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距离

　　“就是距离问题。”利德尔接着说道，“我们的确是收到了这一组信号，但是以飞船上接收系统的译解能力，还不足以对这个信号进行更深层次的解析，我们仅仅能够知道，它来自哪个方向。”
　　“这个信号还能够进行更深层次的解析？”德尔福斯问道。他虽然旅居太空已久，自己也是一名十分优秀的宇航员，但是涉及到专业知识上，自然还是要比不上利德尔这位专业的科学家。
　　“信号本质上是一束由高频段和低频段组成的电磁波，”利德尔耐心解释，“电磁波在宇宙中传播，首先会遇到大量的等离子体，等离子体就是游离的电子，会和电磁波发生作用，从而改变自身的速度。等到我们捕获了这束电磁波，可以测量它高低频段之间速度的差异，从而来推测它一路上遇到了多少个电子。”
　　德尔福斯点头表示理解，利德尔接着道：“有了这个推测，我们就能够大概估算出，这束电磁波从发出后到达这里，经过了多少距离，当然了，这样得出的结果也只是估算，不过可以为我们接下来的行动提供一个依据。”
　　“所以，”德尔福斯慢慢地说道，“对电磁波的深层次解析，以飞船上的设备无法做到？”
　　“飞船可以接收来自宇宙中各个方向的信号，”利德尔回答道，“也拥有最为先进的人工智能玛姆，但是，玛姆的译解系统仅仅能够在它已知的数据库中进行搜索和对比，而深层次解析需要更加专业的设备和系统，据我所知，这些系统并不曾对公众网络开放。”
　　“那么，必须要去波多黎各了？”德尔福斯问道。
　　“也不一定，全世界有多个大型的天文台，”利德尔看着他说道，“比如，中国多年之前就建造了一个口径五百多米的射电望远镜，接收和发送的范围甚至要远超波多黎各，而现在这种设备只会更多。”
　　德尔福斯深吸了一口气，显然，他已经明白了利德尔的意思：我知道你现在很激动，已经急不可待想要联系你可能已经变成外星人的老友，但是我们的现实条件不足，你必须冷静下来，从长计议。
　　“报告舰长吧。”德尔福斯平静地说道。他站起身来，拍了拍利德尔的肩膀，然后独自走了出去。利德尔看着他的背影消失，脑海中莫名的回忆起了多年以前，他曾经在网络上看到的坎贝尔空间站的照片。
　　两个月后，“大洋洲号”货运飞船抵达地球。
　　巴布隆·索尔自宇宙深处发来的信号，被打上高度机密送往联合国，联合国为此成立了一个特别小组，当然“大洋洲”号上的三位宇航员德尔福斯、利德尔以及舰长费舍·斯通，也理所当然的成为了小组的正式成员。
　　小组成立第一步，秘密联系成员国各大专业天文台，查询近三年内所有的观测数据，并在其中寻找与“大洋洲”号相似的电磁波信号，如无结果，则扩大至近十年内，如仍无结果，则扩大至近十五年内。
　　此目的是为了验证该信号是否为初次发送，如果某个天文台已经截获并作出分析，那么其结果将具有极其重要的意义。
　　第二步是深度解析信号的来源问题。解析并不困难，联合国各个成员国境内的多个天文台均支持电磁波频段解析，但是具体将信号交付于哪一个天文台解析仍存有争议。小组将对各国天文台具体分析后形成一份详细报告，最后由联合国确认位置。
　　第三步，是否对该信号进行回复。
　　这一步争议尚大，将在第一步、第二步完成后，视其结果再进行讨论。观测数据查询以及对各天文台分析可同时进行，初步预计耗时约为三个月。
　　“情况并不乐观，”利德尔说道，自从他们三人全都加入了这个名为“太阳系奥德赛”的小组之后，就已经暂时回不去“大洋洲”号了，而且每个人都签了保密协议。少了一个观察员倒是没什么大不了，但是一艘飞船的舰长和副舰长同时更换，不免会引起诸多猜疑，“很多人都在猜测，是不是我们私下倒卖行星资源被发现了。”
　　“那有什么，到今天为止，我已经接到二百三十三个电话了，”费舍·斯通说道，作为“大洋洲”号的舰长，他在听完利德尔的报告后第一时间就将信息备份，并且删除了缓存数据，以避免让第四个人发现，“我年迈的祖母刚刚还打电话来问我，我被关在哪个监狱里，为什么还能打通电话。”
　　“看来我们倒卖珍稀矿石被免职的消息已经传遍世界了，”德尔福斯说道，他自顾自地倒了一杯啤酒，“算起来，信号解析这几天应该能出结果了吧？”
　　“到今天，整整三个月，”利德尔说道，“零十五天。”
　　“夏威夷这个地方，晒太阳还可以，”费舍也给自己倒了一杯酒，“我现在有些后悔，在投票的时候没有选择中国贵州了，好像据说那个射电望远镜才是世界上最大的？”
　　“那已经是几年前的事情了，现在还有更大的，”利德尔说道，他在投票表决中选择了中国，但是并没有如愿。看到两人投来的目光，他耸了耸肩，“当然，仍然是中国造的。”
　　隔壁突然出现一阵巨大的欢呼声，三人惊讶的对视了两秒钟，然后迅速站起身来，打开门冲了出去。
　　经过对该电磁波各频段的对比，以及与地球之间电子密度的估算分析，所有科研人员都一致认为，该信号来源于距离地球8-15光年的区域，如果基于“大洋洲号”和当时地球的相对方向，那么这个信号发射源所在的位置，很有可能在赤道带鲸鱼座附近。
　　“众多天文学工作者们都认为，鲸鱼座应该存在生命，”一位科学家说道，“现在，这束来自鲸鱼座的电磁波更是强有力的佐证！恭喜地球，终于在宇宙中找到同伴了！”
　　“我看是应该哀悼吧！”另一位科学家反唇相讥，“不要忘了信号内容，他们来了！显然这是巴布隆作为地球人的一分子，冒死向我们发出警告！鲸鱼座的文明即将入侵太阳系！”
　　众人议论纷纷，一时间研究院内乌烟瘴气。德尔福斯的思绪却已经飘向遥远的天空，他看见在漆黑的夜空中有一个闪闪发亮的星星，那是鲸鱼座T星。它是一颗类太阳恒星，德尔福斯曾经在一本杂志上看到过它。
　　“鲁坦726-8，”利德尔已经打开一旁的电脑查阅，“最接近地球的联星恒星系统，也是鲸鱼座最靠近的恒星，距离地球8.58光年。”
　　那束光在8.58年前就已经从鲸鱼座出发，直至五个月前才被“大洋洲”号接收，在此之前，地球上的任意一个天文台都未曾接受过类似的信号。
　　“八年吗……”德尔福斯往嘴里倒了一口酒，他脑海中那本已经清晰的身影，逐渐变得遥远而模糊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