察人

　　【正文】：
　　人有一面之表，心有万千之绪。然一物之质必能释一心之境，圣人窥一端之门入渤海¹之镜。常目、常耳、常心，圣人常以此为术，忖²度里表。故曰：不尊其亲而能爱其上者未之有也，不尊其下而能惠其民者未之有也，不尊其里而能德其外者未之有也。不尊其下者无以高位也，不尊其亲者无以友朋也，不尊其里者无以群助也。
　　耳贵聪、目贵明、心贵智，不贵可听贵其有所不可听，不贵可视贵其有所不可视，不贵可知贵其有所不可知。匿³人之情不可不知，小人常揣此以示其众而徇私。王者有六杀，行庇⁴其上，下榨其民者，杀之；苟合上性，巧于取私，左右结营，以成一势者，杀之；下以惠民，左右行贿，沽名钓誉，以射⁵人心者，杀之；说以鬼言蛊惑世行，百姓无所利，扇风作乱者，杀之；行以游侠，聚以豪杰，举义名而行欺榨，实以破纪乱法者，杀之；壶士⁶以为亡资，修家以为亡本，争权夺利者，杀之。
　　智所以通幽冥，目所以窥形体，耳所以察万音。身为体，心为里，启一物而窥其境，智者见智，仁者见仁，勇者释其勇，愚者弊其心，利者徇其私，贪者渔其利。开阴阳而知其否，故曰：性其恶者智之所阴，性其善者智之所阳；负大略怜而恻隐者妇仁，怀大略而仁者大仁；勇于乡斗者鄙也，勇于国难者雄也，知知而勇者雄也，不知而勇者莽也；愚者性其所分，性善者善也，性恶者恶也；徇私贪利不违其德者善也，徇私贪利欺榨百姓者恶也。柄其一端而随其性，乃为之贤，为之盗，为之善，为之恶。人以群分，物以类聚，天下为盗其者必鄙，盗不在物而在其心，启一物而入其境。
　　人者顺性而为之事，柄一端而为之具，仁者有仁事，义者有义事，恶者有恶事，暴者有暴事，性善者必有余庆之喜，性恶者必有恶事缠身。智、愚、仁、勇，天下之具，然顺心而为之，如巧工柄刀以刻之，所成之物各有千秋。
　　
　　【注释】：
　　¹渤海/bóhǎi/：本文指一种思想境界
　　²忖/cǔn/：揣度，思忖。自忖。
　　³匿/nì/：隐藏，躲藏隐匿。
　　⁴庇/bì/：遮蔽。
　　⁵射/shè/：追求，谋取。
　　⁶壶士：指供养游士。
　　【译文】：
　　人的样子只有一面但是他的心理运动却是丰富多彩的。往往一种事物必然能够了解到一个人内心的变化，圣人窥探其中的事物便能够进入他人内心的真实世界。平常的耳、平常的目、平常的心，圣人常把它们当做探就世界的办法来窥探每个人的表里。所以说不能够尊敬自己的亲人而能爱护自己的长辈是不可能的，不尊敬自己的下属而能施惠百姓是不可能的，不尊敬家里人而能够友好的相处外人是不可能的。不尊敬自己的属下就不能有地位，不尊敬自己的亲人就不会有真正的朋友，不尊敬家里人在外面也不会有人帮助。
　　眼睛贵在辨别事物，耳朵贵在听觉灵敏，心智贵在思维敏捷，能够看见的事物不是重要的那些隐藏的事物才是重要的，能够听见的声音不是重要的那些隐藏的声音才是重要的，能够考虑到的事情不是重要的那些隐藏的事情才是重要的。这些隐藏的的事情必须要探究，小人总是常隐藏自己不正当的行为在众人面前行事完成自己的私欲。王者有六杀，行为为了蒙蔽上属而在下剥削百姓的杀之；奉承上属，巧于取私，与身边的从事互为一党建立势力的杀之；在下惠施百姓，左右行贿，沽名钓誉为了得到人心的杀之；妖言惑众左右百姓的行为却没有实际利益却造成动乱的杀之；供养游士和修治武器作为自己的政治资本，豢养贼臣和私藏敢死之徒作为争权夺利手段的杀之。
　　智所以通达隐藏的事物，目所以窥探事物的形体，耳所以分辩事物不同的声音。身是外表，心是内在，用一件事物了解内心的变化，智者所见到都是聪明的体现，仁者所见到的都是仁爱的感情，勇者所见到的都是勇气的表现，利者所见到的都是事物的利益，贪婪的人所见到的都是为了满足自己的私心。用阴阳的办法来分别人物的好与坏，所以性恶的人他的智慧是阴狠的，性善的人他的智慧便是良策；胸无大志引发的仁爱叫做妇仁，胸有大志的仁爱叫做大仁；勇敢于乡里的斗殴叫做轻贱的人，奔赴国难的人叫做勇者，知道危险还要奋不顾身叫做勇者，不知危险而轻率行事的人叫做鄙陋的人；愚蠢的人心里善良便是好人，心里恶毒便是坏人；徇私贪利不会违反道德的约束便是好人，徇私贪利欺榨百姓的人便是坏人；用自身的长处来顺从自己的性格，便会成为贤人，成为盗贼，成为善良的人，成为恶毒的人。人以群分，物以类聚，天下做盗贼的人他们的心必然是粗陋的，偷盗的行为不在事物而在心里，用一种事物便能够进入他们真实的内心。
　　人们一般顺应自己的性格做事，把自身的长处变为自己的工具。仁者的事情必然都是仁事，义者的事情必然都是义事，恶者的事情必然都是恶事，暴者的事情必然都是暴事，性格善良的必然会得到意想不到的好事，性格恶毒的必然会有恶事缠身。智、愚、仁、勇，这是天下的工具，然而它们都是顺应人们的性格所使用，所以它们就像在不同工匠手中的小刀一样完成的事情都是不同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