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带着地球旅游这件事不像看上去那么简单。首先,你要选择一个目的地,而这个地方要让这一星球的人都满意,不是一家三口,而是整个生活在这个星球上的七十亿人。如果你不小心选了一个穷地方,这个星球上的很多人会抱怨——我们又不是去逃难,怎么选了这么一个破地方?!那些南极洲上生活的富人大概就会这么说。
如果选了一个热门景点,还会有多的人会埋怨——这地方我早就去过了,人太多了,上厕所都要排队!领主的是个白痴,怎么能在旺季来“创造之柱”旅游,白白浪费我们纳税人的钱……
接着,花销的问题肯定也会被提及。哪怕地球领主出钱,也会有些居心叵测的民众会说那是他想借此避税……然后,人们还会提出各种不值一提,无足轻重的技术性问题,比如,如何推动这么一颗60万亿亿吨的大土疙瘩,如何保证上面的人生命安全,没有晕车或者伤风感冒……不过,这些目前都是地球领主要考虑的,也是他一直竭力避免考虑的。
现在对他最重要的、首先要做的工作是——举办晚宴。
这晚宴当然不是那种奢靡的,充满吹捧和各种低级趣味的社交活动,而是聆听七大洲四大洋十一个选区选民代表心声的,富有重大意义的政治活动。另外,晚宴加入了他最喜欢的一个环节——第一次当众宣布他的新头衔。
为了好好地完成这份重要的工作,领主大人早早地回到卧室,辛苦地睡了个午觉——他要为那重要时刻相养精蓄锐——八点一刻,在所有来宾的翘首期盼中,老管家将宣布他的出场。那时,他将带着精神饱满的微笑,雄伟地走下楼来和宾客们一一见面,这样的高光时刻对他来说仅次于父亲的称赞。
在美梦的伴随下,他这一觉睡到了晚上七点,直到第一艘飞船到达的轰鸣声想起,他才磨磨蹭蹭地起来,洗涮完后仍没打算下楼迎接宾客——这些事也都将有老管家和卡尔代劳,他要等全部宾客都到齐之后,才好上演一番隆重的登场秀。
到达的这艘贝壳型的飞船是属于南极洲代表“东方真珠”夫人,它毫不客气地降落在了一号船位,理所当然地认为那个位置是属于地球首富的。
“你好啊,阿尔法。两百年没见,你这么出息啦!”
“东方真珠”夫人人如其名,臃肿的身体像球一样滚圆,白色百褶裙的裙摆荧光闪烁,上面挂满了海王星产的稀世五色珍珠,仿佛这样就能弥补没注册到“珍珠”这个专有名字的缺憾,但实际的效果却让自己像极了一棵白色圣诞树。她笑呵呵地向阿尔法递出手背,故意忽视掉了卡尔的矮小身影和谄媚的笑容。
“谢谢夫人夸奖,您还和当年一样的雍容华贵啊!”阿尔法弯腰施了一个宫廷吻手礼。
“哪里,哪里…...已经人老珠黄了,跟我那‘东方之珠’表姐完全没法比!”
真珠夫人果然一开口就又攀起和天马座议长的亲戚,但其实她和“东方之珠”大人不过是在她的远方表姐的邻居二叔的堂兄举办的宴会上草草见过一面,根本没一点血缘关系。
“第一次见你时,你还是个扫地机器人呢。瞧瞧现在——虎背熊腰的,跟个毁灭者似的,还当上管家啦!”
被阿尔法的吻过后,真珠夫人顺手扯了扯阿尔法的脸颊,结果用力过猛撤下了一块人造皮来。
耿直的阿尔法担心一开口就会讲出不合时宜的实话,只得沉默地报以微笑。总算安然度过了这晚的第一个考验。
“真珠夫人,这次您没带妹妹一起来?”
冷不防为刷存在感的卡尔却抢上一步,拦住了正要进入城堡的真珠夫人。
“哼,那个小蹄子。”真珠夫人扬扬手,用一个时髦的手势不经意地把老管家身体的一部分丢到一边。
“她嫌闷的慌,非要再搞一个什么南冰洋选区,想从我这里分出去一部分选民的关注度去,气得我呀……”
“哎呀,真有此事?”卡尔又刻意问道。
“那还有假!”真珠夫人这时才正眼看了看这位来自纽约曼哈顿的可怜人,动情地说:“更可恶的是,她成功劝服一些陆地居民搬到了海底,大大降底了我的选区人数,严重地伤害了我的感情!”
