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会议

　　趁着会议还没开始，仲夏至整理了一下有些褶皱的衣领，顺便有一句没一句地听着身边同僚的窃窃私语。
　　“又变大了么？”
　　“也许吧，观测站那边的人好像是这么讲的，我也不太懂这个。反正情况不会好就是了，不然今天为什么要把我们聚在一块？”
　　“这倒也是……娘的，安生日子才过了几年，又轮到我们这些人拼死拼活了。”
　　“你小子可知点足吧，要不是你身上这身衣服保着你，你丫的十年之前就在上面被那热风给吹成骨架子了，哪轮到你现在坐在这扯皮侃屁？”
　　“……也对。”
　　诸如此类的议论在还算宽敞的会议室里此起彼伏。随着信息的交换和补充，许多人大致猜出了这场会议举行的目的所在，一股躁动不安的情绪在众人的心里迅速地滋生起来。
　　“哎。”仲夏至的手臂被人拱了一下。
　　仲夏至转过头，看着那顶崭新的士官帽下，笑得有些吊儿郎当的脸，礼貌性地点了下头。“有事吗？”
　　“你是四七级三班的仲夏至对吧？我听说你很久了！你的那篇《关于第三代喙壳承压柱的解构和设想》我拜读过十几遍了，写得真棒！”听得仲夏至开口了，那人显得有些兴奋，连珠似炮地说了一气。
　　“过奖。”
　　“可惜了，那些老头只关心太阳今天怎样，明天又怎样。观测站的人随便编点吓人的数据来危言耸听，他们还视若珍宝，摆在眼前的研究反倒成了无用的糟粕似的无人问津……”那人喋喋不休地抱怨着，就好像那篇不被重视的研究报告是他写出来的一样。仲夏至仍旧是有一句没一句地听着，不时露出一个淡淡的微笑以示回应。
　　“你知道为什么上面要把我们叫来这里？”话题突然一转，那人压低声音，凑到仲夏至的耳边说道。
　　微热的气息撞在仲夏至的脖颈上，让他稍显飘散的注意力集中了起来。他微不可查地朝一旁缩了缩，接口道:“为什么？”
　　“你看看周围。”
　　仲夏至环视四周，眉头微皱。“特战部的人？”
　　“嘿。”身旁的人轻笑了一声。“可不止呢。军械部、世科所、联合治安队……平常说的上话的几位，今天都到了。”
　　“看来问题不小。”
　　“跟太阳扯上的事儿什么时候小过？”顿了顿，那人又说。“不过我猜，这次的事，也许跟太阳没有直接的关系。”
　　仲夏至的视线在落在了一个人的身上。
　　储调局。
　　“吃的不够了？”
　　“聪明。”身边的人打了个响指。“不过没那么简单。相比其他一些资源的剩余储备量，粮食方面则要充裕得多，至少目前来说是这样的。”
　　“你怎么知道得这么清楚？”仲夏至看向身边的人。
　　那人挺了挺胸膛，朝仲夏至伸出一只手。“自我介绍一下，储调局统计员，王同心。”
　　仲夏至愣了一下，随后也伸出一只手。“世科所，仲夏至。”
　　“幸会幸会。”名叫王同心的男人嘿嘿笑着，露出一口整齐的白牙。
　　“你刚才说，基地是因为资源匮乏，才将我们这些人召集在一起商讨此事的？”仲夏至重新把话题接上。
　　“至少是一部分的原因。”王同心信誓旦旦。“不过，我还听说了说了其他一些消息……”
　　仲夏至侧耳听着，等待着对方的下文，可王同心却突然缄默不语。仲夏至以为对方在跟自己卖关子，转头想要催促，却发现他不知何时收起了郎当的作派，正襟危坐起来。
　　不仅是他，原本嘈杂的人群也在瞬间安静了下来，像是蛙声一片的灌木丛中突然被丢进了一颗石子。
　　“会议开始。”有人说道。
　　呼啦。特战部的一群人毫无征兆地一齐站了起来。他们身旁，来自其他部门的成员错愕地抬头望着身旁的他们，显然是被吓了一跳。
　　“首长好！”这群人又毫无征兆地开口喊道。
　　当绝大多数人还沉浸在“这些家伙想要干什么”的疑问中时，仲夏至率先反应过来。
　　“首长好。”他起身，朝着不知道什么时候站在座首位置的男人说道。
　　王同心也随即站了起来。“首长早上好！”
　　中年男人朝仲夏至这里投来短暂的一瞥，而后朝众人微微点头。“坐下吧。”
　　呼啦。又是整齐划一的一声，刚刚小心翼翼地站起来的人们茫然地看着身边已然端坐着的特战部队员，四顾无措。
　　“今天，将诸位召集于此。”那边，首长开口了。“不是为了委派任务，而是有东西要托付与诸位。”
　　首长交叉着手指，视线缓缓扫过在座的众人。
　　“全人类的命运。”他一字一句地说道。
　　“这将是你们，即将肩负的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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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大致的情况就讲到这里，具体的事项稍后会有人通知你们。”首长示意秘书把准备好的资料下发。
　　“你们现在拿到的，是一份目前能掌握的最完善的情报，和一张协议书。”
　　“别误会，这不是什么保密协议。关于我刚才透露给你们的那些情报，与你们面前摆着的这份情报相比，不过九牛一毛。你们大可将听到的东西转告给他人，毕竟你们要做的事情，关系到每一个活着的人。”
　　“不过，如果你不打算把名字写到这份协议上的话，那这份情报也就不用再看了，因为知道的再多也没什么意义。”
　　“这份协议，可以看作是一份保险吧。对于你们，它没有过多的约束，只要你属名在这张纸上，这上面一切条款对于你们都是适用的。”
　　“老人和子女的扶养善后、医疗和教育的优先级、日常生活的补贴与减免，以及各项福利政策，这些都属于你们。从你签下你名字这一刻开始。”
　　“你们肯定在想，这么优厚的待遇，是不是意味着要做的事情非常危险？”
　　男人微微笑着。
　　“你们想错了。”
　　多少人如释重负地嘘了口气。
　　“应该是非常……非常……非常……非常……非常……危险。”
　　男人几乎是咬着字说道。
　　“即便这次行动能够成功，你们中间能够活下来的人，也不会超过十分之一。”
　　“保守估计。”男人补充道。
　　人群有些躁动起来。
　　“所以。”男人并不在意，自顾自地说着。“我并不会强制你们签这份协议，也没人会去强制你们。想要退出的，现在大可离开。生存还是毁灭，由你们自己选择。”
　　“只不过，人类，可没什么选择的余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