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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痕迷迷糊糊间睁开眼,在黑暗狭窄的缝隙里发呆许久,总算想起自己身在何处,只是不知道时间过去多久,只觉得呼吸有些难受。全封闭的温暖药剂仓已经不能呆了,他小心翼翼的调整姿势挤出去,借着微弱的光源又喝下一瓶温热的营养液。听不到外面的声音,无法确定走廊里有没有人,只能赌一把。
他动作轻缓的转动圆形手柄,慢慢打开一道缝隙,一面使劲呼吸新鲜空气,一面侧耳去听。
很安静,而且一片漆黑,隐约能听见微弱的嗡鸣声。
当他蹑手蹑脚的走出药剂仓时,整个人都呆住了!
头顶三米高的地方有一扇半人高的高压窗,放眼望去竟然是璀璨迷离的星河!
怎么回事?!承雪的药剂仓怎么会在星际飞船上!!!
阿痕从震惊中回过神来,看来他以后的人生就要在地球度过了。只要嘉戈愿意,整个火星都在他的掌控下,从茫茫人海中活捉一只无芯片的人类,易如反掌。在火星,无芯片就意味着寸步难行。
这样看来,千载难逢的活命机会让他碰上了。
原司祖痕这个名字不能再用,仔细想想,之前看过地球E区的生活直播,里面的人名基本都是两个字或三个字,也没多大区别。他仰头凝望着窗外,站在原地沉思了两个虫洞的距离,对客舱里的人来说恐怖至极的颠簸于他而言简直是新生的阵痛,激动过后突然迷茫了。
Lost……迷失。
洛斯特。
六个小时后,货舱大门打开,有位黑色制服的工作人员走进来,一脸不耐,“只此一次,下不为例,快点拿了行李离开。”说着,抬起手腕,空空如也的手腕上方浮现出屏幕投影,对黑暗中放置的一切物品圈出框框,准确无误的标记出旅行团的行李放置点,他抬脚就朝黑暗中走去,瞳孔微微闪烁。
“急什么,这么漫长的旅程,船上竟然不提供娱乐服务,还要小爷自己自足,回去就向亚历山大投诉!”
他身旁跟着一名油头粉面的俊美男子,一身复古的红色燕尾服,走起路来宛如女子一样娇俏傲慢,手里抖出一只丝帕,似乎嫌弃空气里的灰尘一样挡住鼻子。
只有长期活在优越的无尘环境中的人,才有资格有财力争取星际旅行的名额……这个人说不定已经更换很多次躯体了。阿痕收回目光,在黑暗中蹑手蹑脚的靠近大门,趁那两个人不注意迅速溜了出去。两个小时前他偷翻行李,从不同行李中各选一件衣服套在身上,复古牛仔裤,复古黄色格子衫,复古黑风衣,不起眼的黑皮靴……火星人还真把地球当落后部落了,带的衣服都是复古风。
“呀!小爷的风衣去哪儿了!!!”一声尖锐的惊叫响起。
阿痕沿着宽阔奢华的通道走出不远,不动声色的脱掉风衣胡乱卷两下丢进垃圾桶,双手插兜若无其事的走向免费餐厅。口袋里揣着一沓钱,而且是地球人民币,心里非常踏实。
旅行团安排在爱丽丝号,也就是说,五大学院的交流生也在这艘飞船里。在这半个月的时间里,他必须避开他们每一个人!
因为原司祖痕这个名字十多年来一直与嘉戈紧密相连!
备受宠爱的原生天才少年靠自己的努力获得五位院长的青睐,十四岁顺理成章考入堂吉柯德学院,性情狂傲,行事高调,即便是学院里最沉迷研究不问世事的学生提起祖痕其名,都能随口点评几句,内容不外乎“啊,嘉戈先生最喜爱的N辈孙子吧。原生天才?那谁知道是不是呢。”
即便是最简陋的免费餐厅,装修也相当有格调,红丝绒沙发与实木餐桌类似于列车舱那样靠窗排列数十米,脚下镶嵌暖色地灯条,座位之间可以拉上帘子保护私密空间。阿痕在自助点餐台的屏幕上选了红酒和牡蛎,附加一盘熏牛肉,等了一分钟不到,扣着银盖的餐盘从传送带推出来,他忍不住咽了咽口水,端着食物走到最里面的卡座,拉上帘子慢条斯理的进食。
像这样热气腾腾的廉价食物,距离上一次吃感觉像隔了一百年,“好吃,太好吃了,”阿痕含糊不清的自言自语,控制不住的红了眼眶。眼前闪过嘉戈的赞许注视,闪过的Olivia生命流失的虚弱面孔,以及变异的狩猎者们笑里藏刀的温柔,冰天雪地里的血腥杀戮仿佛像一场噩梦,随着滚烫的肉汁里吞进肚里……
火星时间深夜两点,一阵悉悉嗦嗦的声音将他吵醒,他从沙发里坐起身,又听见刀叉与餐盘摩擦的声音。将拉帘打开一道缝,只见相隔三排沙发的地方有个白衬衫、戴眼镜的男生正在狼吞虎咽——一米长的桌上摆满了高价海鲜,最大的龙虾几乎占据半张桌子,这家伙长着一张清秀无害的脸,进食的表情堪称狰狞粗暴!
冤家路窄!
