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俗说天地开辟,未有人民,女娲抟黄土做人。剧务,力不暇供,乃引绳于泥中,举以为人。故富贵者,黄土人;贫贱者,引縆人也。
诺亚睁开眼,周围是一片柔和的白色,他发现自己被束缚在一张透明材质制成的床上,就连脚铐手铐都是透明的,并且颈部,腰部和两个膝盖处都被固定的结结实实。束缚之紧已经压迫进肌肉,连转头都做不到。他想大声呼喊,但颈部的制约让他只能气若游丝,连呼吸都特别困难。
“别挣扎了。”一个声音出现在脑后。
诺亚想辨认声音的方向,这个声音空灵并且响亮,分辨不出它的方向,仿佛就是从诺亚的颅内发出的。
“你逃不出去的”
“你是谁?”
“我就是你。”那个空灵的声音回答。
“什么?你怎么会是我?”这句话让诺亚无法理解。
“别急,会帮你想起来的。”
突然,一段画面像流水一样涌入大脑。
士兵紧张的盯着步枪的准心,攥着枪托的手微微颤抖,阵地绵延在城市边缘,一眼望不到头,阵地的第二层是重武器组成的钢铁长城,各种口径的重炮坦克火箭弹,毫无章法的排列着,如果对于人类之间的战争来说这样似乎等同于把所有的鸡蛋都放在一个篮子里,但这次的对手并不是人类。
阵地前是一片开阔地,远处一大片黑色的潮水正压迫过来,“准备射击!”
指挥官下达了命令,“准备射击”,“准备射击”“准备射击”……命令被一层层传递下去,潮水越来越近,近到已经能分辨出魑魅那流着脓汁的脸,他们的身体就像被金属线胡乱缝制的布偶,金属的管线从脸颊刺出,另一端又插入太阳穴,再从其他什么地方伸出来。
些行尸走肉的奔跑速度非常快,但腐烂的机体不能承受这么剧烈的动作,有的因为颈骨断裂脑袋耷拉在胸前,随着奔跑剧烈的甩动着,有的已经没有了小腿,但依然凭着胳膊在地上快速的爬行。
总之,这些机械和人体的结合体此时只有一个目的,就是前进,将它们所见的所有人都变的和它们一样。
潮水越来越近,发出震耳欲聋的轰隆声,就像几万,甚至几十万个士兵共同走着正步,而实际上,魑魅的数量比这多的多。
这时,所有的通信频道传来一个声音:
“喂,喂,能听见吗?我是诺亚,很遗憾的告诉各位,今天恐怕是我们人类这个物种在这个星球上存在的最后一天,我们的所有的一切都将在这一天成为过去,泰坦不会怜悯,也不收容俘虏,我们连成为奴隶的机会都没有。作为指挥官,我已经无法带领各位赢得这场战争。我累了,你们应该也累了,人类尽力了,虽然已经不能扭转结果,也不会有后人铭记,但最起码,我们为了人类的尊严战斗过,我是地球联邦军少尉诺亚,今天,我们都是士兵。”
在城市里,一对老夫妇坐在公园的长凳上,老妇靠在丈夫的肩上,丈夫左手搂着妻子,右手和妻子十指相扣,不远处路灯上的扩音器同步播放着诺亚的讲话。
老夫妇微笑着看着草坪上一个黑发的孩童在愉快的奔跑,小女孩一会追逐蝴蝶,一会又蹲在草地上抚摸野花的花瓣,这一切就像是一个轻松的周末。
突然,一颗子弹穿透了孩子的胸膛,小女孩应声而倒,鲜血从身体下绽放出来,她双目圆睁手里还捏着刚刚采摘的野花,一个泪流满面的女子踉跄跪在孩子的尸体旁边,持枪的手垂在体侧,枪口还冒着白烟。女子伸出一只手去擦去孩子嘴角渗出的血液,然后将孩子未能瞑目的双眼合上,随即将枪管插入口中扣下扳机,一片血雾伴随着脑组织从后脑喷出,女子身子一软趴在了小女孩的尸体上。
对于发生的一切人们都只是默默看着,人群中发出哀叹和女人的哭声,只有坐在长凳上的老人,默默地摘了几朵野花放在了母女的尸体旁边。
画面又回到战场。
士兵眼中透漏着恐惧,汗水从头盔中滴下来。
“我要是被感染了,你一定要给我一颗枪子儿!”旁边的战友并拢手指指了一下自己的头:“冲这儿!”
