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我给你讲个笑话吧

　　方不良醒过来的时候，胸口和后背是一阵闷刺的疼。咳嗽了两下，方不良抽回了被人抓住的手。
　　“我自己可……”
　　“想说你自己可以么？”女医生说道。“如果你觉得自己不会再一次晕过去，你可以试试用你的能力。”
　　听着有些熟悉的声音，方不良偏过头，愣了下，然后又转了回去。
　　“你这是什么反应？”女医生觉得有些好笑。“面对两次帮你诊治的医生，不该说声谢谢么？”
　　“谢…谢谢。”方不良说道。“还有，对不起，上次没告诉你我是谁。”
　　“没关系。”女医生把方不良的手又抓了过来。“给你治疗之前我就知道你是谁，毕竟一个让整个卫生队都不愿意管的列兵，多少会让人有些好奇。”
　　“所以你为什么要管呢？”方不良问道。
　　“我是医生，你是病人，”女医生说道。“就这样。”
　　方不良愣了会儿，点点头：“明白了。”
　　挤了下针头，看着偏着头睫毛微动的方不良，女医生忽然觉得很有趣：“你怕打针？”
　　“怕。”方不良小声说道。“你快…嘶…呼。”
　　女医生笑着在方不良的手背上贴上了胶带。
　　等着手背上的冰凉渐渐变得温热，方不良原本微绷的身体松弛了下来。偏过头瞅了眼，方不良问道：“我是怎么过来的？”
　　“一个黑大个扛过来的，像个麻袋一样。”女医生说道。“多亏他嫌担架太慢靠跑的把你送过来，不然你还能少断两根肋骨。哦对了，他们说你是摔的，从楼梯上摔的，是么？”
　　方不良眉头抽了两下，从牙缝里挤出了声音：“…是。”
　　女医生点点头：“那挺难为你的，摔了十几层楼。”
　　方不良觉得女医生一本正经的样子让他有些尴尬，他知道对方能看出自己是被揍的，但他不能承认，承认了，就遂了那个黑脸的意了。
　　这场架其实就是方不良单方面的挨揍，在他挨了对方第一脚的时候，他就知道对方绝对是穿甲一年以上的老兵，那一脚里蕴含的力道，是他过去十几年里挨的哪一脚都比不上的。
　　对方一脚恰到好处的踹断了自己两根肋骨，散开的力道也正好让自己躺在地上站不起来。尝着嘴里的血腥味，方不良用了眷顾者的能力，然后撑着膝盖站了起来。他知道下一脚自己依然还是扛不住，但他还不能倒，因为他刚说过自己很能抗。
　　迎接他的，是震惊过后黑脸汉子嘴角咧得更大的一脚。
　　这次的嗡鸣声在宿舍里响了更久，而与之相对的，是方不良断的骨头变成了四根。
　　然后站起来，一脚，然后再站起来，再一脚。
　　和黑脸汉子的战斗是一场持久战，黑脸汉子费的是腿，方不良费的是命。
　　随着战斗的持续，黑脸汉子踹出的力道越来越小，方不良在地上躺着的时间也越来越长。每次当黑脸汉子觉得那个新兵已经站不起来的时候，方不良都会摇摇晃晃地站起身，然后向他伸出自己从电影里看到的帅气挑衅手势。
　　“你过来啊！”
　　这场战斗持续了很久，久到黑脸汉子换的第二条腿都开始发酸发痛。撑着膝盖喘着粗气，就在黑脸汉子看着方不良的眼神里甚至带上了一丁点恐惧的时候，方不良晕了过去。即使是拥有治愈能力，方不良的身体也有承受极限，当他精神恍惚的想再用一次能力治好自己的时候，一片漆黑淹没了他的视线。
　　那个让黑脸汉子生出恐惧的新兵倒下了，但他没能让黑脸汉子解决自己本以为能够解决的问题。
　　把要输液的药瓶按顺序排好，女医生转过身，看着方不良脸上透着一点微不可见的红色，笑了一下说道：“眷顾者的能力虽然到现在也没弄清使用机理，但可以肯定的是使用能力的同时也会给身体造成负担，所以下次再遇到这种情况，不要一边滚楼梯一边给自己治疗，那样虽然能治好伤，但其实是在透支你的身体。”
　　方不良觉得脸上一阵发烫，像蚊子似的嗯了一声。
