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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晨,用过早膳。
让沈书查京城所有年轻官员资料,他终于全查完了。
正在翻资料的沈安,盯着手中名叫张举的资料,顿住了。
“这位张举-----举世无双啊。”
张举,三十二岁,江浙人,父亲是秀才,家境一般,二十三岁连中三元,三年内曾任翰林院庶吉士,修撰(从六品),侍读(正六品),深得先帝赏识----
看到这里,沈安面色诧异。
连中三元!
所谓连中三元,就是每一场考试都是第一!
在沈安认知中,科举制以来,连中三元的人屈指可数,这家伙竟能连中三元。
更恐怖在于,当时年仅二十三岁-----
沈公公二十二岁中举已算天才,这家伙二十三岁已是状元!
才高八斗,出类拔萃已不足以形容,这属于非人类!
翰林院相当于国家干部培训中心,想在朝廷当大官,进内阁,必须有翰林院履历。
能进翰林院,意味着飞黄腾达,未来可期。
在明代,即便是状元、探花等进入翰林院,大多数人都是从庶吉士开始。
如果说进士属于朝廷精英,那庶吉士就是精英中的精英!
庶吉士为皇帝近臣,负责起草诏书,为皇帝讲解经籍等责,是内阁辅臣的重要来源之一。
庶吉士并无品级,但无疑比有品级还重要。
这家伙仅用了三年时间,从庶吉士升到修撰,再到侍读,从六品升级为正六品,前途无量啊!
沈安继续往下看。
辞官游玩,考察民情三年,后回国子监司业(六品),翰林院学士(五品),现任都察院右佥都御史(四品)。
国子监属于国学,相当于把清华、北大等所有大学融合在一起,司业相当于大学副校长。
都察院权利很大,主管官吏的纪律,也负责弹劾,重大刑狱也会同刑部与大理寺审理,类似现在纪/委。
能进都察院,表示这人相当厉害。
这家伙是多生猛啊?
深得先帝喜爱却任性辞官三年,回来后三年内连升三级,要知道越到后面越难升,这家伙却火箭似的往上窜。
“对了,张举当初为何辞官?”沈安搜刮一番,发现记忆里没有,只能问沈书。
沈书闭口不言,意有所指的瞄了沈安一眼。
“------”
想起之前沈公公造的种种孽,沈安不确定的指了指自己:“义父吗?”
沈书眼神飘忽。
“为何义父不记得?”
不应该啊,自己为何一点印象都没有?
“义父不会怪罪孩儿吧?”
“自是不会,快说!”
“当时张举上书朝廷,称农民赋税太重,应减轻田赋税而增加商税,望朝廷进行变法-----”
“这是好事啊!”听到这里,沈安瞬间乐呵了。
他为什么要查京城所有年轻官员的资料,不就是为了变法吗。
他要找一个年轻有干劲,职位不低,在朝中有一定资历,有能力有实力的官员,来推动朝廷改革。
朝廷再不改革,不出三年开始频繁爆发起义,不出五年铁定完蛋。
他还要推出一个新派系,能够逐渐和淮南党等文官集团抗衡。
沈书表情微妙,欲言又止,意思沈安读懂了。
“为何义父仍记不起?”沈安努力回忆,仍想不起来。
“传闻当时看到奏折后,义父否了提议,并说了一句话。”
“何话?”
“此人心术不正。”
“他就辞官了?”
“辞官了。”
“------”
沈安都替沈公公冤枉,这可能只是他批的无数奏折中的一份,无数话语中的一句,却被有心人拿来做了文章。
因为在沈安记忆里,这件事情确实没有一点印象,说明当时沈公公压根没在意。
很明显,这个奏折触及到了某些贵族和官员的利益,被对方拿来做了文章。
这不是背锅了么!
“义父,还有一事。”
“但说无妨。”
“那日早朝弹劾你的文章,正是出自他手。”
“兴许你弄错了,那日是位都察院监察御史,七品小官而已。”
“发言之人叫黄觉,文章却是出自张举。”
“确定?”
“万分肯定!”
沈安脸上表情先愣了愣,接着点了点头,满眼赞赏:“不愧为连中三元的状元,文采斐然啊!”
“------”
义父没病吧?
别人弹劾他,他竟一脸欣赏?
没注意沈书奇怪的目光,沈安独自陷入思索。
他对自己怨念很深啊,这就有点难办了!
可当沈安将手中所有资料翻了一遍,却再也找不到比张举更合适的人选。
他连中三元,名气很大;提出过改革方案,不用自己费心劝导;在相当于干部培训中心的翰林院干过;也在代表最高学府的国子监干过;如今任职管理检查和纪律的都察院------
要想改革,首先要有人去执行,他在翰林院和国子监任职,自然认识许多有才干之人。
能在都察院任职,说明为人正直,品行端正。
物以类聚人以群分,沈安绝对相信和他有交情之人,至少不会坏到哪里去。
能力,经历,履历----全都符合。
他哪里都好,除了恨我。
“义父,要不要抓过来严刑拷打一番?”察觉义父愁眉不展,沈书在旁出谋划策。
听到这个简单粗暴的意见,沈安一阵胆寒。
沈公公究竟给四个孩子灌输了什么变态思想,动不动就要严刑拷打。
咦~也不是不可以啊!
自己原本就是恶人,抓一个弹劾自己的人,好像也属于正常范畴,之前又不是没干过。
“这个方法不错!”拍怕沈书的粗壮的臂膀,沈安一脸欣赏:“这个任务就交给你去办了。”
“是!”
