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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章 不寒而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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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当代的大众文学充斥着各种以“爽”为要旨的作品,一些人抨击这些作品低俗,认为“爽”是上不了台面的一种感觉,单纯以“爽”为内核的作品是空洞且缺乏社会责任感的。
  有一说一,确实。
  但让人感觉到“爽”实际上是千百年来绝大多数创作者都在做的一件事。
  故事创作者们最是深谙一套让人“爽”的法则,因为每个具有创作才能的人几乎天生地清楚一件事——人最大的愉悦来自于克服困难。
  因此可以看到,从古至今的无数故事无不遵循着一套简单的逻辑,即“遇到困难——解决困难”,让一个故事变得吸引人的最大推力往往不是主人公获得的一个个奖励,而是主人公运用这些奖励去克服苦难的过程。
  举个例子,读者在爽文中看到主角突然变得举世无双、富可敌国给他带来的快感远远不如看到主角拿着富可敌国的财富去打脸世人曾经对他的嘲讽。
  就像玄幻小说里主角明明能够平平淡淡的修炼出极强的实力,但作者非要安排给他源源不断得比他略高一级的竞争对手,以及非要在服用某种天材地宝或者用了某种特殊功法导致实力暴增的同时描写使用这种方法会带来多么巨大的痛苦。
  沈周就在漫画里使用过这样的套路,漫画里他的主角用了系统提供的捷径,而走这条捷径的代价就是要忍受万蚁噬心般的痛苦。
  他现在只想给他笔下的主角道个歉并表达敬意,当时画的时候他一点感觉都没有,只是没灵感了随便用了个所有人都会用的套路,但真正体会到什么叫痛到不能呼吸以后,他只觉得自己笔下的男主根本不该去异世界当男主,而应该去当各国的保密人员。
  一个小时、两个小时或是三个小时?沈周不知道过去了多久,他仅仅觉得每一秒都比上一秒难熬。
  20个俯卧撑和深蹲不过是开胃小菜,做完了这些还有仰卧起坐、高抬腿、下腰、劈叉等数也数不清的运动项目,天这么暗,那些少年却像能够夜视一样,但凡做的有一点不标准,他们马上出棍。
  皮肉在痛,筋骨在痛,动会针扎般的痛,静止又会胀痛。
  如果可以看见尽头,那么人是意外顽强的生物。
  但现在,沈周完全看不到结束的曙光。
  他们根本不给休息,就像驾驱牲畜一样,只是不停地挥鞭,让他们完成下一个动作。
  没有人反抗,明明旁边的人也累得喘不上气了,但依旧乖乖听从命令。
  沈周实在不行了,柔韧性很差的他每一次下腰都痛得怀疑人生,但如果下不下去,旁边监视他的少年就会用力把他往下猛压,直到他成功下腰后再松开,然后不忘给他两棍子。
  他这辈子和今天最像的时刻是大学军训,其他班上的教官打扮得像军队来的教官,但其实都是学长在学校训练出来的教官队,而他们班的教官却真的是部队出身,对他们要求非常严厉。
  江城素有火炉之称,每到夏天又湿又热,那年的夏天更是格外热,室外温度直逼40度,阳光亮得从室内看出去就像看一张过曝的相片。
  其他班都收队午休了,只有他们教官以不满意训练成果为由,让他们在太阳底下站了半个小时军姿,那也是他第一次亲眼看到有人真的站军姿站到晕倒,还不止一个。
  他后来常常以这件事激励自己,那么难熬的事他都熬过来了,还有什么熬不过去。
  沈周今年三十了,都说三十而立,他没立起来,但也觉得自己见识得不少,可以提前不惑了。
  然而今天,他又一次觉得自己还是个年轻人,压根没见过世面,完全不知道这个世界上真正的苦是种什么滋味。
  苦到连趴下歇歇都是种奢望。
  “停!”
  沙哑的男声忽然喊停。
  什么叫如听仙乐耳暂明,沈周悟了。
  膝盖一软,他跌坐在地,抬起头,惊讶地发现旁边的人弓着腰、扶着膝盖喘气,明明累得像条狗,却没有坐下来。
  他再往另一边看,另一边的人也是一样。
  夹板上都是水,他身上也都是水,他却像是屁股着了火,飞速站了起来。
  也许因为他反应得够快,少年们这次没打他。
  他长出一口气,就听到前面的男人又发出声音。
  “今天还是有人不合格。”
  不合格?
  沈周一惊,既然提到了合格不合格这个问题,那就说明这场莫名其妙的“运动会”是有指标的,而且不合格这个词基本上都和惩罚连在一起。
  他赶紧看向在他旁边的少年,对方没有上来抓他的动作,让他紧张感略减。
  “不要,我下次会好好做的,我保证,我保证!求求你们了,别抓我,不要,我一定会认真做,再给我一次机会,求求你们了,求求你们了!”
  不远处传来一阵骚动,男人带着哭腔,拼命求饶。
  他看过去,近视的眼睛尽管逐渐习惯了黑暗,这个距离也仅能模模糊糊看向一个轮廓,好像是两个人架着一个人往船边走。
  周围的人全都和他一样,转身朝向那几个人的方向,他还以为现在可以看热闹,想偷偷找旁边人问一句,没想到他才凑上去一步,这些人清一色地跪下来,俯首正对船边的三人。
  他的衣角被人用力往下扯了扯,他打了个机灵,二话不说跟着下跪。
  男儿膝下有黄金不假,不过比起黄金,还是小命值钱。
  扯他的力来自右后方,他低着头,从手和身体的夹缝中往后看,只能看到完全融入黑夜的一头黑发。
  他在心中对对方道了声谢,刺耳的尖叫声把他的注意力重新拉回前方。
  尖叫声后紧接着的是重物落水的声音,被架着的那人看来是被丢进了水里,落水后,他像是见到了什么恐怖的东西,还在尖叫,声音更加撕心裂肺。
  数秒之后,他不叫了,水里传来了一些奇怪的声音,让沈周不寒而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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