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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光头不停的摇晃着身体，从大人们的人墙缝里看着小丫头睡着的样子，心里好像少了一样东西一般，一直在寻找小丫头的脸庞，似乎能看清楚似乎又看不清楚。直到小丫头被推出门外原本拥挤的房间突然变得宽敞，他才转过头小声的叫了一声爸爸，那一声爸爸就好像祈祷一般又好像央求一般。等到小光头上手术台时小丫头的床位只有她父母回来收拾了东西急匆匆出去后未曾有人回来过。
5月的中午，小光头的光头又剃了一边，医生摸摸他的头说“小头光光，健康成长。”没过几日小光头母亲在小光头堂哥高青的陪同下到了沪城，母亲带来了动手术的费用，一层一层的用报纸包好又用丝袜绑在腰上，从小县城到大都市，就这样一路颠簸来到了中山医院。
小光头跟着父亲来沪城时，已经是晚上10点，随着人流一路问一路走，背一会儿走一会儿，中途坐错了公交，只能又回过头，背着他过了隧道，牵着他走过大桥，瘦弱的小光有时牵住父亲的手，有时小跑跟上父亲的脚步，就这样走走停停，当到达医院时已经是凌晨3点多，小光头趴在父亲睡着了，起初门卫不让进，直到气喘吁吁的父亲从腰间裹得严实的袋子里取出入院通知证明才总算进了医院。当晚父亲抱着他在挂点滴的房间睡了一晚。
母亲来的第一天下午，父亲陪着高青去了一趟江边，病房里的人都说那里风景好，可以去走走。这是母亲的安排，让父亲带着高青去转转，拍几张照片，在外面和高青早点吃晚饭好坐晚上的火车回去。多年后家里存放的那张已发黄的父亲与高青在黄埔江大桥上拍的相片犹如是昨天。
“小华，我们来跑步比赛吧。”父亲对小光头说。
小光头说：“我要是跑的快可不可以给我买那个飞机？”
“好，肯定给你买。”
当小光头跟着父亲从外面跑回来的时候医生和护士已经在等候了。和前几天一样，不同的是医生听完小光头的心跳后摇了摇头说还没达到标准，最好是跑楼梯。就这样父亲带着小光头从二楼走到7楼，又从七楼下了一楼。小光头累得已经嘴唇发紫实在走不动了，父亲看看他应该差不多了，就把他抱回了病房。医生听完小光头的心跳后对父亲点了点头，又对护士说了医生可以了。这时小光头母亲瘸着腿靠近病床，小光头看了看母亲，又看了看父亲开口说道：“妈妈，我口渴。”母亲对这小光头说我们先睡一觉，睡醒了才能喝水。小光头点了点头。护士让小光头闭上眼睛说小光头，我们带个孙大圣的面具。此时此刻，他的母亲与父亲心理压力达到极限，多年来所期盼的时间到了，但真的来临之时确实这样揪心与害怕。母亲用手摸了摸他的光光头，嘴里念着什么谁也听不清楚，以至于小光头多年后在睡觉前都希望母亲能摸一摸自己的头，听母亲说好好睡一觉等你醒来什么都好了，什么都好了。当护士推着床铺与氧气瓶走出病床时，隔壁床铺的中年妇女从蛇皮包里拿出了一个苹果，塞给了小光头的母亲说这是俺们家种的苹果，平平安安的。母亲接过苹果后似乎多年来的期盼都握在手中的这个颗苹果，泪水不停的流下来，直到小光头与白色衣服的医生逐渐模糊在长长的走廊尽头。小光头的父亲跟着医生到了手术室门口，直到医生和他说在这里安心等才缓过神来发现已经到了手术室门口，这扇门可能是生离死别的门，也可能是迎接新生命的门。他精神恍惚的看着手术室玻璃门的三个大字久久没有挪动一步，或许这里是离孩子最近的地方，或许他可以听到孩子叫他一声爸爸，或许他只能在这里，或许。。。
小光头的主刀医生是小光头父亲表兄弟的导师，7月份即将退休，因学生委托才接了小光头的病例。在手术的前几天小光头父亲用钢笔套塞了绿色的五张百元人民币生涩的放在老医生的桌子上时，老医生说了四个字医者仁心，并站起来转身从柜子里挂着的衣服口袋中拿出了一个红包递给了小光头父亲。
“你们的情况，健雄已经和我说了，医生不能收礼，这是规定，也是我们做医师的责任，这里你拿回去，这个红包是我今天给包小光头准备的，孩子很可爱。他是我最后一台手术，我一定尽全力。先回去吧，放宽心。”
“徐麓华家属。”
“小光头家属。”
护士长招呼小光头父亲，母亲听到后叫了一声父亲他才晃过神来。
“你们来一下，我和你们说一下你们孩子出手术室后要注意的一些地方。”
小光头母亲扶着医院墙上的扶手走回病房，父亲也小跑跟了回来。
医院的晚上是安静的，安静到护士台床来的写字声音都能听见，还有走廊尽头病房的咳嗽声。
那是一夜无眠的，医院陪护只有一张陪护床，父亲让母亲躺着休息会，母亲却让父亲躺下休息会，就这样两人坐着谁都没有再说话。母亲其实不仅仅担心孩子，还有一件事情压在心头，这件事只能等小光头从手术室健健康康的下来，只能带着孩子回家的路上才能说出口，也或者只能到家后亲朋好友都在的时候说出口。母亲走出病房，看了看还亮着的手术室门口的灯又回到病房看了看丈夫弯着背的身影，她后背紧紧的依靠在门框上，又抬起头看看走廊的灯。
时间似乎很漫长，漫长到听见楼梯的开水间龙头滴答滴答不紧不慢的滴水声。
当听到走廊尽头的手术室门开的声音，夫妻俩对看了一眼，父亲先于母亲从凳子上迅速站起右手抓着门框一个急转匆匆的走出门，看到走过来的医生就开口大声地叫了一声：医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