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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刻，林炽就像真的站在那灰白的大门之前。
两扇石质的门扉巍峨高耸，与之相比，凡人的意识则渺小如微尘，开门时的每一分震动对他来说都宛若山峦崩塌。
大门终于打开了，自缝隙之中露出无尽灿烂的光辉。
林炽从未想过它居然会以这样的方式被开启，后面也不是他幻象中的回归之路，甚至跟之前的世界没有半点关系。
“真理。”
他只冒出来这么一个念头。
接着刺耳的哀嚎与巨大的风暴便从那条缝隙中狂涌而出，刹那间就将周围的黑暗塞满，无意义的噪音与狂乱的信息流山呼海啸般掠过，撕碎了凡人的精神。
大门周围的火焰在一瞬间爆燃，又彻底熄灭。
似乎是触发了某种机制，在火焰熄灭的同时，灰白的宏伟大门猛然合拢，将那一道缝隙完全封死，也彻底阻隔了门后传出的声音。
一切归于寂静。
……
林炽仰躺在地板上，身下是用鲜血绘成的祭坛。
之前发生的一切都不过是他脑海中的一瞬间，对于他来说，那座大门的确打开过，从门后溢出来的东西也真的粉碎了他的意识。
他原本紧闭的双眼逐渐睁开了，瞳孔不知何时已经扩散到了极限。
这样的异状自然引起了房间里其他两个人的注意。
驼背男人第一个发现林炽的眼皮松动，起初还以为这是苏醒的预兆，结果马上就看到了那散大的瞳孔。
这让他感觉头皮发麻。
在仪式完成之前，这小子还不能死，否则遭殃的就是他了。
驼背男人下意识地就伸出手，想要遮掩一下。
然而下一秒他的手腕就被人攥住了。
拾荒者低下头，眼神变得异常危险。
“你想干什么？”
“他的瞳孔散大成这个样子，可能被你弄死了！”驼背男人尖叫。
“还有呼吸。”拾荒者说，但手却攥得越来越紧。
他们四个人聚集在一起，共通行动，苦苦追踪目标，甚至不惜在警察的眼皮底下冒着风险上门，唯一的目的就是得到晋升。
地板上那鲜红色的羊头祭坛象征邪恶，也象征升华，是摆脱凡人之躯的钥匙、基石与阶梯。
以鲜血绘制祭坛，将有灵性之人于祭坛上杀死，便能从虚空中牵引源质下沉，令人超脱凡人的身份，踏上登神之路。
一场仪式，一份材料，一人晋升。
仪式准备就是地板上的鲜血祭坛，这应该是最容易准备的初始仪式，然而材料却异常难得，需要的是“将有灵性之人于祭坛上杀死”。
不是特定的事物，而仅仅指这个动作，这一段过程。
所以如果在仪式开始之前“有灵性之人”就已经死掉的话，是无法完成仪式的。
除非，让另一位“有灵性之人”作为替代。
拾荒者看向了自己的同伴。
能以凡人之身，借助木偶的辅助来使用催眠能力，纯粹的普通人是不可能做到的。
而他们四个人里面，老大已经成功摆脱了凡人的身份，成为了【低语者】；灰衣男子死掉了不用再提。
现在只要自己也完成晋升，以后也不需要什么催眠能力了。
不过下一秒，拾荒者就听到了粗重的呼吸声。
林炽的胸膛忽然间高高地鼓起来，起伏的程度越来越大。他依旧大睁着双眼，然而扩散的瞳孔却开始逐渐往回收缩。
拾荒者松开了手，视线重新回祭坛中央，既然林炽没断气，那就没必要临时换人。
“出去，帮我看好门。”他说。
接着便看到驼背男人满脸惶恐地点头，逃也似的离开了房间。
咚！
房间里只剩下两个人，一个站着一个躺着。
拾荒者看着林炽那双无神的眼睛，忽然间觉得地上这青年似乎也在看着自己，他仿佛已经恢复了意识。
但很快直觉就告诉他，那只是错误的印象。
常人的后脑挨了那么一击，不可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就醒过来，他刚刚甚至还在担心林炽就此死掉。
不过，小心点好。
拾荒者握紧了手中的斧头，注意力全部集中在林炽身上。
他却因此没发现地上那用来绘制祭坛的血液已经变得暗红，完全没有了此前的灵动鲜艳，更缺少了那种特殊的、如水银般的粘稠质感。
祭坛的邪异感完全褪去，此时看上去就只是一副有点特殊的图画。
这是仪式完成之后才会有的现象，代表着已经有一个人摆脱了凡人的身份，从灵魂到肉体都得到了升华。