阿痕脸色一变,赶忙拉紧帘子坐回去,那家伙似乎也察觉到自己被人看见了,没好气的“刷”地将帘子拉上!
“都TM是赞助生,用得着遮遮掩掩吗!”眼镜男生声音不大不小,阴阳怪气的念叨。
阿痕忍不住捂脸,真是怕什么来什么,赞助生与家族子弟向来水火不容,大家都是高智商,索性在实验上分个高下,于是家族子弟一派败给了惰性与耐性,但是赞助生们没高兴几天,他这个万众瞩目的“原生天才”就看似轻轻松松的打败了他们。
而赞助生中间最激进的一个,就是前面那个仿佛饿死鬼一般啃龙虾的家伙。
他们之间说过最多的对话就是:
“你TM可是原司家的嫡系后代,原司家怎么可能有原生天才!”
“怎么,筛选过性别就不算原生了吗?哪门子歪理。”
“我TM不信你的智商是天生的!”
“我要是证明天生智商比你高,你是不是免费给我当劳工?”
“你TM想得美!”
那年的司原祖痕狂傲中散发着不屑一顾,全身每个细胞都透着“不与庶民费口舌”的高矜气息,没人知道他背地里多么艰苦努力,努力匹配嘉戈赋予他的尊贵与荣耀。
欧胜晏,爷爷辈从地球移民到火星,也算地球上富甲一方的新锐财阀,父母为了孩子能够进入五大学院,耗费重金在司原基地做基因筛选。
高智商,这个没出错,变异绿眸加透视,这个也没出错,高免疫力,这个价格不贵偏大众化,凭借欧家夫妇的财力,前两项几乎花掉一半家资,但是他们最后添了个非常鸡肋的属性———高荷尔蒙。
于是这位情商高度残疾的欧小少爷借着透视眼四处惹事,被羞愤的女生们围殴暴揍,十六岁考进堂吉柯德学院后凭借鸡肋属性吸引了很多大家族千金小姐,但是很快她们就被负情商的言语刺激得颜面尽失,他的父母本来打算靠鸡肋属性为宝贝儿子的人生保底,却不料因此双双下岗。后来欧小少爷无意间窥探到科研机密,大大咧咧去跟院长谈判,院长不得不拿赞助跟他定下协议,特制一副防透视眼镜,全力支持他的研究小组并为他的父母提供工作。
当所有人都在追捧原司祖痕这个“太子爷”的时候,只有欧胜晏这脑残指着他的鼻子质疑他的原生属性,而且在随后的研究当中一言不合就飙脏话开骂,当年,阿痕考虑到自己是“上帝”的接班人,日复一日忍着憋屈和怒火,摆出大人不记小人过的潇洒姿态,优雅从容按部就班的上课、做研究,努力去无视他……
阿痕无声叹息,重新躺回沙发里,闭起眼睛,却全无睡意。
“咦?!”欧胜晏惊呼一声。
阿痕心里咯噔一下,浑身僵硬。
“螃蟹竟然怀孕了!”欧胜晏继续惊叹。
“啧!”阿痕恼火的啧舌,彻底黑了脸,要不是忌惮飞船上的护卫队,凭他现在的战斗力一秒就能捏死这个白痴,他已经不是原司祖痕了,无需再顾虑家族荣誉。
欧胜晏脸上露出狐疑不解,擦了擦手重新戴回眼镜,若无其事的继续啃螃蟹,等把一桌子海鲜啃得干干净净只剩空壳,打了个响亮悠长的饱嗝儿,这才摸着肚子起身,踱着步子走到最后一张餐桌,掀开帘子一角,胳膊撑在沙发靠背上,皱眉盯着熟睡的原司祖痕。
嘉戈对外宣布祖痕因病逝世,死于一种他自己研制的新型病毒,为了防止病毒扩散,尸体当场火化。
本该死于三年前的人,为何会出现在去往地球的星际飞船上?而且身体里没有芯片,没有任何多余的植入,是个活生生的人,尤其刚才那个不耐烦的啧舌,绝不可能是别人!
欧胜晏抱着胳膊坐在原司祖痕对面,把原司祖痕身上大大小小的伤疤和异常优越的肌肉组织看了个清楚,好整以暇的掏出灰色棉手帕擦拭眼镜片,他倒要弄清楚这到底怎么回事,众所周知原司家族任何变动都关系着整个火星人类社会,如今堂堂继承人竟然沦落到要被置于死地的境地,鬼鬼祟祟混入飞船逃生。
一个多小时后,观察到原司祖痕的大脑从深度睡眠渐渐脱离,欧胜晏冷不丁开口:“你TM干了什么刺激嘉戈的大事,说说吧,芯片怎么取出来的,也许我有办法帮你通过安检。”
阿痕浑身一震,缓缓睁眼目光复杂的看着把眼镜挂在衣领上的欧胜晏,桌上摆着两份朗姆蛋糕和咖啡,自己的躯体状况完全显露无遗,这感觉非常糟糕!
“你特么紧张什么。”欧胜晏似笑非笑的盯着他的心脏,跳动频率明显变快了。。
“任谁睁眼就看见你这张脸都得吓一跳。”阿痕垂下眼帘,让心情平复下来,“你不打算告密?说不定能得到无限躯体更替权。”
“也说不定跟你一样被宣告死亡,你们大家族说一套做一套的做派我可不想领教。你这到底什么情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