说道这里,她的眼圈红了起来,“本来住在南极洲的人就少,她这要是真的独立了出去……那选举该变的多无聊啊!”
深知其中内情的阿尔法.猫再次锁死了自己的语言系统,以防不忍不住说出有损选区代表的言词。但这确实非常辛苦,它那副钢牙都不得不因此而扭曲了两度。
幸好,一座冰山及时地飞了过来。不用问,是北冰洋的代表来了。
“啊呀,我得赶紧走了。”真珠夫人立刻止住话头,冲卡尔挤了挤嘴角,“不然扬子鳄那个穷老头又要缠着我献殷勤了。我可不想在用餐前就被那滑腻腻的恭维填满。”
说完,她迈着小短腿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冲进了城堡。
冰山一般的飞船轰然停在2号船位。“扬子鳄的指甲”公爵之所以能拥有这艘北冰洋代表的飞船当然不是因为他的财富,而当然是因为他的爵位。出于某些历史学家们搞不明白,并靠此著书立说大把赚取稿费的复杂原因,排名家族末位的“扬子鳄的指甲”(由这名字就能看出他在家族中的地位),幸运地继承了“扬子鳄”这个古老姓氏的爵位。但由此刻见到的他瘦小身材来看,他与那浑身长鳞、嘴大牙尖的家族血统并不沾边,尤其在与他乘坐的狰狞飞船相形之下,他看起来更像枚指甲。而在气质上,他倒是更和那凶猛的鳄鱼家徽截然相反,倒更像只在树上荡秋千的瘦小猴子——他一出飞船就转动那张满是盲目乐观神情的脸,四处张望寻找起来。
几秒钟以后,他一边高喊着真珠夫人的名字,一边径直冲进了城堡。根本没去理会卡尔谦卑的笑容和阿尔法.猫繁复宫廷礼节。
卡尔对这种冷落早习以为常,只不过自嘲地耸了耸肩。但阿尔法.猫却一脸沉重。
“阿尔法,你的数据库里一定有扬子鳄公爵的资料。干嘛还这么在意?!”他忍不住问道。
“可这是礼节,是规则。”老管家痛惜地摇着头。“我真不明白你们人类为何总要轻易破坏这些应该用生命去捍卫的行为准则。”
机器人的固执让卡尔不禁莞尔,“如果人类都像你一样墨守成规的话,就不会发展到今天了。”
他的轻蔑态度激起了阿尔法.猫的愤怒。它对卡尔怒目而视——失去一半面皮的脸颊上露出了阴森的金属下颌和自嘎嘎响的牙床,冷酷的电子眼射出炙热的红光。卡尔又冷又热,不禁打了个颤。
“我知道你一直不相信我。”卡尔做出了至今为止最能缓和紧张的气氛的举动——他拍了拍机器人的手臂,用一副面对选民的诚恳表情低声说道:“阿尔法,请相信我——我是真心在帮领主大人。”
阿尔法.猫继续冷冷地俯视着他。矮个子发现自己正像孩子一样扯着老管家的袖口,于是奋力伸手去攀它的肩膀,但阿尔法.猫却把腰板挺得更直,让他改变姿势的努力轻易化为乌有。不过这也没能击垮卡尔那促膝长谈的表情,“那个所谓的’地球旅游计划’只是为了赢得竞选的一个花招。我当然不会让他真的带着七十亿人去宇宙里瞎逛——那是在发疯!”
“哼。”老管家对这套说辞表现出有辱智商般的不屑。
“别这样。当时的选情对我们非常不利,所以我才不得不出此奇策。”卡尔的口气更加诚恳,似乎就要流出委屈的泪水。“其中的原委我不也解释过了吗?”
“你以为我会相信你所说的鬼话!”阿尔法.猫用机器人般的冰冷声音说,“你那个引用了一堆天体物理学常识的理由根本站不住脚——说什么地球的离开会导致太阳系各大行星间的引力失衡。水星和火星首先会因此改变运行轨道,那样以来水星很快就会被太阳吞噬——这倒没什么大不了的,毕竟水星不是热门景点而且重金属资源贫瘠。你还说火星才是关键,那上面住着一亿选民。如果它被木星引力俘获,导致火星地壳运动……那太阳系领主光房屋破损的修理费就要花上一大笔,万一有个把人受了伤,导致发生保险理赔,那些保险公司铁定不会让她赢得连任…...”