“去你妈的吧,现在还有心开玩笑”士兵怒骂道。
“谁他妈和你开玩笑,我可不想叫那些家伙带着我的尸体到处跑酷……”
“嗖。”
子弹的破空声打断了他们的对话,士兵扣动扳机,50毫米口径的重型子弹成串的射出去,由于威力巨大,一颗弹头就可以击穿一串魑魅,而无后座力步枪的射击手感就像在发射光线,在单兵火控系统和外骨骼的控制下,士兵只是个决定何时扣动扳机和往哪个方向射击的人。
目标太多,伴随着寻敌系统绝望的警报,每个士兵面罩中的HUD(平视显示器)都发出赤红的光芒,自动瞄准装置的准心迅速的从一个目标移动到另一个目标。虽然魑魅是人体和机器的结合体,50毫米子弹已经可以将它们拦腰打断,但他们的数量太庞大了,子弹射进尸群,就像射入了潮水,随着饱和火力的射击,整个阵地前散发出冲天的血雾,炮弹和火箭弹落入尸群炸出一个个血圈,但随即又被潮水般的尸群覆盖了。
阵地中的每个人都知道,射击只能推迟黑潮前进的速度,阵地被吞没只是时间问题,但身后是人类最后的城市,因为海洋已经不属于他们,大地已经不属于他们,连天空都已经不属于他们,人类已经退无可退。
士兵们狂吼着登上掩体上疯狂的射击,也有的瘫坐在壕沟里抱头痛哭,此时此地对生的向往和对死的恐惧都没意义了,人人都知道此役必死。如果必死,人就应该有权利选择自己的死法,而此战过后也大概不会有人来评判谁是勇士谁是懦夫,因为这已经是人类最后的战役。
士兵见过人类被感染的场景,魑魅将人扑倒,金属触手从嘴里、鼻孔、耳朵、甚至直接从皮肉中钻出,再从同样的位置钻进新的人体,接着一颗红色的半透明的晶体从魍魉的胸膛被反扯出来,送进人体被触手撑开的胸腔,只要两三分钟,这颗机械的心脏就会代替你原来的心跳,被感染者会以一个匪夷所思的姿势和角度重新站立起来,扑向另一个正常的人。这让他开始怀念人类和机械战争的前3年,虽然全球人口在战争初期被消灭了80%,但人类最终还是站住了阵脚并且开始反击,甚至从机器手中收复一些失地。希望又回到了人们心中,可是,魑魅出现了,这种类似于寄生虫的装置,它会把人变成嗜血的怪物,世界上并不存在能让人变成行尸走肉的病毒,但机械用另一种方法做到了,并且像病毒一样迅速传播。讽刺的是这种用人类来消灭人类的战术,正好说明了人类最大的敌人是自己,从那以后人类就再没有作出有效的反抗,节节败退,东躲西藏。
阵地中冲出一个蓝色的影子,迎着尸潮发起冲锋,他在冲锋中不断用重型机枪快速点射着每一个进入射程的魑魅,对于近身的魑魅,则把机枪横握用枪管下面的高频振荡军刀去砍杀,仅凭一人之力在尸潮中撕出一个裂口,诺亚发现这个人拥有着和自己相似的相貌,只不过诺亚只有11岁,而这个人已经接近40,动力外骨骼的镂空部分露出强健的肌肉,同样也露出累累的伤痕,这个人就是刚才自称诺亚的指挥官。
随着指挥官的冲锋,更多的步兵冲出阵地与魑魅接战,每个人都露出兴奋的狂喜,这是动力服中增能兴奋剂的作用,它能消除恐惧心理和增强反应力,每个人的注射剂量都已经超过了危险值,这让他们的眼睑血管破裂,在狂热的目光中留着血泪,甚至有士兵在通讯频道中播放着重金属摇滚乐,激昂的节奏为人类伴奏着声嘶力竭的一曲挽歌。
