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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很急,车斗里的人没办法玩牌打发时间,多少有些无聊。
高阳和郑中成两个机修工坐着闲聊,说些荤段子,副队长尹俊逸则在闭目养神。
少年抱着膝盖,满脑子都是女孩的笑容,心脏像是落入煎锅的黄油,伴随着微微的刺痛,在暖热中将融未融。指尖不知不觉触及胸膛,摸到却是一块硬物——是那个装胶囊的盒子。
他叹了口气,眼前浮现出一幅场景——黄昏的长街,少女领着不同的男人走进街对面的住所,木门砰然阖上,震得风铃摇荡,熏黄的旧窗帘便拉了下来,橘黄色的火光将交缠的影子投在帘幕上。
少年的心在滴血,胸膛仿佛塌陷进一个无底的空洞,以至于产生了一种崩塌感。
他用力捶了一拳车底,突然,轰隆一声巨响冲进了他的耳朵,接着一阵天旋地转!
失重感仅有一瞬,下一刻,冰雪就扑到了脸上,耳边刚传来惊叫声,但他已顾不得别人,身体在下坠,还没来得及恐慌,已头朝下撞在了坚硬的冰面上,鲜血迸溅,脖颈也以一个违反人体结构的角度翻折过去。
……
并非少年天生神力将车锤坏,而是在他落拳的刹那,皮卡经过的冰层超过了载重的极限,轰然崩塌,车便像坠入地狱一般落进一个巨大的冰窟里。
雪尘落定,黑暗中先是响起几声咒骂,接着便是焦急地呼唤。
“高阳!”
“我在这儿,成哥!”
“老梁!老梁!”
副队长爬起来,摸摸身上没事,爬到车边,急促地敲打着车窗,里面传出领队的声音。
“哎呦……”
“老梁,怎么样了?”
“我没事……小夭?听见我说话吗?”
“嗯,听见了,我没事。”副驾驶传出少女的声音,是一个略微沙哑的烟嗓。
忽然,有人轻声问:“小俞呢?”
没有人回答。
一只手电筒从驾驶室里递出来,尹俊逸打开手电,光柱旋转,照亮了一滩晶莹刺目的血迹!
少年躺在地上一动不动,不过,他的脖颈已随着肌肉弹性恢复了正常,所以看上去只是头摔破了。
“喂!你没事吧!”
副队长对急救知识知之甚少,走上前冒失地推搡少年的身体,少年却像一只装满水的袋子,毫无反应,只会晃荡。
他的脸色难看起来,手电筒往上照——从洞口高度来看,皮卡坠落了至少十米!
车斗里少年以外的三人都被惯性抛飞出去,没有被皮卡砸中,也没有脑袋着地,实属幸运,可是,少年就不怎么走运了。
不会吧……
他伸手摸向少年的鼻息,突然,躺在地上鲜血淋漓的少年睁开了眼睛!
这突如其来的动静唬得他向后跌坐,磕巴着问:“你、你怎样了?”
少年眼里闪过一丝惊疑,先扫视四周,然后低下头,双手捂着脑袋,蜷成一团,幽幽地传出声音,“我没事,让我缓缓……”
尹俊逸松了一口气,希望只是皮外伤吧,便回去解救困在驾驶室里的两人了。
两个机修工坐在雪里按压肢体,排查伤势。厚实的防寒服抵消了一部分冲击力,感觉不到明显的疼痛。
没人注意,少年低垂的脸上显出一种深邃的神思来。
这是什么地方……
我为什么会在这里……
他眯起眼睛,记忆毫无征兆的中断了。
中断在一个普通的午后,像是电影胶片从中间剪断,再莫名其妙地接到另一部电影上。
是的,他的脑袋里凭空多出了一段别人的记忆,准确来说,是一个陌生的城市,一个陌生少年的记忆。
但他很快发现,不是他的脑袋里多了别人的记忆,而是别人的脑袋里多了他的记忆。
他的主观意识在记忆融合中占据了主导地位。
一个经历了十七年贫瘠人生的少年对这个世界模棱两可的认知和浅陋的理解被他的啮合紧密的逻辑和丰富无比的经验在一瞬间击溃。
他的记忆如同一条巨蟒,无情地绞缠住少年,把他的每一寸骨头碾得粉碎,再一口吞下,所有的营养成分都汲取干净,杂质则排出体外。
这并非他的本愿,而是自然选择的结果。
“你叫俞瑾。”
试着用一种地球上没有的语言念出自己的名字,声音微沉。
喉咙忽然有些不舒服,咳嗽了几声,吐出一口带血的唾沫。
“我这是……穿越了吗?”
