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小心

　　陶斯科捡起地上的武器，又钻进了支道，花了半个小时在几个洞穴间全面勘察了一遍，没有发现其它的黑色怪物。看来这次任务已算是完成，自己也该回去汇报一下情况了。他轻松地滑下了岩壁，正打算往回走，突然体内的共生体疯狂地躁动起来。强烈的刺痛感开始在全身浮现，尤其是双眼之中，仿佛有人正抓着一把毒针在狠狠地扎着他的眼珠。
　　“见鬼！这个时候开启进化！”这是能力进化的前兆，如果是在平时，陶斯科一定会欣喜若狂，但此刻他离警戒线还有十多公里的路程。进化过程中他很有可能昏厥一段时间，在这种地方昏过去，即使不被体内的炸弹炸死，也会被各种变异生物给撕碎了。陶斯科拔腿疯狂地向着加纳城的方向跑去，再不济他也得先跑回警戒线内，这样士兵们在巡逻时就有可能发现他。
　　或许是霉运都已在之前的昏迷中耗尽，今天陶斯科的运气格外得好。将近一个小时后，当跑回警戒线内时，他还能保持大脑的清醒，只是浑身的刺痛感已经越来越强烈，他的双眼只能看见大地模糊的影子；又过了一个小时，陶斯科的双眼已经完全失去了视觉，大脑也丧失了基本的思考能力，只是本能地控制着身体向前跑去；两小时后，进化榨干了陶斯科体内的能量，他的双腿如同灌注了数百斤的铅，只能一步步缓缓地向前挪动。
　　在距离小屋还有两公里的地方，陶斯科彻底倒在了地上，再次昏了过去。天空中，厚重的乌云慢慢遮去了所有的阳光，淅淅沥沥的小雨落在了有些干燥的荒原上。土壤和岩石的隙缝中，一些鲜绿的嫩芽快速钻了出来，贪婪地吸收着雨水；更多的动物则是躲回了巢穴，望向天空的眼中带着期盼，又有畏惧。这是今年春季这片土地上的第一场雨，雨水带来了生的希望，但同时也带来了致命的辐射和病毒。
　　陶斯科倒在泥泞的土地上，身体不时地抽搐着。冰冷的雨水落在他的身上，使他的皮肤迅速变得惨白。随着雨水的不断渗入，陶斯科皮肤下的血管和筋脉不断地扭曲、痉挛着，似乎在承受着极大的痛苦。昏迷着的陶斯科无意识地发出剧烈的惨叫，仿佛一只受伤的野兽在做垂死的挣扎。
　　突然间，他睁开了双眼，露出了赤红的眼瞳。他的四肢诡异地扭曲，最后摆出了四足野兽奔跑的姿态，向着不远处的小屋跑去。当回到小屋后，他再次闭上了眼睛，趴在地板上一动不动。
　　一丝鲜血从陶斯科的眼角流了出来，数十分钟依然涓流不止，仿佛要将他体内的血液掏空才肯罢休。过了一会儿，原本殷红的血液中掺杂进了一丝黑色的物质。而随着时间的流逝，那黑色的物质越来越多，直到最后流出的血液完全变成了黑色。黑色的流体滴落在木质地板上，还未渗入就已完全挥发，化为无形。几分钟后，黑色的血液停止了流出，仿佛什么事请都没有发生在陶斯科身上。
　　不知过了多久，陶斯科又醒了过来，粘在他身上的泥浆已经结成了泥块，使他从里到外都感到不舒坦。他使劲睁开了眼睛，光线的刺入使他感到相当不适应，似乎这个世界一下子明亮过了头。
　　陶斯科调整着瞳孔的大小，寻找着最合适的视觉。世界慢慢在他眼中变得清晰，最后比几天前看见的还要清晰了许多，他知道这次进化的能力时视觉强化。他从地板上站起来，活动了一下酸痛的四肢，抖落了一地的碎土块。他走到屋外，眺望远方。三里外的景象渐渐在他眼中放大，最后简直像是拉到了他的身前。经过了这一次强化后，他已经可以在没有瞄准镜的情况下击毙一公里外的目标。
　　陶斯科收拾了一番东西，朝着加纳城的方向走去。接二连三的昏迷使他丧失了时间感，他只知道现在大概刚过中午，至于到底已经过去了几天，那只能回到城里才能知晓了……
