团的章程和规定,维护并将骑士团带向前进,而不是破坏它?”
  “是的,我宣誓。”
  “您是否宣誓,当您看到大首领无能、作恶、且不知悔改,破坏骑士团时,你能根据权力将其罢免?”
  “是的,我宣誓。”
  “您是否宣誓,当大首领和教士会议出现矛盾时,您能从中调解?”
  “是的,我宣誓。”
  “您是否宣誓,您有权力除了大首领外不听从任何人的命令,而当他的命令与您的誓词相违悖时,您也不会听从他的命令?”
  “是的,我宣誓。”
  “您是否宣誓,愿意牺牲一切捍卫骑士之名,以谦卑,荣誉,牺牲,英勇,怜悯,精神,诚实,公正为行事准则。”
  “是的,我宣誓。”
  “您是否宣誓,奉献一切,终身侍奉圣皇,不计任何代价。”
  “是的,我宣誓。”
  每个新晋骑士面前都有一位教士,长袍加身,从罩帽下露出鹰钩鼻,以同样的音调和内容带领着骑士进行宣誓,不过这些都是为了增加宣誓的仪式感,这些长袍下面仅仅是一个个人偶和发声机构罢了。
  誓词宣读完毕,这些人偶教士通过伸缩平台降到地板下面,身着红袍的教皇亲自为骑士授勋,教皇手持1柄华丽的宝剑,金色剑柄镶满宝石,剑刃打磨的明亮如镜。
  “祝福你,孩子”教皇将剑在刘浪的两肩各碰触一下
  “至高荣誉,大人!”刘浪左脚后撤一步单膝跪立,右手搭在右膝上,低眉侧目。
  教皇将一枚铁狮子勋章放在刘浪的护肩上,随着一阵烤肉般的呲啦声,勋章和盔甲接触的一面自溶在一起,刘浪抚摸着这个梦寐以求的勋章,仔细的端详着这种叫狮子但他从来没有见过的生物。
  “看呐!铁狮子团又增加了一只小狮子!”克拉克从背后重重的拍了刘浪一掌,即便是隔着动力铠甲,这一掌的力度也差点让刘浪把早饭吐出来。
  “混蛋,很痛呀!”刘浪看都不看,挥拳反击,巨臂夹着劲风向后挥去,但刘浪看清克拉克坏笑的脸和旁边一脸惊恐的伊芙时倒吸一口凉气,将这全力一击硬生生的收了回来。
  “哎呀,吓死人家了!”克拉克阴阳怪气的样子让刘浪既好笑又好气,这娘娘腔居然是铁狮子骑士团的团长,而且还是他的大哥,当然,更像大姐。有他在,仅凭刚才那种程度的攻击是不可能伤到伊芙一丝一毫的。但刘浪还是重重的锤了克拉克一拳,发出金属与金属相碰撞的声音。
  “讨厌,人家刚做的油漆都被你划伤了啦!”克拉克尖叫道,但刘浪可没空再搭理这个娘娘腔,他的心思全都在伊芙身上。
  “你怎么来啦?”刘浪轻声对伊芙说,他对自己现在的样子还是缺乏适应,头上没有任何毛发,连眉毛都没有,面色苍白,虽然火星人都很苍白但末日骑士经过融合手术后的肤色更白的发青。
  “今天是你的大日子,我当然要来看看啊,你没有一根毛的样子还真好笑。”
  伊芙的笑容还是和以前一样,像太阳一样温暖,火星上的太阳只是一个明亮的火球,这种温暖应该是教科书中的故乡——地球上所感受到的温暖,至少在刘浪心中这种笑容是有着温度的。
  “我现在的样子很难看吧。”刘浪躲避着伊芙的目光。
  “我以前确实觉得末日骑士都是怪物,但你是里面最英俊的。”伊芙将手放在刘浪的手上,整个手掌也只能握住刘浪的一根手指。
  末日骑士是圣皇的禁军,铁狮子团更是其中的精锐,除了对忠诚,意志力等进行考验外,牺牲精神是必不可少的。放弃“人”的身份是骑士首先要做出的牺牲,融合手术是不可逆的,这一身盔甲是壁垒也是坟墓。但与之相对的是,融合手术后末日骑士的身体能力会得到极大的提升,寿命可达数百年。第一个进行融合手术的末日骑士就是圣皇本人,而他也是这项技术的发明者。
  火星历241年圣皇统一了火星人类,身着金色铠甲的他坐在万神殿的正中,从此进入了数百年的长眠。现在的火星是由教皇、骑士团大首领、圣母和皇太子共同执政。教皇和教士们精通所有的科学技术,其中就包括末日骑士融合术,大首领带领五大骑士团和火星常规军,刘浪和克拉克所在的铁狮子团就是其中一支。圣母只是个机构,圣皇的真正妻子早已去世,她们主要负责侍奉圣皇的圣体,她们同样也是一支武装力量——战斗修女。最后,皇太子倒真的是圣皇的儿子,太子本人也是一名末日骑士,御前神圣帝国骑士团效忠于他。在圣皇长眠的数百年间,几路人马互相牵制,每一方都没有把其他三部彻底击败的能力,就这样维持了数百年的平衡。