仔细一想,不太像是穿越。
因为那只是寻常的一天,本体没有意外横死,也没有发生奇怪的天象。
地球上的他还是好好的,一部分记忆却飞到了另一个世界,也可能是另一颗星球。
他的知识不足以对这一现象做出解释,只能猜测为宇宙自然现象造成的记忆投影。
比如有一束肉眼难见的宇宙射线穿过了他的大脑,记录并携带着他的记忆穿过漫长的宇宙空间,亿万光年,最后投射到这颗星球上。
少年跌落的着地处,也许就是记忆刻印所在的位置。
条件允许的话,他很想找个安静的地方,泡一壶茶,沉思一段时间,但是,现在的情况显然不适合这么做。
脑袋里一团乱麻,记忆杂糅在一起,有他的,也有少年的,他试着通过所见之物启发联想,引出相关的记忆。
他看向翻倒的车——一辆四轮载具,驾驶室连着半开放的车斗,和地球上的皮卡并无二样。
仔细观察——车灯、挡风玻璃、内饰、防滑胎、轧压光滑的车壳,应有尽有,所对应的工业水平都不低。
皮卡不是私人的,它属于维修队,维修队隶属于‘水联社’,水联社则是自来水供应公司的联合体。
再看向维修小队的队员,除自己外有四男一女。
队长梁平是个身材魁梧的中年人,沉稳可靠,正用狗熊出洞的姿势从驾驶室里爬出来。
队副尹俊逸,人如其名,一个颀长身形的俊美青年,站着给队长打光,两条长腿像圆规一样有力地支撑地面。
两个机修工一老一少,手臂结实,指节粗大。
最后就名叫小夭的少女了。
少女约莫十七八岁,第一眼看到她的挺直鼻梁和微尖的鼻头就知道容貌不会太差,再看眼睛,是几乎完美的内双,睑裂细长如羽,睛如点漆,黑白分明。
眼鼻决定了容貌的下陷,眼睛和鼻子好看,再瘦一些,就能称作美人了。
粉色是最难驾驭的发色,但她的圆润脸颊和白皙透明的皮肤完全驾驭住了那头轻盈若丝的粉色短发,搭配上柔软晶莹如同硅胶的嘴唇——只能用‘天生尤物’来形容。
俞瑾皱起眉头。
小夭引出的记忆可不太愉快。
莫名感到一阵恶心,也许自己在精神方面有点洁癖。
还好少年没有过幻想着小夭做些M字开头的词,否则他真要吐了。
双手扶住膝盖,慢慢地站起来,无形中多了些与年龄不符的气势。
仰头看见高处的洞口,离地约有十米。
很难理解非水蚀的冰层下面为什么会有一个大洞,而更让他感到惊奇的是——手电筒的灯光透过冰层,隐约照出建筑的遗址,从断裂的钢筋和残破的墙皮来看,不是古代遗迹,只是普通民居。
皮卡压碎房顶之间的冰层,掉在了一条街上。
冰壁像钟乳石一样光滑,且与地面垂直,靠攀爬根本不可能上到顶。
“该死的!”
梁平突然骂了一句,显然他也注意到了当前的困境。
这是一个天然的陷阱,是无论跌入其中的虫子如何努力,都无法爬出的光滑玻璃瓶。
接着便是一声接一声的咒骂。
队员们的脸上写满了不安,咒骂多是为了壮胆。
俞瑾听见小夭在身边自言自语:“该怎么办呀?”
要是原先的少年,一定会鼓起勇气安慰她,然后在忐忑中等待回应。
但现在的俞瑾是另一个人了,他的注意力集中在冰封的建筑物上,此刻正在检视窗棂上的木漆,又看向室内陈设。
这是一间临街的店铺,店里放着玻璃柜台和实木陈列架,天花板和地面剥落严重,瓷器和漆器蒙了一层灰,但都保存完好。
城外有冰封的街道,或许,现在的冬林城只是旧城市的一部分。他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