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

　　“喂，徐焕！”
　　谁？谁在叫我？
　　徐焕动了动眼珠，感觉有白光透过眼皮照进来。他缓慢地睁开眼，频繁眨动着，逐渐适应外部的光线。模糊的视线中，隐约能看到一个身穿白色科研大褂、白色修身长裤的身影站在他对面。
　　好一会，他的眼睛才完全适应，看到对面站的是一个梳着马尾辫，面带微笑，身高和自己相近的女孩子。他发现两人似乎悬浮虚无之中，周围都是白光，即使脚下也空无一物。
　　“你是？”
　　“你好，徐焕。我是阿尔法。”虽然阿尔法的音色非常柔和，但语气相比于人，多少还是有些不自然。
　　“哦，你好你好。”明知对方不是真人，徐焕依然客气地点头示意。
　　“想从哪里开始了解呢？我建议先让我给你讲一讲这个世界的由来。”
　　“嗯，就按你说的。”徐焕完全不了解这套系统的运转逻辑，只能先像个小白一样跟着提示做选择。
　　“好的。请站稳，不要惊慌，以免摔到。”
　　站稳？惊慌？徐焕试着理解对方话里的意思。
　　“现在前往42年前。”阿尔法像是在公交上报站。
　　周围的景象应声而变，徐焕的脚下瞬间出现一块淡鹅黄色地砖，以它为起点，更多的地砖如洪水般快速向四周铺开，几秒后砖块像是触及了边界，运动戛然停止。四个方向的边界上同时升起一截白墙，将徐焕所在的空间包围在内，墙体垂直向上快速生长，在五米高的位置终止。四面高墙的上边缘转而水平生长，朝中间合拢成屋顶。
　　房间成型后，内部噪声四起，一时间各个位置同时生出物件。
　　伴随着哗啦啦的碰撞声，一盏巨型水晶吊灯应声落下，悬挂在屋顶正中央暖黄色灯光瞬间充盈整个房间。
　　一块与地面保持平行的栗棕色长木板在徐焕脚尖前几厘米的位置，像穿透空气般从地砖下面升到空中。徐焕赶忙向后避让了几步，担心木板的边缘刮到自己。木板上升到一米左右的高度，他看到木板下方连接着多根垂直连接地面的木棍，这才意识到，年前出现的是一张长桌。
　　桌子的周围升起一圈木质靠背椅，每把椅子上都坐着一个西装革履的人。其中一把正好从徐焕脚下出现，他正东张西望，并没有注意到。等他觉察时，椅子已经穿透他的身体，座位上的人也和他重合在一起，人脸像是长在了他的胸口上。
　　徐焕惊吓不已，赶忙在身上胡乱摸了一通，发现自己毫发无伤，才松了一口气。
　　“这些都是幻象，不会伤到你的。”
　　徐焕尴尬的点点头，感觉脸上有些烫。原本他已猜到是影像之类的俩玩意，但还是吓到了，与影像重叠让他感到极大的生理不适。于是他后撤一步，站在椅背往后一些的位置。
　　两句话的工夫，徐焕再看向四周，场景已经变化成一间设施完备的会议室。他这才发现，自己站的位置是长桌的尾部，左右两侧分别坐着十个人，和他正对面的长桌另一头也坐着一人，双手五指交叉撑在桌上，鼻尖抵住食指的关节，看上去是这群人中级别最高的一位。
　　“阿尔法，这是哪里？”徐焕好奇地询问，说话的时候，他发现影响暂停不动了。
　　“42年前的远星会议现场。”
　　“远星会议？做什么的？”
　　“这是远星权力最高的一群人，这场会议可以说是改变了远星人的生存走向。”
　　远星人，这个称呼对徐焕来说既熟悉又陌生。远星这个词，他只在宇宙探索类的节目中看到过。
　　他更常用的称呼是湖岛人，湖岛是他所在城市的名字。星球的概念对他来说太泛泛了，不像城市那样具象，毕竟他长这么大一直生活在这座城市里，从没有出去过。倒不是不想换个城市旅游，只不过生活的压力一直将他按在家与公司的两点一线上，完全抽不出身去做其他事情。
　　“我们继续往下看吧？”阿尔法试探性的征询徐焕的意见。
　　“嗯，好的。”
