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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
沈周看着蓬头垢面的阅帆，欲言又止。
阅帆一瘸一拐地走到夹板前端。坐在木板箱上，眼神始终没有落在沈周身上。
“我不会找你报仇，你毕竟救了我的命。”
他瓮声瓮气地说着，声音不大，像是自言自语。
“那就好，不过我还是要说声对不起。”
沈周松了口气，却还是和阅帆保持着距离。
“没事……他已经不是老爹了。”
阅帆低着头，背佝偻得更严重，说出这句话的时候，他仿佛一瞬间老了十岁。
沈周没听清楚他说了什么。
眼前这个男人在船舱里呆了十多天，除了吃饭和喝水会发出声音外，他简直和一尊雕像没有区别。
沈周不得不担心他是在酝酿杀意，准备给他的父亲报仇。
这是他第一次杀人，至今他还觉得不真实。
画画需要长时间频繁活动手部，像他这样底层的漫画家为了糊口，每天都要像流水线上的工人一样接外包作画，肌腱炎不可避免地困扰着他。
25岁之前，他还能仗着年轻的身体逼自己一把，25岁以后，不珍惜身体的报应自然而然找上门来。
太贵的药他用不起，需要花钱的按摩他舍不得做，最后还是在和他一样挣扎的漫画家的推荐下，他自己那纸板做了一个靶子，拿着家里水果刀每天画累了丢半个小时的飞刀。
不知是心里作用还是真有效果，手痛缓解了不少，他也渐渐养成了丢飞刀的习惯，有时没有灵感他也会用丢飞刀来放空大脑。
他没想到这个业余爱好救了他。
当时他被揍了之后试图通过装死来让壮汉不下杀手，不过对方丝毫没有留情，正当他绝望的时候阅帆救了他，壮汉倒在了他的旁边，而他的手很巧地摸到了他腰间别着的刀刃。
枪声刺激着他的神经，一颗子弹打在了他的鼻子前面。
阅帆中了一枪，眼看就要被老人击杀，他热血上脑，抱着他躲过了致命的一发子弹。
这样下去两个人都要死在这里。
生死之际，他唯一能做的就是把那把刀丢出去。
刀尖没入老人的胸口，他惨叫一声，难以置信地看向刀柄。
老人再没了扣动扳机的力气，举着手枪的手无力地垂下。
他张了张，想要对他说些什么，瞳孔却失去了神采。
这一幕让他做了两三天噩梦。
“振作一点吧，人要向前看。”
杀入之仇总会出现在各种故事里，如果在画漫画，沈周一定能给人物赋予更多生动的台词，但事情发生在自己身上，他犹豫了许久，只能说出这样干巴巴的一句话。
阅帆没有接他的话，问道：“船上的物资还够么？”
“还够，不过.......”
“不过？”
“我说了你可能会不信.......”沈周迟疑了片刻，表情复杂地叹了口气，说道：“算了，没什么。”
阅帆的目光终于落到他的身上，满是血丝的眼里传达出明显的疑问。
沈周本来想说他清点了两艘船上的物资，却发现有些物资莫名其妙的不见了，在他们不见的地方，会出现各种各样被开膛破肚的鱼。
他在云雾山就经历过类似的事，结果到了这里还发生的同样的事，他必须得承认这不是他的幻觉，也不是巧合。
他怀疑自己有把物资变成食物的超能力，不过现在这个能力他还不能人为控制——王道剧情都是这么写的，主角就算有能力也控制不好。
不过沈周并不信任阅帆，也许他会想着控制他，然后利用他的超能力。
末世小说里有特殊能力的主角经常会遭遇类似的事。
他换了个话题，决心暂且瞒下这个秘密。
“对了，那个壮汉我把他关在底下了，你要去看看他么？”
阅帆看出了沈周不想说，也没追问，点了点头。
壮汉是老爹唯一留在身边的人手，从他那里或许能打听到他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下到船舱，透过门上的玻璃，阅帆看到壮汉安安静静地躺在床上，盯着天花板，他的手脚上绑了几圈麻绳，打得是死结。
他走进房间，沈周没跟着一起进来，而是站在门外——要是他们两人其实是一伙的，他可以马上关门。
“你叫什么名字？”
老爹从来没叫过壮汉的名字，一般都以“喂”来称呼他，壮汉一向沉默，也没和他搭过话。
壮汉看了他一眼，指了指自己的喉咙，然后摇摇头。
“你是个哑巴？”
阅帆皱起眉头。
壮汉点了点头，比划出写字的姿势。
“你....沈周，船上应该有纸和笔吧。”
阅帆看懂了他的意思，转头问道。
“有，我带了。”
他正好带着纸笔，都是老人生前用的。
笔可以给阅帆，但纸不行。
这些纸是地图册和几页日记，沈周这些天读了一遍又一遍，得到了一个惊人的结论。
老人不是普通人，说得更直白点，他是一位回到了过去的时空旅行者。
在原本的时间线里，他在武当山基地苟活了一年，最后死于饥荒引起的暴乱。
据他记载，雨每三十天停一个小时，然后恐怖就会发生。
原文就是“恐怖”两字，老人似乎很害怕提起这个话题。
地图册则是他在武当山上根据各种渠道得来的消息知道的一些人类幸存地，他在上面做了很多意义不明的记号，还规划了几条航路。
在日记的最后，他一直在写“等待”。
“你等一下，我去给你拿。”
他说着，顺手关上门，上了锁。
阅帆默许了他的行为。
沈周松了口气，手缓缓离开别在腰间的刀柄。
阅帆比他壮了一圈，光看肱二头肌就知道他是个饱经风浪的男人，真的动手沈周没有任何胜算。
好在他没有暴起伤人的意思。
很快，阅帆拿到纸笔，开门递给他。
壮汉接过纸笔，用东倒西歪的字在纸上写下了两行字。
第一行字只有三个字，写着“杀了我”。
第二行字比较长，阅帆辨认了半天，终于看懂了。
“救世主死了，我们都要死。”
救世主？
阅帆万万没想到老爹会和这三个字挂上钩。
沈周则是看着字，若有所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