　　“是的，只是几只普通的野兽。我怀疑那是一种被共生体寄生的猴子，智商比普通的怪物高了不少。对，我已经搜索了周围所有的巢穴，它们已经全被干掉了。”一个小时后，陶斯科已经来到了麦克斯的办公室，交待着任务完成的情况和一些细节。当然，他还隐瞒了一些事实，某些会给自己带来麻烦的东西还是永远埋藏在心底比较好。
　　“听上去好像就是那么回事儿，不过这种任务审核起来有些麻烦，估计得再过一周才会有结果。如果你很着急的话，可以先预支这次任务的积分。当然，我只能帮你预支一次。还有，你的每一次任务赚取的积分都会先分出一部分来缴纳先前那些武器的费用。”麦克斯依然穿着一套贵族似的服装，带着一副老花镜，一边听取陶斯科的汇报，一边翻阅着文件。“这样算下来的话……噢，可怜的陶斯科，这次任务只能给你带来50点积分！这还不够换来一份可口的早餐！”麦克斯有些夸张地说道。
　　士兵完成任务和获取积分方面的琐事本来并不在麦克斯的工作范围内，但自从罗恩委托他照顾陶斯科之后，有关陶斯科的一切事物都被他揽入了工作日程中。
　　陶斯科早已看过了积分兑换单，麦克斯所说的可口早餐估计是那些积分多到用不完的人才会换取的物资。那些看着名称就知道很美味的营养菜肴中，有几道所要花费的积分甚至能买下一整只装甲车队！陶斯科从未想过去换那些大人物才懂得享受的食物，在他眼中，50点积分还是换成50发穿甲弹来得最划算。
　　待麦克斯将积分划入他的个人信息卡后，陶斯科离开了办公室，来到了总部地下一层的物资兑换处。上次罗恩留给自己的子弹还有不少没有用完，陶斯科决定先花二十个积分换取两份三级饮用水，这些水足够他在荒原上连续作战一周。至于剩余的积分，尽管没有多少，他还是打算先储存下来。
　　如果换做大多数其他的士兵，一定会在最短的时间内充分用掉每一点积分。因为他们谁也不知道自己能否安然看见明天的朝阳，任务中一次微小的失误就可能使一群人丢失性命。
　　只有绝望的人才会把每一天都当世界末日来过，陶斯科从未绝望过。他考虑过可能遇到的危机，但他从未考虑过明天会怎么死，那不是他应该去考虑的。
　　他还欠着罗恩不少东西，一支二阶充能剂需要200点积分，而且每个月只能兑换一支。这东西对罗恩来说或许可有可无，但陶斯科不想欠任何人任何东西，他不喜欢欠人东西的那种感觉。当然，他知道欠给罗恩的人情不是一时半会儿能还清的。
　　清点好一切东西后，陶斯科走出了驻军总部，在加纳城的街道上晃荡了一圈。城中并没有罗恩的身影，据麦克斯说他应该是出去执行某项任务了。对于罗恩要去执行的任务，现在的陶斯科或许连一点忙都帮不上。
　　当陶斯科路过城市边缘的防线时，曾和他生活了一年的囚徒们依然在挥洒着汗水，修筑着防御工事。陶斯科没有过去和他们打招呼，有一道无形的墙壁将他和那些囚徒分隔在了两个截然不同的世界中。随着时间的流逝，这道无形的阻隔或许将越来越厚。
　　陶斯科不再理会这一切，继续走向了荒原。他的时间并不比囚徒充裕多少，要想早日摆脱这个城市的束缚，他还要投入数十上百倍的精力，他还要完成无数的危险任务。在这片土地上，如果想要提升实力，要么付出生命，要么付出灵魂……
　　“真是见鬼！这些该死的大楼居然能倒塌得这么有艺术感！很可惜老子最痛恨的就是艺术！”正午的阳光下，伯尼一边行走在被倒塌大楼包围的迷宫般的废墟中，一边对着队友抱怨。
　　他长着一脸邋遢的络腮胡子，像个鸟窝般的褐色乱发不知已有多久没有打理。那一双碧绿的眼睛深邃明亮又带有一丝野性，使他看上去更像个要钱不要命的雇佣兵。事实上，他确实很爱钱，但更珍爱自己的性命。
　　伯尼行走的地方是一处城市的废墟，在兰托荒原上像这样的废墟随处可见。废墟上的大楼如多米诺骨牌般一栋接着一栋倒下，掉落的碎石块铺满了整片地面。断裂成无数截的城市高架轨道上挂落着锈迹斑斑的破烂列车，从裂开的隙缝中还能看见列车里堆积的白骨。
