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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哥，老哥！你再坚持一会儿啊，你让我一个人繁衍人类吗？”
可是，不管陈默如何呼唤，于孝仍旧没有反应，是人类繁衍还是文明传承，或许只取决于之前传给缔娜的那个指令，可陈默没有权限，那个指令是什么，他永远也不知道了。
距离撞击还有34分钟的时候，于孝死了。
陈默对着于孝的尸体张了半天嘴，可是一句话都没说出来，最后才挤出一句：“老哥，慢点，在那边等我一会儿，马上到……”
见证者号飞船，人工智能机器人缔娜，人类的繁衍计划，还有对死去朋友的一个承诺。
通信车再次启动，一路向东。
公路上，一辆笨拙的通信车向正东方向疾驰，头顶上方，“另外一个月亮”也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大，两者似乎是在和时间赛跑。
乡级公路本来就比较僻静，而此时此刻更是连个人影都看不到，能够看到尽头的路，却看不到一个人，让陈默产生了世界上只剩下他一个人的错觉。
孤独是令人绝望的，尤其是在此时此刻。陈默试着打开了车载收音机，接连换了好几个台，无一例外，全都是滋滋地噪音。
想来也是，世界的最后半小时，又有谁愿意守在演播室里做节目呢？
就在他准备放弃的时候，一阵舒缓的音乐从音响里传了出来，接着是一个柔和的女性声音：
“撞击前的30分钟，FM97.6，小舞在这里陪伴你度过最后的时刻。”
或许是被“陪伴”两个字打动了，陈默调大了音量，聆听着主持人的声音，心神大定。
“最后的三十分钟，不知道收音机前的你正在做什么，是在和远方的父母通话，还是在为爱人做最后一顿晚餐？或者你们仍旧坚持在自己的工作岗位上，守护着我们人类最后一刻的尊严。”
这位叫小舞的主持人声音舒缓，张弛有度，听起来很让人舒服。
“曾经是最讳为谈及的话题，今天我们不得不一同面对，因为HX2036号小行星的缘故，在三十分钟之后，地球上所有的生物都将灭绝，这是我们最后的三十分钟。”
“我们是不幸的，因为我们的生命要因此而终结，然而我们同时又是幸运的，因为我们可以有幸一同经历人类最后的时刻，我们一起，走到了世界的尽头。”
“人是如此的脆弱和不济，任何突发的灾难都可能毁灭人类，在灾难面前，人的生命力甚至不如某些低等生物，但纵然宇宙将人类毁灭一万次，人类依然比那些毁灭他的力量高贵，因为我们人类——拥有思想。”
“我们有对未知领域的好奇，我们有对社会公正的追求、我们有对大自然的热爱、我们有对美好生活的向往。正如帕思卡尔所说：人类的全部尊严，就在于思想。”
“我们的生命是有重量的，思想为生命注入了灵魂，即便在半小时后，小行星的撞击将毁灭地球，我仍旧相信，有思想，有灵魂的我们，将会以另一种形式存在！”
陈默在车里听得入神，那声音从容、坚定，给人温暖与力量。或者这一番话，可以作为人类的遗言。
我们存在过，我们找到了自己，现在，一切无法改变，那就让我们高贵，且优雅的离开。
人类在地球上繁衍了数万年，创造了无比璀璨的文明，即便有形的物质会被撞击爆炸所毁灭，但仍旧会有一些无形的东西可以归于永恒。
的确，在最后的时刻，有人烧杀掳掠，歇斯底里，可是同样有人坚守在自己的岗位上，守护着人们的底线与善良。
就好像于孝，他放弃了与家人的团聚，想要为人类的文明，搏一个虚无缥缈的希望；又好像这位电台的主播小舞，在电波里陪伴着孤独的人，在最后的时候，仍旧给人鼓舞与力量。
心中怀着感慨，陈默沿着公路，一直把车开到了海边的沙滩上。前面已经没有路了，他完成了自己的承诺，这里或许是自己能达到，距离撞击点最远的地方。
面前的大海，波澜壮阔，透过车窗，可以看到在海与天的尽头，一颗脸盆大小的“超级月亮”斜斜地挂在天上，美丽而诡异。
“就在这里吧。”陈默想着，打开车窗，把音量调到最大，自己则从外面爬到了通信车的顶部。在这里吹着海风，看着“超级月亮”，等待最后时刻的来临，也是人生的一种完美谢幕。
空中，那颗来终结人类的小行星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大；通信车上，信号发射器正指着见证者号的方向以最大功率传送着数据；广播里，传来主播小舞可以抚慰人心灵的声音，娓娓动听。
避无可避的死亡，虚无缥缈的希望，还有眼前、耳边，触手可及的美好。突然间，陈默心念一动。
距离撞击还有最后的五分钟……
想到这里，陈默拿出手机，直接拨打了节目的热线电话，也是凑巧，一下就拨通了，广播里传来了等候音，接着小舞清澈的声音在电话中响起。
“您好，这位听众，在这最后的时刻，您有什么心情想与我们分享？”
陈默直接道：“小舞你好，我叫陈默，如果猜得不错的话，你应该还是单身吧？”
电话那头，显然愣了一下，不过职业素养让她还是很快反应了过来。
“您为什么要关注这个呢？”
陈默单刀直入，道：“如果你真的是单身的话，我想向你求婚。”
这次，电话那边的小舞呼吸明显有些慌乱，不过很快便镇定了下来，道：“您很勇敢，也感谢您对我的认同，只是我们彼此根本不了解，甚至都没见过面……”
没等她说完，陈默便反问道：“在生命的最后五分钟里，你在说，我在听，这还不够吗？”
“可是……”对面的女孩矜持道：“即便我答应了，又有什么意义呢？”
“意义就在于，在这最后的时刻，世界上会少两个孤单的人，多了一对灵魂伴侣，不是吗？婚姻的真谛，其实不在于爱情，而在于陪伴，最后五分钟，我们仍旧可以共度余生，而且这时候的求婚，很容易兑现一生一世的承诺。”陈默最后还幽默了一下。
女孩似乎被这番话触动了，稍稍犹豫了一下，便爽朗道：“听起来很浪漫，好吧，你可以求婚了，我的确是单身。”
头顶上空，巨大的“月亮”压迫而来，挡住阳光，阴影笼罩大地，让天地间陷入一片黑暗。
“小舞女士，”陈默有些遗憾，忘了问她的全名，可时间紧迫，通讯随时可能中断，也来不及问了。
2036HX号小行星已经进入了大气层，因为和大气摩擦的缘故，原本黑暗的天空变成了令人压抑的红色，陈默抬头仰望，手里拿着电话，认真问道：“小舞女士，你愿意嫁给我吗？”
“我愿意。”
听到女孩的声音，陈默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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避无可避的死亡，虚无缥缈的希望，还有眼前，耳边，触手可及的美好。这不仅是文中描述的末日场面，也是我们每个人，正在面对着的……人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