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活下去

　　夜半，屋漏偏逢连夜雨，船迟又遇打头风，虞无悠躲在一颗杨树分叉上，他头靠着树干半躺半坐，双目无神的看着漆黑的天空，头盔挂在不远处的枝丫上盛满了雨水。本应扫去夏日酷暑的漂泊大雨在此刻显得如此令人厌恶，他浑身酸痛的放空了思想。雨水混合着血水隔着厚重的衣服浸泡着身体皮肤发白，最终厚重的防弹衣被扔在了树下，在嘈杂的雨声中重物落地的声音传来，之后便是死一般的寂静。
　　“小子我劝你少管闲事，老子学不学习关你鸟事，别自找没趣再挨顿打。”
　　“不许讲脏话，注意言行。”
　　“要你管！”
　　刚开学虞无悠被选中班长后第一次抓住准备翻墙逃课的楚墨羽，他们狠狠地打了一架，事后谁也没有告诉老师，但这却足够让当时还是混混的楚墨羽因此记恨上虞无悠。后来他们时常打架总是鼻青脸肿的，但谁也不叫人打群架，再后来为了不让老师发现他们打架，就都不朝脸上下功夫慢慢的倒是学会了怎么打人疼却不受伤。虞无悠本不想管楚墨羽这个渣滓，但就是咽不下这口气。在一次楚墨羽逃课上网后被堵在了小巷子里，放学路过的虞无悠替楚墨羽挡了一刀，那群小混混跑了楚墨羽送他去了医院。
　　虞无悠醒了以后在病床上看着坐在一旁的楚墨羽，他手里还夹着半支没抽完的烟正在护士的督促下无趣的丢进垃圾桶，里面有不少抽了半支或刚开始抽的烟。虞无悠开始觉得这孩子挺有趣的至少本性不坏。楚墨羽隔着一层短袖摩挲着腰间的伤疤。
　　“赢了我，就听你的，输了，以后给我端茶送水，翻墙上网给我放哨，敢么。”
　　回应楚墨羽的是狠狠地一拳头，那天他们两个累瘫在地，楚墨羽再也没有当着虞无悠的面抽过烟，也不再翻墙上网，开始慢慢学习，就是酒还没断掉，他常说打火机点不着的酒喝白开水有什么区别？楚墨羽渐渐变成了第二个虞无悠，待人温和笑面满盈，同学们也慢慢喜欢上了他。
　　“你有什么梦想么？”
　　“哈，我以前想修仙，后来因为这没考上高中，说来不怕丢人，我是走关系上的学，不然这重点高中和我也扯不上半毛钱关系。”
　　“现在呢？”
　　“不知道，我感觉生活太无趣了，我还是想修仙。”
　　“你这也太幼稚了。”
　　“你就没幻想过？修仙习武热血江湖的多有意思，我就不信就我一个人在那个年纪那么傻。那你有什么梦想呢？”
　　“我...没有。”
　　“嗐，不想说就不说。”
　　“我真没有...可能想当个科学家研究生物？”
　　第一次虞无悠陪着楚墨羽逃课喝酒，他们坐在公园的台阶上，两个少年迎着太阳的余晖畅想未来。
　　“我怎么回事啊，怎么回事啊墨羽，你怎么不说话啊。谁在，谁来陪我说句话啊。”虞无悠狠狠地抓了几把头发，雨水顺着发丝流下盖住了他的脸，发从中有了几缕银丝。
　　“我该怎么办，我要去哪。活着干吗，我会来干什么。都是我，都是我，都是我以为。为了什么呢？”虞无悠猛地坐直身体从树上跳了下来，随后狠狠的摔了一跤，他借助手机的灯把护具一件件穿在身上，背好背包拿起了剑和弩朝着来的方向沉重的走去。
　　因为泥泞让他每一步都更加沉重，他不得走一段路歇一段路，他看清了小区的轮廓。门口的血迹被雨水冲得干干净净，还可以看清黑暗中攒动的丧尸。
