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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燃两手空空,大摇大摆的回到了厨房。
他身后跟着的程六就没有这么轻松了,两手个提着一只巨大的箩筐,盛满了各样鲜肉菜蔬,已经气喘吁吁满头大汗。
他进门时没看清门槛,险些摔了一个踉跄,靠着门框才站直了身子,迈了两步,使上最后一丝力气,将食材安安稳稳搁在高桌上。
沈燃叹了口气,抄起手边的水壶倒了杯白水,递了过去。
“半个月没正经干活,都养成什么样子了。”
程六结果水来一饮而尽,才苦笑道:“这半个月天天就是烧火,窝在那里一坐一天,倒叫小师父见笑了。”
“啧,”沈燃眨了眨眼,“咱们可没那么多功夫歇着了。”
他指指房檐,吩咐道:“把那咸肉摘下来一块。”
程六咬了咬牙,挪过一张胡床来踮脚,努力举起手才将咸肉摘下来,搁在案上。
沈燃叹了口气,将箩筐挪到地上,从中捡出了一节鲜笋,一块猪肉,才道:“看好了,我可只做一次。”
他说着就动手,先在灶上烧起满满一吊子的水。
等水开的功夫,他拿起一只陶盆,兑了一盆盐水,将咸肉浸泡进去,片刻取出。
又将盐水倒掉,重新兑了一盆盐分稍少的水,再次浸泡,反复了数次,才用近乎白水的盐水将咸肉洗净。
沈燃一边将洗净的咸肉扔进吊子里煮着,一面道:“这样处理,才能除尽咸肉过分的苦咸味。”
程六猛劲点头,也不发问。
沈燃这才将鲜笋和整块猪肉也分别入锅煮了,又在三个锅里加入姜片。
待三只吊子渐次滚开,他先捞出变色的咸肉和鲜肉,分别改刀成寸许的肉块,才捞出鲜笋,一样改刀,又道:“笋煮的久些,能除苦涩味。”
程六点头道:“记下了。”
看着食材准备利落,沈燃才将一只吊子洗净,把三样切块的食材投入,只加大量水,就放在灶上,跟着吩咐道:“火烧旺些,这半个月光涨这个手艺了吧。”
程六讪笑着上前,也不说话,只猛劲扇火。
等着开锅的功夫,沈燃看着他的背影,叹气道:“早知那个曹老大是那副德行,我就不该让你回去。”
程六也叹气:“我没想到,小师父既然知道我是万隆丰的人,还能将我留下。”
沈燃笑笑,问道:“在万隆丰的时候,那几个要紧的菜,曹老大从来不当着你们操办吧。”
“嗯,”程六点头,“要紧的客人都是他自己操刀,只有散客才给下头的厨师。”
“所以,我那一碗羊羹倒教万大发没办法了。他要是早培养几个好后生,大家总能一起想出办法来,何至于现在成这个破落样。”
看着锅里的汤水渐渐滚开,沈燃抄起一只木勺来边撇着浮沫边道:“火小点,锅开了就只管让它滚着,撇净了浮沫,再煮上一个时辰,等到汤汁粘稠,再加点葱花,闷上一会儿就行。”
“不加调味是因为咸肉本就有咸鲜味,”程六仰头看着沈燃,“但什么香料都不加,这能行吗?”
沈燃本就对唐人乱用香料的习惯非常不屑,因而道:“你可以试试,加了香料的要是能比不加香料的还好吃,我叫你师父。”
他边说边洗了手,朝程六吩咐道:“都交给你了,在这儿自己琢磨吧,别忘了把晚饭做了就成。”
说完,他就信步踱出去了。
程六调好了火,起身守在炉灶边,一脸若有所思的样子。
沈燃本想到后院坐坐歇会儿,一进院就见小麻和掌柜的对坐在胡床上,正在学写字。
他一屁股在二人身边坐下,左右看看才问:“醍醐不在吗?”
赵一平边执笔给小麻点指着写错的字,边道:“和韩先生出去选杂使婆子了,用韩凝礼的话说,她已经沉迷管家无法自拔,日日理账数钱,打理庭院,连出诊都不大去了。”
他说着就抬起头来,压低了声音问沈燃:“你拿得住程六吗?他不会闹事吧。”
沈燃轻笑两声,只听小麻抢答道:“程六离不开会英楼了,我看他不把曹老大彻底打死不算完。”
赵一平撇撇嘴:“你心里有数就行。”
他放下笔,转而又道:“刘二落籍的事,是不是该操办起来了?”
沈燃点头:“我准备明天就去的,估计凤儿家招工也该招的差不多了。”
“不知道为什么,”赵一平叹了口气,“刘二落籍这事,我还是觉得不大稳妥。异人司的人都知道他的长相,光是落籍恐怕不能解决问题。”
沈燃也不发愁,只管笑道:“掌柜的放心,这事我都准备好了。”
赵一平愣了一下,直声问道:“什么东西能有整容的功效?”
沈燃专注的看着小麻写字,漫不经心答道:“肥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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凤儿家的小院只消停了几日,便又迎来了一件大事。
四五月上,正是农户们忙碌着耕种的时候,也是浮浪户们进庄子找活计的时候。
这些没有户籍的人,要么是为了逃避当地的苛捐杂税放弃了自己的责田,要么是和尚破戒被赶出了寺庙,来路林林总总不一而足,但都要靠做农活来解决吃饭问题。
运气好的话,在一家农户家中好好干上一两年,就能在当地重新落一个户籍。
若要细说,这确实是有违唐律的。
各地的里长乡绅并也非不管,只是碍于农事繁重,劳力越多得利越多。
所以,在好年景上,大家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只要这些没有户籍的壮劳力能踏实做工,无论里正还是乡绅,都不会上门来纠察驱赶。
凤儿家的责田早就托给了邻里帮工,也约定好收成时人家拿走一半的粮食。
但今年,他家收留的浮浪户最多,足足有五个男丁。
其中,就有刘二。
此时,刘二正在自己蜗居的土房里来回打转。
虽然余下的四个工人都已经到齐,但没有沈燃说话,他还是不敢贸然出门。
沈燃此时已经来了,正和醍醐一起在凤儿家的正屋里说话,从他进门到现在,一个时辰过去了,竟还没说完。
刘二有些不安的想起沈燃上次来时的叮嘱,拿起桌上的蒸饼,像吃水果一样一口一口的吧嗒着。
约莫过了一刻,沈燃才率先推开刘二的屋门。
他进门便道:“正吃着呢?多吃点,我还给你带了东西。”
醍醐也跟在后头进门,见到刘二竟笑起来:“吃了那么多东西,怎么胖的这么慢。”
沈燃说着将包裹搁在箱子上,俯身打开,把里面的东西一样样铺开。
刘二叫苦不迭:“我实在吃不下了。”
他见着一桌子的小点心,糖果子,蒸饼烙饼,只觉心惊肉跳,半点食欲也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