林炽的双目依旧无神。
他仰躺在那里就像是一具死尸，放大了的瞳孔幽深黑暗，然而靠得近了，却能看到深处似乎有丝丝缕缕的火光闪动。
拾荒者缓缓朝林炽走去，目光与斧头一起瞄准了后者的脖颈。
他的动作异常谨慎，随时防备着林炽突然醒来。
就在这时，他忽然听到了一阵低沉沙哑的哼唱声，听起来有些熟悉。
“啦……啦啦……”
拾荒者猛然转过头，脸上的表情迅速变化：
就在十几分钟之前，整个楼道里都回荡着这个声音，这是那驼背男人用来配合木偶使人入睡的歌声！
那家伙想要做什么？！
到这个关键时刻想要干扰自己的晋升仪式么？！明明连木偶都已经被人毁掉了，失去了道具之后单纯的歌声根本无用！
拾荒者额头上青筋跳动，他恨不得立刻冲出去把那个驼背男人砍死。
然而只是下一秒他就反应过来：
那只木偶已经被林炽破坏了，而在失去了道具之后，驼背男人就算真的想干扰仪式，也不可能用这种方法。
更何况那歌声仔细听的话还不像是从楼道里传过来的，声音的源头要比那更近，好像是从他身后，是有什么东西贴着他的耳朵在低声歌唱！
拾荒者悚然，一瞬间汗毛炸起。
这样的情形他很熟悉，甚至曾亲身体会过好几次，因为老大在晋升之后第一时间就拿他们几个做了实验。
让人觉得像是有什么东西站在身后、贴着耳朵呢喃——这是【低语者】的能力！
拾荒者意识到了什么，那是一个他此前从未想过的可能。
但现在已经晚了，还没等他回过神来，就感觉自己的脚踝上多了几根手指，随后是一股大力向上掀去。
拾荒者失去了平衡，视线一下子从墙角转到了天花板，身体不可抑制地朝斜后方倒去。
于此同时，他还看到一个模糊的人影猛然间从地上弹了起来，双臂向前探去。
林炽不知什么时候已经苏醒！
拾荒者根本来不及去细想，只是凭本能握紧了手中的斧头，以防止对方抢夺这唯一的武器。
在他眼中，林炽是想要抢夺武器，狭小的房间里两个状态完好的人亡命厮杀，最后胜利的肯定是持有武器的那方。
但对方的速度比他想象中更快，目标也更加明确。
就如同潜伏已久的鳄鱼，趁着猎物松懈的时机，紧绷的身体在这一瞬间爆发出惊人的力量。
拾荒者下意识地护住手里的斧头，却疏忽了对其他部分的防护。
于是林炽抱住了他的头，就像是抱住一只篮球那样，借着向前的冲势将其猛然间贯到地上。
咚！
拾荒者的头重重地砸在地上。
他浑身一颤，原本紧绷的肌肉瞬间松弛下去，紧紧护着的斧头也从怀里滑了出去。
若不是地板上还铺着木条，仅这一下就能要了他的命，至少是个颅内出血的结果。
但即便如此，拾荒者也瞬间失去了反抗能力。
林炽没有停下，反而再次将拾荒者的脑袋抬起几十公分，之后猛然按下去。
咚咚咚……
直到拾荒者的身体完全瘫软，双眼毫无意识地往上翻之后，他才停下来。
“呼……”
林炽扬起脸，深呼吸了几下。
空气中满是刺鼻的血腥味，门窗紧闭，卫生间里还躺着一具死尸，大量的血液将房间变得像屠宰场一样。
正常人估计只是在这里多待一会儿，都会因为受不了这气味而呕吐。
但林炽的感觉还好。
除了因为体力消耗过大，需要多喘两口气之外，他没有感到身体有任何的不适，倒不如说比之前更好了。
白天的时候他还只是一个缺乏锻炼的文弱青年，挥几下警棍就累得不行，绝对没有现在的力量跟速度。
而且闻着这房间里的血腥味，还有从拾荒者以及卫生间里那具尸体上散发出来的恶臭味道，他居然没感觉到有什么不舒服。
林炽的嗅觉没有失灵，他只是对异味的忍受能力被大大增强了。
就好像人闻起来腥臭难忍的活鱼，在猫眼里却是难得的美味——人类与异类的感官都是不同的。
林炽捂住了额头，他很清楚自己身上发生了什么，因为此前脑海里那座大门开启的时候，有无数混乱的知识涌入了他的脑海。
他知道的甚至比那地上躺着的拾荒者都多。
灰白色的宏伟大门之后，那灿烂的光辉仿佛包藏着关于宇宙终极的真理，任何人只要看上一眼就会明白，那是无尽无穷的知识的集合。
但对于林炽来说，无论是那开启的大门，还是自己身上的变化，在此刻看来都更像是一场灾难。
他弯下腰，缓缓捡起了拾荒者落在地上的斧头。
手起，利刃呼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