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地底

　　不管怎么样，既然发现了是这几个东西吃掉了流浪到附近的难民，陶斯科就有必要把它们全部消灭。当月亮钻入阴云时，他轻轻一蹬脚下的岩石，整个人无声地贴着岩壁飘入了洞穴。洞底的生物并没有察觉危险的靠近，依然在大口地享受着食物。陶斯科端起狙击枪，在黑暗中凭着记忆将枪口对准了体型最大的那只诡异生物。
　　枪口已经对准了目标，陶斯科的食指缓缓压下扳机。如果运气够好的话，弹匣内的子弹足以带走洞**五个未知黑影的性命，再不济也能先干翻两个大家伙。
　　令人遗憾的是，今天幸运并没有眷顾陶斯科。就在他要扣下扳机时，月光再次透过云层的隙缝洒落了下来。在岩壁下的山径上，又一个黑色的影子正悄无声息地向着岩洞迅速靠近。当它看见站在洞口的陶斯科时，先是愣了一下，紧接着突然发出了一声类似恶狼的吼叫，并凶狠地向着陶斯科爬去。洞穴中的黑影听到这声嘶吼后，全部转过了头来，第一时间发现了藏匿在洞口的陶斯科。
　　“砰！”
　　还没等洞中的怪物来得及有所行动，陶斯科率先调转枪头，一枪射向了攀爬中的那只怪物。不足百米的距离，面对数倍于音速的子弹，即使是拥有三阶速度的变异生物也无力闪躲，枪口冒出的火花成了黑色怪物生命中看到的最后景象。它的脑袋如西瓜般爆开，剩余的躯体还停留在一块岩石上，一只手仍保持着抓向岩壁的姿态。黑色的液体从它断裂的颈部不断地涌出，流淌在岩壁之上。这些诡异的液体不过片刻就彻底挥发，没有留下一丝痕迹。
　　轰鸣的枪声显然惊吓住了洞**这些看似邪恶但又有些胆小的生物，它们丢下手中的食物，慌忙着钻进了洞穴岩壁上的岔道中。
　　“砰！砰！”
　　又是两声连续的枪鸣，陶斯科在干掉洞外的那只生物后没有丝毫的停顿，甩过枪口连射了两枪。第一枪把最小的那只怪物拦腰打成了两截，第二枪却打在了空地上，只溅起一片碎石块。剧烈的枪声惊动了山脉附近的所有生物，大量的黑影从各个岩洞、夹缝中钻出。它们有的似乎嗅到了死亡的气息，尖叫着奔向远方；有的则升起了强烈的好奇心，朝着陶斯科所在的地点赶去。但当它们发现声音来自于那几个洞穴后，又慌忙地逃回了老巢。
　　当陶斯科跑到洞底时，那几个黑影已经钻进了岔道的深处，完全隐去了声息。陶斯科将地上的两截尸体拉到了洞口，仔细观察起了这种生物的特征。除去漆黑的皮肤，这只死去生物的身体构造与人类基本相同。但当陶斯科看见从断裂的伤口处流出的内脏时，他立马推翻了自己的想法，直接将这种生物归为某种变异的野兽。
　　和陶斯科见过的所有生物不同，这只怪物的内脏事实上已经称不上是内脏了。一大团黑色的粘稠物从怪物的腹部流出，里面还夹杂着一些刚吃下去的碎骨和碎肉。即使怪物已经死了，这些碎骨碎肉依然在快速消融，很快就消失在了黑色黏稠物中。
　　陶斯科取出战术刀，刚想进一步解剖这具尸体，却发现尸体的皮肤和肌肉也开始快速消融，并散发出一股黑色的气体。黑色的气体在空中漂浮了数秒后，神秘地失去了踪迹。仅仅过去一分多钟，尸体就只剩下了一副黑色的骨架，骨架看上去居然和人类的小孩完全一致！
