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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章 怪物,托身白刃里 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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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杨愈的保护欲,历来都比别人要明显许多,或者是严重许多。
  这种极强的保护欲,到底由什么产生?
  或许跟他的出身背景有关吧,母亲的不幸婚姻、儿时的家庭阴影和身边那些底层的挣扎,让他对于弱小之人,特别是女性,会产生极强的保护欲。
  这种保护欲给他带来极好的人缘,也曾经让他几次陷入险境。
  这种保护欲让他温柔体贴,却又让他太顾虑别人。
  这种保护欲让他极有桃花情缘,但也让他容易选错伴侣。
  一些人恨他,给他“斯文狼”、“怪人”、“幼稚”、“故作矫情”、“多管闲事”等等负面评价,归根结底,便是由于这灵魂深处的“保护欲”给他惹来的。
  当然,更多人是结交于他、感恩于他、爱慕于他……
  说起来,有些成也萧何败萧何的意味。
  不过,保护欲这种东西,有一个好听的称谓,叫做:侠骨柔肠!
  杨愈看着手上鲜血,出神了一会,才苦笑着叹了口气,摇了摇头,进到各个舱室搜捡武器。
  不一会便让他找到两只匕首。
  他在军中学的是匕首杀敌术,便将方才顺来的尖刀扔掉,两手各执一把匕首上了船屋。
  船屋的地板上此时已是淌满了鲜血,杨愈踩在两具尸体上跳跃出门,俯身冲到船头,蹲着身子探头往庙门处张望。
  庙门此时已被撞开,门口石阶上躺着三人。
  一人朝内扑在地上,只露出两只腿来。后面两人手上都拿着一块盾牌,一人似已死去,一人背上中箭正在往石阶下爬去。
  突然,门内一箭射出,正中那人后心,那人仰头惨叫一声,只来得及将那盾牌扔到一旁,便抽搐几下不再动弹。
  离门不远的围墙上挂着一具尸体,尸体垂在墙外的手上也拿着一块盾牌,应该是试图翻墙而入时被弓箭射死的。
  庙门外边两侧各站着许多黑衣人,杨愈快速一数,数出敌人还剩下二十二人,其中五人手拿弓箭,其余人等不是手执长刀,就是提着斧头,但都没有盾牌。
  这些人都穿着黑色短打衣服,唯有一人穿着黑色长袍,站在那群人稍远一些的地方,手上握着一把长剑,但长剑并没出鞘。
  杨愈盯着这长袍人看了一会,心想:这人应该就是大头领,穿着这样“鹤立鸡群”,不是愚蠢就是有恃无恐。
  杨愈看这情形,明白了大概战况。
  寺庙正面共有二十六个敌人,三个盾牌手如今都已死去,还剩下一个大头领,五个弓箭手和十七个刀斧手。
  他们没有预计到庙里有忠义军人,所以前头一人贸然撞开庙门之时,便被曹义全他们一箭射死了,那三个盾牌手则是试图从庙门冲入,或是翻墙而入时,又被庙内射出的弓箭射杀了。
  这时,杨愈先前看到的那个高壮如牛的指挥者嘴中骂骂咧咧,从挂在墙上的尸体手上夺下盾牌,同时呼喝一人去庙门边抢回另一只盾牌。
  这就是轻敌的后果,杨愈嗤笑了一下,想起还在洞窟中的水家女眷,赶紧循着木梯下到码头,趴在地上等了一会,见几十米外的那些人都没有注意到这里,赶紧蹿起身来,往寺庙南边的土墙后冲去。
  他贴着土墙一路狂奔,到了后院厢房的第一个窗户边,贴耳在窗户一角往里细听。
  只听得“嗖、嗖”两声,一人喊道:“头领,他们有弓……”
  “拆门板,抵着门板进去。”正是那被唤丁头领之人的声音。
  还好,他们还没攻进大殿里去。
  杨愈猫着身子往前疾蹿,跑到厢房与后堂之间的南向侧门边,先快速探头看了一下,见里边没人,这才急速闪身入内,先左拐进入第一间的厨房。
  他在厨房中快速扫了一眼,看到灶台上一个饼子,赶紧将饼子塞进嘴里,同时将头埋入旁边的水缸。
  他就在水中一边咀嚼一边将水吞入,三下两下和着水吞下饼子,并借着凉水的刺激冷静头脑思考对策。
  过了一会,他正手握着两只匕首蹿出厨房,又左拐进了通往后院的廊道,这廊道的尽头右拐便是寺庙后院了,那里便是敌人集结的地方。