“慢着!”
“义父还有何事需孩儿去办?”沈书回身抱拳,魁梧的身体微微下躬。
“别把人弄伤,完好无损把他带到府内。”
“啊?”
沈书原本想着,管他几品官员,过去直接一顿胖揍,无论他愿不愿招,先打一顿再说。
如果不能伤人,这就有点难办了。
“有问题吗?”
“没----没问题。”
“慢着!”沈安又喊。
“义父?”抬眼看向沈安,沈书不明白义父又怎么了?
望了沈书一眼,沈安语气充满关心,缓缓道:“注意安全。”
听到这句关切的话语,沈书怔在原地。
从小到大,他从未听义父说过如此善意,关心的话语。
虽然仅仅四个字,但在他听来却重若千斤。
回过神的沈书,露出一个憨厚的笑容,魁梧的身体躬腰超过九十度:“谢义父。”
“去吧。”沈安摆摆手。
沈安发现了,自己简单的一句关心,对方走路都飘了起来。
他们要的,仅仅是关心和尊重而已。
用了午膳,沈安带上沈画,朝着兵部尚书李如松府邸驶去。
当然不用走,是坐马车。
窗外骄阳似火,只坐了两次马车的沈安,已经受不了了。
热也就算了,还又颠又晃,难受的要命!
轮子全实木,没有橡胶外胎,更别说什么独立悬架和减震系统,连个弹簧都没有,简直要命!
哪怕压到一个玉米粒,都能清晰传导到屁股上。
遇到个大坑,或压到个大一点的石头-----
恭喜你,学会了车中蹦迪。
再加上一点灯光和音乐-----你将成为明朝最靓的仔!
明天一定要找工匠搞一个弹簧,试着搞一个非独立悬架,至少能过滤一半以上震动。
橡胶胎做不了,弹簧肯定没问题。
乱七八糟想着,马车停在李府大门。
沈画先跳下马车,回过身,主动伸手来搀扶。
在沈画的搀扶下,沈安缓缓下了车,扭了扭快要颠散架的身子骨。
“沈公公。”
李如松两鬓斑白,比沈安足足大了二十多岁。
作为兵部尚书,他官居二品,却依然躬身迎接,可见双方地位的不对等。
他身后站着的素衣男子,身材高大,双眼有神,瞧着孔武有力,就是看自己眼神-----不太友好。
“叨唠李尚书了。”沈安抱拳作楫,诚意十足。
李如松明显愣了一下,急忙恢复神色,笑着伸手邀请:“哪里哪里,里面请。”
李府正堂,几人落座,丫鬟上了杯热茶。
沈安展露微笑,微微点头致谢。
对方似乎吓到了。
丫鬟听说沈公公是吃人的恶魔,无恶不作,孩子听了名字能都吓哭,为何与想象中的不一样?
笑容温和,言行举止散发出儒雅的气质。
“咱家此次过来,想与李尚书、李侍郎解释一番。”抿了一口茶,温热的茶水润着嗓子,沈安继续道:“李家对咱家有些误解。”
“是不是李某冒犯了公公?沈公公尽管批评。”李如松陪着笑脸。
“------”
沈安手一抖,茶杯差点没抬稳。
沈公公果然恶声在外,无论自己说什么,都能给对方吓出一身冷汗。
李如松可是兵部尚书,堂堂二品大臣,太后的叔父,陛下的舅公,他都小心翼翼成这样,一般人得有多怕啊?
果然是人的名,树的影。
“这正是咱家所说的误会。”
不给对方说话机会,沈安快速道:“满朝文武,只剩咱家与你们李家忠心耿耿,为陛下办事。咱俩之间,不可有误解啊!”
“沈公公言之有理。”一时间,李如松也蒙了,摸不清这太监的门路。
如果沈安知道他的想法,一定会冷笑一声。
太监有门路吗?
笑话!
有些误会,一定要趁早解开,否则越拖越乱。
“咱家相信,李尚书也明白如今这处境。”带着笑意,紧紧盯着对方眼眸,沈安说得缓慢又清晰:“天下,危在旦夕!”
如此言论,实属大逆不道,可他很清楚,对方必定明白这道理,不愿意拐弯抹角,直接开门见山。
“沈公公何出此言?”李如松一时拿不准,对方是真的这样想,还是在试探自己。
按照以前的尿性,试探的可能性很大。
“李尚书可知,为何咱家近年来拼命索要钱财?”
李如松没有出声,他觉得这是一个巨坑,不敢跳。
看对方不出声,沈安没办法了,只能忽悠了。
“咱家不拿,其他大臣不拿?与其进了别人的口袋,不如进咱家的口袋,至少陛下需要之时,咱家身上有银子!”
李如松惊了,天下竟有如此厚颜无耻人!
呸~!
作为李如松儿子的李达,更不愿听他胡扯,在心里碎了一口。
“咱家明白,一时半会儿,李尚书也不会信。先帝在世时对咱家有恩,咱家恨不能同先帝同去,若不是陛下尚且年幼------”
对皇宫方位拱了拱手,沈安扬起脸,声音哽咽:“咱家应当知恩图报!”
“------”
这死太监,挺能演!
观察李家父子的眼神,沈安明白对方多半嗤之以鼻。
要如何说,他们才能相信呢?
沈公公偏头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