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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天夜里，大瑞打电话叫我出来喝酒。研究生这两年，他一直都睡我上铺，不过现在在银行实习，就搬回了家里，离上班地点近些。
两个人很有默契地约在了宿舍几个之前老去撸串的地方。
“现在留在北京的，也只有我们哥俩了。”他喝完第三杯啤酒之后，长叹了一口气，“各奔——东西……”
“我们整个系，也就我们宿舍这四个男生，小越出国追寻他的金融梦了，冰哥家是江苏的，他女朋友也在那边，自然就回去了。还是你好，家就在北京，不用来回折腾。”
“我还担心你小子也走了，那我以后想喝酒都找不到人了。”
“如果找不到工作，可能我也会走吧，去个二三线城市，轻松一点。在北京，房租太贵，生活成本也不低，而且还得考虑户口的事儿……不过说来奇怪，今天这场面试，我觉得过于顺利了，像是假的一样。”
“不会是传销吧？靠不靠谱啊？”
“王老大介绍的出版社，我自己的老师总不能把我坑了吧。”我忙解释道，实际上也算是自我安慰。毕竟就今天这种“极简流程”，换做谁也得心里打鼓。
“出版社啊，不是传说中的夕阳产业么？”
“谁知道呢？这家出版社其实之前我都没有听说过，网上也没有查到多少信息，结果据说还是国企。今天去面试，差点儿没迷路，在太阳宫的某条街道的最里面，仿佛地下赌场一样隐蔽，那个装修风格像是上世纪五十年代的。”
“那应该是历史很悠久吧？”
“不知道，我数了数，除了面试间，大概就四五个房间，人也不多。说到人，我总觉得那里的人都挺有个性的，连我的自我介绍都没听，就直接把我录用了。我心说，这也太随便了吧！”
“所谓用人不疑，疑人不用。”大瑞喝上了头，开始假正经起来，“以后呢，我就可以叫你刘总编了。”
“别，我还不知道会在这家出版社待多久呢，说不定半年就撤了。”我对这份工作的期待并没有很高，也并没有意愿长期从事什么编辑工作。
结果第二天早上十点，我迷迷糊糊赶到出版社的时候，却意识到自己昨晚的话说得太早了。
“合约期五年，但是，得满两年之后解决户口，是这样么？”我把合同翻来覆去地看了好几遍，试探着问昨天的那位冷漠的HR。
如果不满两年就走了，就没有户口，我的应届生身份也没了，这可是相当不划算啊。可是满两年之后，这家出版社一定会解决我的户口么？如果他耍赖怎么办，那我不是亏了么？
“对。”HR言简意赅地回答了我。
“那这个户口……”我穷追不舍，想问到一个确切的答案。
“我们每两年有一个户口名额，而且今年就招到了你一个人，所以你放心，能解决。”
今年就招到了我，是“招到了”，而不是“招了”。我隐约听出了一些奇奇怪怪的涵义，但是却没有时间多想。如果两年的时光，能够给我换一个北京户口，到时候再跳槽，岂不是想去哪儿去哪儿，简直美滋滋？
仿佛一管鸡血注入了我的身体，我的右手不听使唤地拿起了签字笔，刷刷两笔便在三方合同上签上了我的大名。
“这份你拿回去交学校，这份你自己留存。然后跟我过来，我给你办工卡。”
还有工卡？感觉还挺正规的。我跟在她身后，一边走一边观察着走廊两边的房间，最大的那个是编辑室，行政和人力的办公室在对面，还有一个屋吵吵闹闹的，上面写着“营销部”。社长办公室和总编办公室在走廊尽头，隐约有烟味飘过来。
行政的屋子里摆着两盆发财树，一个五六十岁的大叔捧着手机在看选秀节目，我心里一惊：这么一大把年纪，依旧喜欢看小姑娘跳舞呀？他听见我们进来，也没有太大反应。
“阎叔，新人入职，我给他办张工卡。”
大叔恋恋不舍地把手机关掉，一边填写资料，一边意味深长地嘱咐我：“要好好干啊，小伙子。”
“好的老师，我会的。”在出版社，最稳妥的方式，就是见到谁都叫“老师”。
“卖身契签了吧？”他把工卡递给我，用近乎慈祥的语气问我。
“诶？”再次为这种直截了当而感到震惊。
“签了。”HR抢先替我回答，“下周一就能来上班了。”
Emmmm，我不失礼貌地朝他们俩颔首微笑，心说：虽说，没有人问过我的意见，但既然你们已经把我安排得明明白白了，那我就先走一步看一步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