  杨愈深深呼吸了几口,正要急速冲出廊道,抬起手来,却又赶紧止步贴墙站定。
  此时他穿的是宽袖长袍,一抬手间,两只袍袖飘飘荡荡,他想着一会打斗起来不太方便,便皱起了眉头,想了一会,便将握着匕首的两只手缩入袖内。
  他握着匕首的手势是“正握”的方式,这个方式握着匕首,虽然不能往前捅,但能以极快的速度左右平滑和下砸,杀伤力比反握式更强,也能在片刻间产生极强的爆发力。
  并且,匕首以这种手势握着,刀身是从小指后面伸出,双手下垂时,刀尖是朝上的,只要手腕微弯,刀身便能贴在手臂上,再用袍袖一遮,别人根本看不到手上的匕首。
  此时,杨愈并是如此将双手和匕首都藏入了袍袖之中。
  他将后院的方位构造在脑海里重现了一遍,垂着两手放轻脚步走入廊道。
  到了廊道尽头也不停留,一个侧身闪出,一群持刀提斧的敌人立即出现在视野中,他快速扫视了一眼,心中略宽:还好,后院敌人人数虽然跟寺庙正面的差不多,但并没有弓箭。
  他见那些人都面朝着前院大殿方向,并没有发现自己,便脚步往前走了一段,趁这片刻功夫,杨愈再将眼前状况收入眼中:
  前院后院之间是木板墙分隔开来,左右各开了一道不到一米宽的廊门,两门之前的地上鲜血一片,血泊中躺着几具尸体,不是被箭射穿了喉咙,就是后心透出箭头。
  几具尸体之后正有几人举着门板,看来,他们正要用门板抵挡弓箭冲进前殿。
  这么二十几人躲在门板之后一拥而入,片刻间就能杀到前殿里去,前殿却只有水致远、常照、明台、明镜、明色、明空、方四海、曹义全和五个随从,还有一个吓破了胆的船夫,共计十四个人。
  并且后院敌人一旦杀入前殿,寺庙正面的敌人就能轻易攻进庙门。
  形势已是危在旦夕!
  杨愈急速转完这些念头,已在后院天井中站定了身形,大声喝道:
  “你们,什么人?”
  后院中虽然呼喝之声不绝,但他这一句断喝声音极大,又冷不防出现在众人身后,院内一时安静了下来,连着前院的大殿里都安静了。
  院中二十几人,被他这一声大喝,都吓得跳转身来。
  离着杨愈最近的是一个一脸麻子的中年人,这人原本是站在这群人的后边,此时却成了众人的前头。
  这麻脸中年人回身看到杨愈,眼睛眯成一线上下打量,发现这突然出现的,竟是一个白白净净的少年。
  这少年五官俊美,但头发眉毛全无,眼角更是像用胭脂画了两条直到耳后的红线,说是僧人却又没穿僧袍,像是书生却又长相怪异。
  且麻脸中年人看这少年两手下垂袍袖飘飘,眼眸黑亮透着讶异,像是无辜落入狼群的羔羊,便嗤笑道:
  “哟嚯,哪里跑出来个小娃娃?哎呀……可怜见的……”这声音听来便是那丁头领了。
  丁头领身后众人听了,都哄笑起来。
  一人大笑道:“丁大哥,这标致小花根,正好配你这老花根。”
  另一人笑道:“不错,这无毛小怪物,搓弄起来,啧啧,别有一番滋味。”
  又一人往地上吐口唾沫:“这贱狗,先捆起来,一会再好好调教。”
  再一人笑道:“这玉面小郎君,应该送去长安,广寒宫里那位殿下得了这面首,一定重重有赏。”
  丁头领大笑:“哈哈,不错,晚上我要省着点用,可别弄坏了他,不然兄弟们可少了一番前程。”
  那些人听了,更是笑得前仰后合。
  就在这污言秽语之中,不远处响起一声:“杨兄弟,是你?”
  杨愈眼睛一瞟,见前殿左侧的门后闪出一人,正是曹义全。
  曹义全话音刚落,便要挽弓朝那丁头领射来一箭。只是说话的声音刚起,几个举着门板之人便已将门板竖起,这一箭便“哆”的一声射在了门板上。
  曹义全急得大喊:“杨兄弟,快逃!”说完,就要举刀杀出,见到几人躲在门板后冲上前来,门板两侧几把长刀朝着自己接连乱捅,便又被逼退回去。
  那丁头领头也不回,吼道:“你们冲进去,这小怪物,我来收拾。”
  说着便狞笑着往杨愈走来:“嘿嘿,杨兄弟?跟我们这些糙皮汉子比起来,应该叫你杨妹妹啊。”
  杨愈听了,心中涌起滔天杀意,却又怕功亏一篑,赶紧眨了眨眼忍下冲动,并貌似害怕的退了两步。
  “哎呀呀,我的心肝宝贝哟……别怕别怕,你这只大白羊,晚上便与我的小兄弟,好好的做个伴,哈哈。”
  这麻脸中年人往杨愈走近之时,大殿另一侧的门后现出常照身形,常照看杨愈一动不动的只是望着走近的敌人,顿时吓得魂飞天外,喊道:“你,你,还不快跑?”