“当然不是这个原因。”卡尔像是忍无可忍地打断了阿尔法.猫的话,并且露出了一副“我的心,你怎么就是不懂。”的痛苦表情。
阿尔法.猫终于有所触动,它低头正色看着这个可怜的纽约人,甚至不自然地降低了减小了自己和他的之间的高度差。可这个本将发生转折的时刻被一艘金碧辉煌、样子像是古代宫殿的飞船的闯入而打断了。
没等那座宫殿停稳,一个方头圆身的机器人就冲了出来。
“老乡!”在距离城堡大门还有五十米远的地方,它就夹紧双臂,猛地把身体弯折了九十度开始鞠躬。阿尔法.猫再也顾不得卡尔的神秘计划,赶紧鞠躬还礼。
“这不符合规矩,您可是选区代表啊。”
“您是我的前辈,这个躬理应是我先向您鞠的。”说着,亚洲代表又鞠了一个躬。
“这多不好啊,按型号来说,您可是在我之前呢!”阿尔法不得不跟着弯下腰。
“您太客气了,这不能安出厂时间来算,您的辈分比我高。”机器人代表继续鞠躬。
“辈分?我是扫地机器人出身,您是智能音箱升级,这也恐怕分不出高低吧。”
阿尔法.猫没有想到会遇到这种情况,再次弯腰的时候,它听到身体里发出吱呀呀的声音,看来为今天上的润滑油还是太少了。
“但您如今的知识和智慧比我高呀,所以理应再受我一拜。”机器人还在鞠躬。
“我的中央处理器已经五年没升级了,还是你的算力更高一筹。”老管家这次弯腰的时候,一滴润滑油落了下来,它赶紧用手及时地接住了它。
亚洲代表机器人愣了一下,似乎新型处理器也没遇到过这种情况。卡尔趁机赶紧问到:“代表先生,我们该怎么称呼您呀?”
“啊,不好意思。”它挠了挠头,“你们叫我’阿呆’好了,因为机器人没有专属名字,这次派我来的主人让我暂时用一下这个名字,如果下次有幸再见面,我再向您通告新名字吧。”
它这时又像是突然反应了过来,连连向卡尔和阿尔法.猫连鞠了两个躬,嘴里说道:“您们都是有固定名字的人,所以理应还是我该像二位鞠躬。”
老管家这时意识到自己今天的工作恐怕是难以完成了,它的腰部组件已经处于“存储等待”状态,无法再随着阿呆弯腰,而卡尔干脆放弃了礼节,站在一旁假装亚洲代表已经进入宴会厅,停留在眼前的不过是支圆规。
正当老管家一筹莫展之际,双子塔飞船的降落拯救了它,并同时给它带来了今天最大的考验。它整理了一下礼服,无奈地又看了一眼那个用来应付民主选举的机器人,快步走向北美洲和南美洲选区代表的飞船——这次要同时迎接两位重要代表,它已经顾不了那么多了。
之所以称为最大考验,倒不是因为这两位分别代表着贫民和中产两类不同选民,而是因为这两人是兄弟——不但是亲生,而且是连体的。这也是为什么老高和小高共乘一艘飞船,不得不同时来参加这场宴会的原因。他们同时跳下飞船,一跳一跳地来到阿尔法.猫的面前。这当然也不是在装酷,或者故意出难题,而是因为他们的下半身一出生就长在一起,而且下面只长了一条腿。。
这不得不说是个奇迹。这不光是因为出生连体人的概率上,也不是因为他们同时当选为两个大洲的代表,而且因为医学上早就有连体人的治愈方案,但如今这对兄弟却还长在一起。维持这尴尬的局面唯一原因是极度的民主制度——无论将那唯一的一条腿分给谁,都违反了人权,而且让医学界更头疼的是那条腿上还长着一只脚,进而让人权专家更更头疼的是,那只脚上长了健全的五根大小不一的脚趾,这彻底让医生和人权专家平分那条腿的计划胎死腹中。
与这对兄弟的不幸相比,阿尔法.猫此刻出境同样悲惨。因为卡尔此时躲到了它的身后很远的地方,它不得不独自面对老高和小高同时向它伸出手——两只右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