  圣皇的基因改造技术让火星人的生活过的还算富足,如果吃腻了每日配给的“能量棒”,在餐厅也能吃到牛排或鸡排,虽然这么叫,就连最资深的动物学家也看不出这些肉排来源于动物的哪个部位,因为它们都是合成的。但即便是这样,餐厅也是非常昂贵的选择,刘浪和克拉克是荣誉的战士,自然也就只能领取一些象征荣誉的工资,两个人用了半个月的军饷请伊芙吃了一块巴掌大的牛排,当然是伊芙的巴掌大小。而他俩理论上是不用进食的,身上的聚变电池支持着人工脏器的运转,背后的战斗背包有营养物质直接供给,这一身装备可让他们在不使用武器系统的情况下不吃不喝存活一个星期的时间,而充满能量仅需一晚,在战时还能直接更换,几乎无限供给。
  刘浪看着伊芙笨拙的切着牛排问道:“
  好吃吗?”
  伊芙头也不抬的回答:“一点也不好吃,像煮软的橡胶。”
  “第一次吃都是这样的,多吃几次就习惯了,你看他们吃的多优雅。”克拉克指着餐厅里其他的食客说。
  他们都是富人,举止优雅,穿着考究,这些都让刘浪感到不舒服,这时,领班带着两个侍者,他们各端着一盘牛排,领班开始帮刘浪和克拉克准备餐具。
  “先生,我想您搞错了,我们只点了一份。”刘浪连忙制止道。
  “这是那边那位先生送给你们的。”刘浪朝向领班指的方向望去,一个穿黑色礼服的绅士向他举了举酒杯,刘浪礼貌的点头。
  “伊芙,你把这些带给孩子们吃吧。”刘浪边说边把克拉克送到口边的一片牛排连叉带肉的夺过来。
  “凭什么呀,人家是第一次吃呢!,让人家尝一口都不行吗?”克拉克大声的抗议。
  “你刚才说多吃几次就习惯了,还以为你吃过很多次呢。”伊芙笑着说
  “什么事不是多来几次就习惯了,你和刘浪第一次不也急死人,后来就很享受了嘛……”
  伊芙一脸羞红的看着刘浪:“你都告诉他了?!”
  “他才不会告诉我呢,这一切都是凭我的本事偷看到的。”克拉克很得意的双手抱在胸前,鼻孔仰的老高。
  “你居然连这都偷看!”刘浪握着那柄插着牛排的叉子就向克拉克刺去。
  克拉克轻松的握住了刘浪的手腕,顺势将那块牛排叼在嘴里,脚底抹油溜了,身手之矫健与巨大身形不符。。
  “我出去等你们啊,这里热死人家啦。”
  伊芙也想站起来就走,可又舍不得昂贵的牛排,就又坐下头也不抬的吃起来。刘浪只得看着餐厅中中央朝向任何方向都能看清的全息投影来逃避这种尴尬,投影中播放的内容是火星人看过无数次的关于圣皇带领火星人打败“至纯人类教”的故事。
  圣皇是人类最优秀的基因和医学专家,甚至说是人类历史上最优秀也不足为过。他的名讳已经被历史学家刻意抹去了,以免任何人有不敬之举,现在火星人对于圣皇只有一种称呼——那位伟人。他采取铁腕手段改造了火星移民的基因,让他们和他们的后代能够长期的生活在异星的环境中。当然,代价也是巨大的,基因改造过后的人类除了生理机能外在外形上也会发生很大的变化,使火星人看起来不再像地球人类的任何一个族裔。
  但是,仍有三分之一的地球移民拒绝进行基因改造,他们自称“至纯人类教”与接受基因改造的三分之二变成了敌对的两派,“至纯人类教”与“火星人”的战争持续了40年,由于两方实际上都是星际难民,基本上没有任何的象样军事力量,虽然有一些轻武器,但也仅仅供移民自卫之用,以防移民星球的原生生命袭扰。几十年的战争双方都把自己从地球上带来的那点家底败光了,有些局部战争甚至到了改造各种现代农具或五金工具作为武器的情况。
  眼看人类气数已尽,末日骑士的出现彻底扭转了战局,他们是通过基因改造和器官移植手术创造的有史以来最强的人类。就这样40年的火星人类内战以“火星人”大获全胜而告终。圣皇的功绩如同太阳照耀在每一个人类的脸上。
  为了那位伟人的至高荣誉——这段字幕出现在片尾。
  “你还记得那种感觉吗?”