  “啧啧,好细嫩的皮肉……”丁头领说着,已经走到杨愈身前一步之外,右手抬起正要摸上杨愈的脸庞。
  “肉”字刚一出口,丁头领便看见对面的少年人眼中寒光一现,心中暗叫不妙,还没作出反应,眼前黑影一闪,顿时感觉喉头一麻,片刻后由麻转为刺痛,同时,只觉得喉部一下一下的往外喷涌着温热的东西,那东西顺着脖颈往衣领内淋漓而下。
  丁头领赶忙双手捂住喉咙,可怎么捂也捂不住那喷涌之势,双手急得直在脖子上到处乱按,这几下动作,将那喷涌而出的东西溅了几点到那少年脸上,在那白净的脸上现出几点殷红,这才明确的感知到了喉部喷涌而出的,是血。
  这一幕发生在转瞬之间,除了刚刚闪现门后的常照之外,便再没一人看到。
  常照心急如焚之下,看到马上就要陷入敌手的杨愈突然之间右手一抬一划,那敌人喉咙处便现出一丝红线,片刻后,红线裂开,一股股鲜血像泄洪一样涌出,顿时惊得目瞪口呆。
  常照身前几步开外的一人看见常照,正要举刀向老和尚光头上砍去,却发现这老和尚死到临头竟不闪避,还在大张着嘴巴,圆瞪着双目朝自己身后望去,只觉得莫名其妙,却也被老和尚这古怪视线引得向后回头。
  这一回头,他便看见丁头领正双手捂着脖颈往后栽倒,双手指缝间鲜血喷涌而出,那鲜血顺着丁头领后倒之势直往地面上淋漓而下。而那个被嗤笑为“怪物”的少年,此时右脚往地上一蹬,左脚高高抬起踩在往后栽倒的丁头领胸腹之上,借着这一踩之力腾空跃起,双手同时往两边平举伸出,伸出袍袖的双手上寒光闪闪,竟是握着两只匕首。他只觉得这少年腾空之势,像极了双翅伸展正要捕食的老鹰。这念头刚起,便听得那捕食老鹰一样的少年大吼道:
  “老和尚,还不动手?”
  常照被这无论如何也没料到的场景惊得呆若木鸡,听见“老和尚,还不动手”的吼声之后,依然愣愣的没能回神,视线只是盯在杨愈身上,只见这个少年两手握着两只匕首,踩着后倒的那人胸腹腾空而起,跃入了几步开外的敌人身后,又见少年左右双手各是一划,两个敌人惨叫一声,都是后颈鲜血喷溅着往前栽倒。
  杨愈片刻间又杀了两人,抬头看见常照呆立模样,急道:“老和尚,曹大哥,快杀出来!”
  杨愈前边二十来个敌人听见身后动静,都转头回望,见得刚才还在言语戏弄少年的丁头领,这时候已躺在血泊中浑身抽搐,脖颈上随着抽搐的节奏正往外喷涌着鲜血,而那刚刚还像无辜羊羔一样的少年,此时两手一挥一划,已杀了两人,顿时个个都被惊得不由自主的缓下了脚步,停下了动作。
  此时形象倒转,羊羔成了猛虎,狼群成了羔羊。
  杨愈扑入人群,势如猛虎,一会右手挥向一人脖颈,一会左手带向一人喉间,不一会,又杀了四人。
  几下惨叫声起,后院前殿众人才都回过了神,顿时“直娘贼”、“狗东西”、“丁头领死了,杀了他”之类的呼喝咒骂响个不停。后院二十来个敌人,大多都转了进攻方向,向着杨愈杀来。
  常照这时才“哈哈”狂笑两声,又叫道:“曹公子,弓箭守住庙门,明台,巡检,往后院杀。”说着,冲上前去,挥拳便往一人后心砸去,一砸之下,便将那人打到在地。
  明台随在常照身侧,见到有人往常照砍来,便左手快速伸出握住对方持刀的手腕,右手往对方太阳穴冲去,也是一下就将那人打晕过去。
  曹义全也见到了后院发生的战况,这时听了常照的话语,赶紧吩咐手下持弓的随从注意庙门方向,自己则握着长刀站在门中,见到身侧不远处有一敌人,便冲上去砍上一刀,接着又赶紧退到门中左右张望,同时关注着庙门处和后院的动静,见得庙门暂无危险,又冲向后院最近一人砍上一刀。
  水致远方才正在前院天井中守御着围墙,这时冲到后院门边,看到院中发生的战况,既没想到常照老和尚会武功,更没想到杨愈竟然杀起人来果决高效,一时也愣住了。
  过了片刻,他大叫一声“杨兄弟小心”,持刀向杨愈方向杀去,既怕敌人群中的杨愈有个闪失,也是要与杨愈来个前后夹击。
  这一下,院中的敌人被杀得一时乱了阵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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