　　城市中心靓丽的花坛和喷泉此时已化为干裂的土块和破裂的乱石，宽阔的广场上到处是支离破碎的骸骨。原本无限繁华的城市成了所有居民的墓地，而更多的死者早已尸骨无存。
　　像加纳城那样由人类重建的城市毕竟只占了少数，大多数的城市废墟已经被各种各样的变异生物和共生生物所占领。有的生物诡异而危险，它们白天藏匿于废墟之下的空间中，夜晚来临之时就爬上地面，给予流浪到废墟中的人类致命的一击；有的生物虽然攻击力不强，但它们的数量庞大，而且繁殖迅速，永远都杀之不尽。这一处废墟中栖息的就是后一种生物。
　　在加纳城的周围，每年需要清剿变异生物的区域已经变得越来越多。在这片荒原之上，野兽的生存能力显然比人类强上了太多。
　　这已经是伯尼第三次来这片区域清剿变异生物了。第一年的时候，他带着一把突击步枪只身来到这儿，很快就消灭了这片废墟中所有多有的变异老鼠。第二年的时候，他依然带着一把突击步枪只身来到这儿，但很快就带着一身伤逃离了这儿。那些该死的老鼠不知又从哪个角落滋生了出来，并且它们的体型比原来增加了近二十厘米，力量和智力也比之前增长了许多。
　　这一次，为了保险起见，伯尼带上了三个队友，还带上了挂满全身的手雷。
　　“伯尼，这些老鼠真有你说的那么夸张么？我怎么觉得你说的那些不像是老鼠，更像是老虎啊？”一旁的克里木笑嘻嘻地对着伯尼说。
　　“可别小看了这些小家伙！不，现在应该是大家伙了。它们比你想象的更加阴险狡诈，如果你不把它们放在心上，那它们就会把你放进肚子里！”伯尼的语气低沉又带着点畏惧，仿佛他们要面对的不是吱吱乱叫的胆小老鼠，而是令人颤栗的食人恶魔。
　　“砰”一声清脆的枪响，就在伯尼和克里木交谈时，走在前头的瑞特一枪放倒了不远处一只肥溜溜的怪物，众人马上奔上前去查看情况。
　　“我的天，真有这么肥这么大的老鼠！它是吃什么长大的！”克里木盯着地上那只圆滚滚的、被打烂了脑袋还在不断挣扎的巨鼠，发出了极度惊讶的话语。
　　“这家伙比去年又大了一圈，胆子也肥了不少，居然在大白天就敢到地面上来了！”伯尼将巨鼠翻了个身，仔细观察了一遍，接着说道，“大家小心点，这些家伙从来不会一两只独行，附近至少还有几十只巨鼠！”
　　似乎是为了证明伯尼所说的话的正确性，当他的话音刚落下时，周围的废墟中又爬出了四十几只肥大的巨鼠。它们的眼睛里泛着凶狠的红光，吱吱尖叫着向伯尼等人冲去！
　　“见鬼！还真来这么多！一人一边干翻它们！”伯尼大声吼道，几个队员则默契地分配好了位置，步枪手枪统统发动，将炽热的子弹送进鼠群。
　　“杰拉米，小心你的脚下！”伯尼一枪打爆了从杰里米脚下的隙缝中钻出的一只巨鼠，接着迅速掏出一枚手雷扔向巨鼠密集区。
　　手雷爆出一朵火花，将周围的几只巨鼠炸得四分五裂。同时，附近的一栋大楼似乎早已不堪负担，在受到了爆炸震动的影响后，整栋大楼立即倾倒了下来。轰隆隆的倒塌声传出了数里之远，大量的尘埃从大楼倒塌处飞扬而出，瞬间笼罩了伯尼几人所在的整片空间。
　　“大家小心！靠拢到一起！”伯尼再度呼喊，同时将一枚枚手雷向周围扔去。几个人依旧不停地将子弹射入弥漫的尘埃中，回应他们的则是不时传来的巨鼠惨叫声。
　　两分钟后，巨鼠的尖叫声缓缓消退；又过了几分钟，周围再也没有了任何动静。。
　　不过有人依然在疯狂地开着枪。杰拉米似乎受到了某些刺激，他那极度紧张的面容有些扭曲，手中的两把手枪不停吐出子弹。直到弹匣中的子弹都已打完，杰拉米仍然在不断地扣动扳机。他的两只眼睛瞪得直直的，仿佛眼前正有什么可怕的东西向他扑来。
　　“杰拉米？杰拉米！伙计，快清醒点儿！那些老鼠已经死了！”伯尼对着杰拉米吼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