　　“在医院躺上一天，然后再用你的能力治疗身体，之后回宿舍静养就行了。药瓶我放这了，从左到右输完，既然你自己可以，那我就先走了。”
　　这么突然么？方不良愣了下，上次不还坚持要留下来么？
　　看着向病房外走去的女医生，方不良憋了半天，在女医生即将走出病房的时候嘟囔了下。
　　“请等一下。”
　　女生停住了脚，侧着耳朵听了一下，然后耸了下肩膀，停住的脚又迈动了起来。
　　“别走！”方不良一下子叫了出来，看着回过头的女医生，又有点慌。“我…我是说，请…亲等一下。”
　　有点发飘的发音让女医生一下子笑了出来：“亲等一下是怎么回事？”
　　方不良绷着脸不说话。
　　走回病床旁坐下，女医生笑了下：“叫我干什么？”
　　看着女医生脸上透着的一点小得意，方不良知道她绝对第一声的时候就听见了。憋了半晌，方不良开口说道：“疼，没法自己换药。”
　　“是么，”女医生哦了一下。“也就是，自己不行？”
　　方不良痛苦地闭上了眼睛：“不行。”
　　噗嗤一声，女医生捂着嘴笑了起来：“下次直接这样做就对了，对医生要说实话，明白了么？”
　　方不良僵硬地点了点下巴。
　　“哦对了，”女医生突然想到了什么。“你这次来这，是分到战训班还是医护班？”
　　“医护班，怎么了？”方不良说道。
　　女医生摇了摇头：“没事。”
　　方不良从小到大最讨厌的，就是问女人问题的时候对方说没事，你的脸上明明写着有什么事好不好！
　　按照过往的经验，方不良知道追问是没有什么效果的，通常只会得到真的没事、怎么会呢、以及没有骗你之类的回答。无语地摇了摇头，方不良问道：“那个黑脸的，他来一趟卫生队，没待会儿？”
　　女医生知道方不良想问的是什么：“双腿肌肉撕裂，拿了两副膏药回去了。”
　　方不良勾起了嘴角：“我就知道，跟我打了那么久，怎么可能一点事都…没…有？”
　　方不良看见了身旁女医生脸上似笑非笑的表情。
　　“打架？你不是从楼梯上摔下来的么？”
　　方不良汗都下来了：“是…是从楼梯上摔下来的，就是过程有些曲折，没法给你细说。”
　　女医生啧了一下：“没事，时间多的是，你细说给我听听。”
　　方不良：“……”
　　来来来黑脸的你给我过来，你告诉我怎么圆！
　　没办法了，只好转移话题了，面对难缠的女医生，方不良决定先从建立最初的关系开始谈起。
　　“医生，你叫什么名字？”
　　女医生愣了一下，然后噗噗的笑了：“我叫齐晴，你这个话题转移的太生硬了。”
　　方不良心里冷笑了一下，你以为我不知道么？别说硬转了，生掰我也得把话题给你转过来！
　　“齐医生，我给你讲个笑话吧。”
　　面对这个从未见过的转折套路，齐晴愣住了。
　　“有一只蝴蝶，它折断了一只翅膀，它还能飞，你知道为什么吗？”
　　齐晴想了想，试探道：“因为它有隐形的翅膀？”
　　方不良摇了摇头：“因为它坚强。”
　　齐晴：“……”
　　“我再问你，有一只蜻蜓，它也折断了翅膀，它也能飞，为什么？”
　　齐晴谨慎的想了想：“因为它坚强？”
　　方不良摇了摇头：“不对，是因为蝴蝶告诉它，要坚强。”
　　齐晴：“……”
　　“没事，我这还有，你听着啊，有真假美猴王，他们……”
　　“……”
　　“刚刚那个的确差点事，你再听这个，说从前……”
　　“……”
　　“那这个呢？有个老头……”
　　“……”
　　病房里，方不良努力讲着冷笑话转移着话题，齐晴坐在他的旁边，努力忍住笑装出一脸无语。为什么齐晴愿意这样做，方不良没去问，就像齐晴也没有问为什么这次他会愿意让她帮忙。
　　他们两个好像都觉得对方明白，也好像都觉得，那不太重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