　　他只是想确认一下，如确认父母平安无事的事实。大多数小区还是没有备用电源，电梯已经报废，他手拿着手机靠着不弱不强的灯光一步步走着楼梯，他尽量减小发出的声音，避免惊扰丧尸。走过了三层他靠着墙低声喘气，第四层的转角突然出现一只丧尸把虞无悠惊了一身冷汗，他在那里安静的站着，就像睡着了一般，但漆黑的双眼死死地盯住了虞无悠。
　　丧尸摇晃了一下身子开始移动，走了一步又停了下来。虞无悠一点点拉动弓弦取下一支箭矢放好，箭矢透颅而过漏出大半箭身，丧尸朝虞无悠砸来，虞无悠忍住臭气抱住丧尸慢慢放在台阶上。
　　五楼，虞无悠轻悄悄的走过几只丧尸身边，屎臭味弥漫在楼道。脚下的鲜血和碎肉踩起来令人恶心，鞋底离开地面鲜血的触感让人脚底发麻，痒痒的，地狱不过如此不是么？楼外雷声大作大雨倾盆的声音掩盖掉了他鞋子进水后的踩水声。他停在了自己家的门前，关掉了手机，左手端起十字弩对准房门，右手拿起钥匙对准钥匙孔，开门的声响不大。他推开房门一点后面有什么东西挡住了，正要用力一道黑影伴随着嘶吼从门缝挤出，虞无悠下意识的扣动扳机黑影从门后摔倒。周围的丧尸动了动又停了下里。
　　虞无悠快速的进入房间关上了房门，他打开手机背靠着门瘫软在地。他狠狠地咬着自己的手背，血液滴答答的滴在地上，眼中布满的血丝像是一头野兽。他无声地咆哮着泪水止不住的涌出，倒在地上的是他的父亲，父亲的头上有一根箭矢，黑血顺着地板又沾湿了虞无悠的腿。他昏迷了过去。
　　第二天早上虞无悠醒来，雨已经停了，天气晴朗万里无云除了少了鸟儿的叫声，一切都像往常那般，妈妈做好了饭等待着他起床，爸爸收拾收拾后开始上班。这要是梦多好，人还真是喜欢逃避，他心中自嘲一句。浑身像撕裂一般疼痛头也是这样，他知道自己几乎全身拉伤了了，而且还受凉发了高烧。这样下去会死，背后的包里有药有食物吃了就能活，可是吃了又有什么意义呢？活着然后呢？世界怎么了，狗日的世界，他这样想着伴随着疼痛和发臭的父亲再次睡去。
　　再次醒来，父亲的尸体中有了不少小白点，那是新生的蛆虫，苍蝇嗡嗡的飞着。他的头发白了大半，看着父亲的尸体他想，苍蝇会不会也变异了？他睁着眼睛半天不眨还不时发出几声苦涩的笑声，等有点力气了他艰难地脱下了橄榄球帽捡起了长剑抵住了脖子。
　　虞无悠妈妈的卧室传来了动静，有东西在撞什么。虞无悠用剑支撑着身子站了起来一步一踉跄的走向妈妈的卧室，一家人死在一起也挺不错的，他拖着剑靠在了妈妈卧室的门上，闭上眼睛等待着想象中自己不敢面对的东西把自己杀死。
　　“悠悠，是你吗！你回来了么！悠悠是你么，我听到了我听到你笑了，你爸爸吧呢，你爸爸吧没事吧！”
　　声音传来虞无悠瞪大双眼望去，被柜子、茶几和沙发电视挡住的衣柜里传来微弱急促的呼喊。。
　　虞无悠瞪大双眼激动地绊倒了自己，他疯狂的撞向衣柜，仿佛感觉不到疲惫般把家具一个个搬开，一下下的砍着衣柜上锁的柜门。虞无悠不说话，里面也吓的说不出话来。
　　当他打开柜门后抱着母亲痛哭起来，他不敢发声，妈妈似乎知道了什么把虞无悠狠狠的按在怀里拥抱着。虞无悠感觉得出有什么滴落在自己头上，他在这一刻只是个无依无靠的孩子，但他也知道接下来他必须活着，成为母亲的依靠，在母亲的怀里他昏迷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