　　“自我们殖民远星以来，科技进步，医疗水平不断提高，新生儿出生率大幅提升，人口寿命上限也大幅增加。现在的远星人口基数逐年攀升，已经超过可承受的人口数量。如果按照这样的趋势下去，远星将不堪重负。对于这个现状，大家有什么看法？”坐在最高负责人左手旁的男子戴着金丝圆边眼睛，面无表情地抛出问题。
　　“殖民其他星球嘛。我们周围有这么多星球，既然远星我们可以成功改造，其他的有何不可呢？”一名头戴墨蓝色贝雷帽、身着同色作战服的男子大咧咧地回答道，语气中透出对这个问题的不在乎。
　　“这是个好办法，是个好办法。”席间有几个人低声附和着，让“贝雷帽”愈发自信。
　　“继续寻找新家园？难道你们都忘了，我们的父辈为何来此了吗？不也是因为人口爆炸吗？再去下一个星球能根本上改变问题吗？”席间一个西装革履的中年人厉声反驳，换来“贝雷帽”的一句蔑视的“切”。
　　“贝雷帽”仰在座椅靠背上，双手摊开：“星球那么多，占嘛，这个星球不也是轻轻松松就搞下来了？”
　　“你只不过是在占领的过程中出了力，后续的可生存化改造，你了解多少？消耗了多少人力物力？需要多少资金？你想过吗？”西装男子说到激动处，用握拳的手巧克力下桌子。
　　“贝雷帽”毫不示弱：“你们就是怕麻烦。若让我……”
　　“好了！不要吵了！”最高负责人左边的眼镜男抢过话头，“陈议员，你似乎有更好的解决办法，你具体说说吧。”
　　西装男子赢得了这场争论，快速瞥了“贝雷帽”一眼，又将目光投向最高负责人方向，“我认为，应该对现有人口进行控制！一方面限制现有人口的资源消耗，另一方面控制新生儿的出生。这位年轻人给了我一个很好的计划，希望能说给大家听听。”他一扬手，指向长桌的尾巴。
　　一个身材瘦高干瘪，套着白大褂的年轻人从末位座椅上站起来：“各位领导，我叫陈彬，是个科学家。下面我要为大家介绍的是——睡眠计划，请看大屏幕。”
　　所有人的目光转向年轻人身后墙上的投屏。
　　年轻人转身走到墙边，伸手指向投屏：“这是一个睡眠舱，可以供一个人使用。睡眠舱里的人会进入休眠状态，我们称之为‘睡眠体’。大家能看到，睡眠体的全身接有很多根线，这些都是刺激神经用的。通过神经刺激，可以为睡眠体营造一个美好的情境。
　　这个情境能够通过我们编辑来创造，可以生成睡眠体想要的任何人物、场景、剧情。也就是说，我们可以为他提供一个比现实更加美好的生活方式。
　　也许大家觉得这只是一场梦，但我要告诉大家，我们的神经刺激技术已经可以达到以假乱真的程度。也就是说，睡眠体在这个情境中感受到的一切，比现实更真实更美妙。
　　而睡眠体只需要少量的营养液就能维持生存，极大减少对资源的消耗，同时也降低其生活成本。
　　因此，我们可以给全民介绍睡眠舱的好处，让那些愿意进入睡眠舱的人付极少的费用进行休眠。相信会有很大一批人愿意参与进来，这样人口压力会大幅减轻。
　　睡眠计划大致就是这样。感谢大家的耐心。”
　　“切，怎么可能有人这么傻？放着好好的日子不过，去做一场虚幻的梦？”贝雷帽毫不客气的提出质疑。
　　“很多普通人并没有你这么优渥的生活。一部分人的生活压力极大，活着已经不再是一件美好的事情，反而成为负担。如果能给他们一种低成本的生活方式作为选择，我相信会有人愿意的。”眼镜男说完，把目光转向最高负责人，“您怎么看？”
　　“很好，可以试一下。”
　　话音落下，影像定格在了这一？
　　“这么高级别的会议内容，是怎么流出来的？”徐焕似乎对内容的真实性抱有怀疑。
　　“参会的成员里，有我们的人。”
　　“果然如此。不过我不明白。”
　　“什么？”阿尔法以为是自己上一句话没有表述清楚。。
　　徐焕盯着面前的年轻科学家，“从这段回忆来看，睡眠计划是自愿的吧？可是我怎么不记得自己自愿休眠呢？”
　　“起初的确是自愿的，人们踊跃参与，但是5年之后，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