  视频结束,屏幕里继续播放着一些狂热的宗教内容,就在刘浪重新陷入尴尬前伊芙头也不抬的说了一句。
  “这个……”
  这种肌肤之亲是任何火星人都不曾感受过的,由于基因的自然变异需要上百万年的时间,每一个胚胎都需要经过干预再植入人工母体,这项技术在使用初期极大的改善了婴儿夭折率高的问题,经过漫长的时间,自然生育已经不再使用了,虽然并没有任何法律禁止,但也成了禁忌,性行为更被视为一种兽行。但那种感觉依然让刘浪铭记,即便只是回忆一个小小的片段,也足以让他的心脏狂跳血压升高,就连动力甲释放出的镇静剂都不能让他平静。
  “我说的是你说爱我的那种感觉,你说这种感觉就像是一种磁力,将你吸引在我的身边,只要看着我就能忘记一切痛苦,你还记得那种感觉吗?”
  伊芙抬起头,与刘浪相对的是一对波光粼粼的双眸,这目光让刘浪不能直视。
  其实他和伊芙已经9个月没见面了,自从他通过甄选,成为末日骑士,伊芙的幸福就注定与他无关了,但他真正关心的恰恰是伊芙的幸福。伊芙是自然生育的婴儿,她的肤色虽比火星人红润,但身体却非常差,她的骨骼和肌肉因为低重力的影响变得脆弱不堪,生活圈中稀薄的空气也让她苦不堪言,但最致命的是她的父母是“至纯人类”坚定的支持者——他们依然保持着传统的自然生育血亲羁绊。
  虽然“至纯人类”早已经战败,但那位伟人并没有对同胞赶尽杀绝,而且还给了他们自由的政治权利,只不过物竞天择的规律让他们的寿命都很短,经过几代人他们已经成了很少数的一个族群,他们会定期的聚集在一起膜拜几百年前从地球带来的“文物”。最核心的图腾是一个古老的地球仪。他们跪倒在地球仪下,用一种近似哭泣的呢喃抒发着思乡之情。
  正因为大部分的火星人都已经认同火星才是故乡,这种异教徒式的狂热着实让人反感,这使得伊芙在保育院(火星集体育儿机构)受尽欺凌,要不是有克拉克和刘浪的保护恐怕都很难生存下来。
  刘浪知道克拉克,阴阳怪调娘娘腔只是他玩世不恭的表像,从被选为末日骑士,到现在成为精锐中的精锐铁狮子团的团长,克拉克都是靠自己一路拼杀过来的。
  “我并不是为了侍奉什么圣皇,作为骑士唯一想守护的就是你们!”克拉克离开保育院时对刘浪说,那一年他17岁,刘浪14岁。
  所以当克拉克得知刘浪也应征了末日骑士,在戒断式上他下手格外狠毒。
  “你走了谁来照顾伊芙!”刘浪的胳膊在动力铠甲的力量下轻易就被折断了。
  “你知道作为骑士要放弃的东西是什么吗?!”
  克拉克只是动了动手指刘浪的几根肋骨就断成几截。面对陷入疯狂的克拉克,刘浪只是虚弱的说了一句:“克拉……克,你……还真……下的去手啊。”
  他知道,这是成为骑士最后的考验,最后一次享受肉体的痛苦,在这之后身体将被铠甲替代,肉体对于精神的束缚将不复存在,而克拉克是利用特权才得以执行刘浪的戒断式的。
  “如果我有眼泪,我此刻一定泪流满面,我的兄弟,你将成为那位伟人的剑,赢得至高的荣誉!”
