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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叫什么名字？”法图晃神的时候，身边的长者拍了拍他的肩膀。
法图伛偻着身子，眼神中没有一点光彩。他先是摇摇头，但很快，就迟疑了。“说这个孩子是自己在路上捡的，又有谁信呢？”
看着怀里的女婴，法图缓缓开口：“法橙…她叫法橙。”
老者向法图这边移了移，侧过身来，用手指轻点了下女婴的鼻尖，然后捏住法图的肩膀，低语道：“我不知道你是怎么把这个孩子带上来的，但我很佩服你。”
法图已经无力回答老者的话，更无心为自己做什么辩解。他不经意得抬眼，刚好和老者四目相对。
老者虽老，可那双深紫色的眼眸却甚有光彩，甚至有一种神秘的压迫感；手掌十分有力，就像白鹫的爪子，紧紧钳住法图的肩膀。
“你是个好父亲……”
“不！”法图提高了声音，然后低下头，喃喃着“我不是”，陷入了沉默。
达戒从十四层下到了一层，站在瞭望台上，俯视着甲板上的族人，“大家不要悲伤，一切都会好起来的！”他情绪激昂、眼神自信，举手投足间，风采不减，跟甲板上这群狼狈的族人，完全不同。
以往深受爱戴的达戒，今天却得不到一丝族人的回应。甲板上的达约人，只是抬头看着他，无神地、远远地望着，什么也不说。
“这种话，说了有什么用呢？”刚才和法图搭话的长者站了起来，走上前去，站在瞭望台的正下方，站在甲板上离达戒最近的地方，仰头质问着：
“这里多少人，都失去了自己的亲人，失去了自己的家园，他们怎么可能不悲伤？你说一切都会好起来的，连家都没有了，我们怎么会好？”
达戒什么也没说，依旧保持着自己的风度。他对着老人微微笑了笑，然后扫了眼甲板上的族人。抬了抬右手，左舵撒那和右舵撒拔就慢慢出现在瞭望台上。两人一起，抬着一个巨大的，用瓠蔗皮编制成的桶。
看到这瓠蔗桶，甲板上死气沉沉的达约人，一下都活了过来。他们迫不及待得起身，两眼放光，直直地盯着这个大桶，双脚控制不住得往瞭望台下移动。
“大家都累了，先补充一下涀，再好好休息吧。”达戒刚一示意左右舵把桶放倒，甲板上的族人，就如饿狼扑食般全都涌了过来。包括那个，义正言辞的老者。
瓠蔗桶打开，里面的涀“哗”得流了出来，涌下瞭望台，涌向甲板。达约人欢喜地伸出双手，接一捧涀，贪婪地吮吸着这宝贵的甘露；兴奋地长大嘴巴，享受涀溅落到嘴里时的清凉；蹲坐在甲板上，陶醉得舔舐着手掌上留下涀的痕迹。
“慢慢都会好的！我说过的！都会好的！请大家相信我！”
达戒趴在瞭望台的栏杆上，挥舞着双臂，大声得朝族人吼叫着，完全不顾形象。
他一脸的得意，得意这群族人根本没有注意自己现在这副猥琐的模样，得意这群族人这么轻松得就被自己握在股掌之中，得意达约人根本离不开他。
不过也真神奇，这场痛饮的狂欢之后，甲板上的许多达约人好像真得把所有的悲伤都抛在了脑后，他们商量着各自位置的划分，用船上的工具搭建着属于自己的小棚，还在一起高兴得讨论着未来的生活。
法图，似乎也慢慢从失去妻女的悲伤中走了出来，渐渐把他的爱，都倾注在了法橙身上。之前给法尔准备的手镯，现在也戴在了法橙的手上。
沿着达翁指的方向，循着瓠蔗生长的踪迹，清舟在TW-0328星系中四处游荡着。每到一个星球，达翁总是会先下船，和星球的统治者进行交谈，征求在该星球生活的许可。
接受达约人的星球，会在瓠蔗丛附近为达约人划一片区域，并为其提供墩架，用来停放清舟。达约人在星球上的活动范围，仅限于划定的这片区域。
作为报答，达约人需要在这片区域里，帮星球挖掘锗钛。这些锗钛，会由星球的原住民进来运走，而达约人则不允许走出这片区域。
待到两个月约定期限已到，瓠蔗的生长周期结束，达约人无法取涀后，就要马上乘清舟离开，前往下一个星球。
这时的达约人，就像是不停工作的肉体机械。而雌性，怕是达约人中最累的。她们先是在十三层中，经历生产的痛苦、度过每日照顾小孩儿的辛苦，在离开十三层后，就马上投入到锗钛“开采队”中，没有一丝喘息的机会。
那些身子弱的、行动不便的，负责整个达约族的取涀和分涀，以及清舟的打扫、长衫的缝补和制作；那些有力气的、身体足够强壮的，不管雌雄，不论老少，都要加入挖掘锗钛的“开采队”中，早出晚归；那些年龄小的儿童，还有怀孕的女人，则有个专门的场所——清舟第十三层。
随着达约人不断迁移，船上怀孕的、临产的女人越来越多。为了保证达约族的延续，达戒非常重视这部分女人，他规定：“一旦怀有身孕，都必须住在清舟的第十三层。直到诞下婴儿，并将婴儿抚养长大至两岁，才能离开十三层。”
留下的婴儿，接由新入住十三层的女人进行照顾。在孩子长到四岁后，由达戒带离十三层，带到十二层。从此之后，除了达翁父子和船长，再也没有人见过这些孩子。
而在十二层里，这些孩子在干什么？这些孩子过得怎么样？根本没有人知道。
许多父亲，根本不知道自己孩子的模样。法图虽不是孩子的父亲，但他还算是其中比较幸运的，至少，他还和法橙单独呆过一段时间，还在法橙手上留下过一个手镯。
许多母亲，为了多见到自己孩子一眼，在离开十三层后，就会马上再次怀孕。也因为如此，达约族的人数增长得非常快，如今，已经增长到十四万。
而这，也正和了达翁父子的心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