战斗并没有持续多久,士兵脑中最后闪过的记忆是一根触手刺进了他的眼球,身后的城市中传来零星的枪声和哀嚎。一个魑魅快速跑过城中的草地,将脸凑近长凳上老夫妇的尸体,不远处传来尖叫,魑魅抬起头,朝着尖叫声方向狂奔而去。
诺亚陷入深深的恐惧之中,这脑中的记忆就像真实发生过一样,让恐惧摸得着看的到。
“放心,我不会把你变成魑魅那样”脑中的声音又响起来。
“那你会把我变成什么样?”诺亚在意识中提问。
“这不是你现在需要关心的问题。”
脑内的声音冰冷而理性,无疑是魑魅和诺亚的身体融合了,可是并没有破坏他的大脑,诺亚努力向下瞟,看到自己的身体也并没有发生什么变化。
“我并不是魑魅,你的身体还是你的身体”脑中的声音又响起来
“那你……”
突然,诺亚的感到一阵眩晕,连脑中的对话都被打断。
“安静!”
三个白衣人来到诺亚身边,白衣白裤白帽,还带着只露出一双眼睛的硕大的白色口罩,其中一个白衣人用食指和拇指分开了他的眼睑,一束刺眼的光射进瞳孔。
“受体一切正常,可以开始测试”检查诺亚的白衣人1号对另外两个白衣人说。
“连接神经触突,导出同步数据”另外两个白衣人里有一个似乎拥有下命令的权利,随着他的命令,白衣人3号在计算机上输入了一段指令。随即束缚诺亚的玻璃床翻转了180度,翻过来的玻璃床中间有一道10厘米宽的镂空,位置正好对准脊柱,一条机械臂滑过来停在后脑与脊柱结合部的上部,射出一道激光,由于激光能量极大,而分寸也控制的恰到好处,激光过后,诺亚的后脑出现一个0.5厘米的肉窟窿,深度刚好到脊柱,在肉窟窿中可以看到森森白骨,整个过程诺亚感觉并不是很疼痛,但接下来机械臂换上钛钢钻头,直接将脊骨钻穿的剧痛让诺亚差点晕了过去。
“脊髓已见核触渗透,准备连接”
”诺亚灰白色的脊髓被细如发丝的银色丝线所包裹。
机械臂被连上另一个装置,像是一条被切断的粗电缆,电缆的尽头伸出很多根纤细的金属触须,这些触须向前探索着,在接触诺亚脊髓的瞬间,就像章鱼伸出捕食的触须,全部伸了进去,一种前所未有的剧痛在大脑里爆开,诺亚发出撕心裂肺的惨叫,而白衣人依然很冷静的读取着数据。
“同步率99.96%,融合指数98.74%,24项指数未见异常,未出现排异反应,基因序列完整未见突变……”
随着白衣人3号的读数,白衣人2号露在口罩和帽子缝隙中紧皱的眉头逐渐舒展开。
“28号受体完成核同步”白衣人3号最后说道。
“第28个就成功了?”白衣人2号眉头紧皱,表示并不是很相信这个结果,随即他又说:“送入观察室,提高警卫级别。”
“是。”与2号不同的是,白衣人1号和3号从头到尾都保持着冰冷的态度,对于2号的命令也从来都是一丝不苟的执行。
白衣人1号将一管镇静剂推入诺亚的血管里,诺亚感到巨大的困意,之前痛不欲生的后脑仿佛也沁入了温暖的水中,疼痛大减,但意识也随之消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