  克拉克说出的这句话等于认可了受戒人的骑士身份,要成为末日骑士首先要通过非常严苛的挑选,并接受最严苛的军事训练与思想评估,能够进入最后戒断的比例仅有10000:1,但即便是万里挑一,很多人在这个最后的仪式中因为受不了巨大的痛苦而选择了退出。
  戒断式是允许承受不了的候选人退出的,他们不会受到任何的指责,甚至直接可以选择在火星军队里以军官的身份服役,或在最需要忠诚的秘密机构任职,只是终身不再有第二次成为骑士的机会了。只有肉体和精神都达到巅峰的人才能成为最终的骑士,先经历自己的末日——以粉碎的残肢接受融合手术,再成为敌人的末日,末日骑士由此得名。
  “我感受得到你的眼泪,我的兄弟,今日我扑倒在你的脚下,明天我将与你并肩,成为那位伟人的剑,赢得至高的荣誉!”
  刘浪说完这句誓词就晕过去了,在意识还未完全消退之前,他仿佛听到克拉克在大喊——:“医生!该死的医生怎么还不来!”
  “你回答我。”伊芙的催促把刘浪从记忆中唤回。
  “我现在只记得对那位伟人的忠诚。”刘浪咬牙回答道。
  伊芙眼中的光芒暗淡下去。
  “我要赶快把这些牛排带回去,冷了就不好吃了。”其实牛排早就冷了,刘浪知道伊芙只是在掩饰她的慌乱,而他能做的只是帮助她一起进行整理,伊芙应该有自己的幸福,而她的幸福是在她的同胞哪里,是在属于她的星球那里,他和克拉克不止一次的聆听过伊芙歌谣中对那个蓝色星球的歌唱,这是绝对不会出现在火星人面前的情景,伊芙依然如此的信任他和克拉克,这件事如果被人告发将会被判官庭逮捕,然后人间蒸发。
  在离开餐厅前,刘浪想到还应该向刚才那位慷慨的绅士道谢,却听到——:“我就说它们是吃东西的吧,你输了,欠我一个金纳尔。”
  “你要照顾好你自己。”伊芙眼中闪着泪光。
  “怎么说的像我们再也见不到了一样。”笑容在刘浪苍白的脸上显得有些恐怖,不过也难怪,这张脸本来就是用来面对敌人的。
  “我来送她吧,我答应别人怎么带她来就要怎么送回去的。”克拉克突然出现,提出要将伊芙送去交通站。
  刘浪只当克拉克是为他解围,嘱咐几句就转身离开了。
  克拉克送走了伊芙,离返回轨道上的骑士团教廷还有一段时间,在等接驳船和克拉克的这段时间刘浪站在刚才餐厅前的广场上打发着时间,四周行人神色匆匆,虽然所有的人都穿着灰色或暗红的衣服,但刘浪还是察觉到一个战斗修女徘徊在附近。
  “刚才伊芙好像还有话要对你说,你应该和她多聊聊。”克拉克回来了,他嘬出牙缝里的牛排肉渣,在嘴里嚼着余味。
  “你知道吗?刚才送我们牛排的人是在打一个赌。”刘浪平静的说。
  “当然知道,一个金纳尔够吃牛排吃到吐了,这帮狗娘养的还真有钱。”克拉克说话时只顾看着自己手指上的涂漆。
  “哦,那我真应该敲烂他们的头。”
  “去敲啊,敲完给我一个合理的解释。”
  “这可不像骑士团长该说的话啊。”刘浪用肩膀撞了克拉克一下。
  “圣母一直在想办法唤醒圣皇,而这是皇太子不愿意看到的,他都当了600年还是700年的太子了,两边都想拉拢骑士团,大领主也有着自己的打算,所谓骑士,只不过是各方利益博弈的棋子罢了。”
  克拉克的声线很高,听起来确实像一个女性发出的声音,而且他在克拉克面前也从来不称圣皇为那位伟人,这是一种大不敬,可见他对于克拉克的信任。
  两个人同时看着火星的落日发呆。
  “你就不应该加入,从你第一次问我我就是反对的。”克拉克首先打破沉默。
  刘浪没有说话。
  “凭你一个人的力量,就算加上整个铁狮子也是无济于事,你无法帮伊芙夺回地球。”
  “可这是那位伟人的理想!”刘浪一字一句的说。
  “不都说了吗?他们现在关心的是谁来执掌帝位,大首领也在观望局势,也许最后有个结果还有一点可能,比如太子继位。但一切都没那么快,我们的唯一的优点就是等的起,毕竟末日罐头的保质期很长。”克拉克拍拍刘浪的肩膀:
  “走了,船来了。”
  “可是伊芙等不起。”克拉克笑笑,对刘浪的这句话不置可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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