　　陶斯科感到有些不可思议，急忙跑出去观察另一具尸体，发现同样只剩下了一副成年人类般的骸骨。又过了两分钟，黑色的骸骨也挥发成了气体，地面上再没有留下任何东西。陶斯科加满了弹夹，回到岩洞，钻入了一条岔道。如果有可能的话，他打算活捉一只黑色怪物回去，说不定能得到额外的积分奖励。
　　岔道比起主通道窄了许多，而且没有一点光线射入，陶斯科背后的狙击枪不时被卡在突起的岩石上。岔道中还有许多岔道，所有的通道连结成一张复杂的网状，宛如一座迷宫。陶斯科在纵横交错的漆黑通道中矮着身子摸索了数遍，发现所有的岔道最后都汇合进了同一条干道。那条干道的尽头散发着微弱的光芒，窸窸窣窣的轻微响动正从其中传来。
　　陶斯科再次取下狙击枪，匍匐着向通道的尽头前进。随着不断的接近出口，传来的动静变得越发清晰。突然间，一个黑色的影子跳入了通道，对着陶斯科疯狂地怒吼，并抓起地上的一些碎石块，向陶斯科抛去。
　　“砰！”猛烈的枪击声再度回荡于岩洞中，爬过来的怪物整个上半身都被轰成了碎肉。这一次枪击后，通道尽头的另几只怪物并没有如陶斯科想象的那样迅速逃离，反而更加暴躁地在通道口嘶吼咆哮，似乎那里已是它们的家园的最终防线，不能再退让一步。陶斯科没有任何的犹豫，继续扣动扳机，将它们一个个送往地狱，只留下一只看上去最弱小的。
　　当陶斯科从通道中走出时，这只怪物正瑟瑟发抖地瞪着他，并不时地发出毫无底气的怒吼。陶斯科环顾四周，发现这正是直径最大的那个岩洞。岩壁上附着一层晶莹的矿物，散射出的光线照亮了整个岩洞。岩洞呈完美的圆柱型，简直就像是用精确的机械挖掘而形成的。
　　陶斯科一步步向最后的怪物靠近，将它往岩洞的深处逼去。怪物似乎十分害怕陶斯科，同时又畏惧着洞底黑暗中的某些东西。它踟蹰着慢慢往后退去，突然眼中红光大放，似乎是做出了某种决定，不要命地向陶斯科扑去。
　　陶斯科扣动扳机，一枪打断了它的右腿。怪物应着枪声倒在了地上，抱着断裂的右腿凄惨地哀嚎着。但只是几秒之后，它再度挣扎着向陶斯科爬去，眼中的红光愈发旺盛，仿佛陶斯科和它有着不共戴天之仇。陶斯科不解地望着地上的怪物，直到它黑色的爪子快要抓住自己的腿了，才一枪打爆了它的脑袋。陶斯科踢开了尸体，向着岩洞的深处走去，那里似乎存在着令这些怪物既畏惧又必须守护的东西。
　　月光从洞口射入，沿着石壁一路散射进岩洞的深处，却在最底部完全陷入了黑暗，仿佛那里是一处通往深渊的入口，可以吞噬一切光芒。岩洞足有二百多米深，陶斯科小心翼翼地向着底端靠近。
　　这里面没有任何气味，也没有任何声音，像是一处几十年没有被任何生物侵扰的自然洞穴。当陶斯科走到尽头时，只发现了洞底的一片微微反光的水潭，再也没有别的异常之处。这个时代的水源中往往存在着致命的细菌和病毒，陶斯科并不打算去尝一尝水潭中的水。他叹了口气，转身离开洞穴。
　　然而就在陶斯科转身的一刹那，一股低沉悠远几乎不可闻的声音传入了他的脑海。没错，这股声音并没有引起他的耳膜振动，而是以一种诡异的方式直接传入了他的意识中。这股声音所蕴含的语言优雅而古老，它的个别音节与联盟通用语十分相似，但其它的音节却及其复杂，根本不可能由人类之口发出。声音不停在脑海中回旋，如一首寂静的催眠曲，使毫无防备的陶斯科渐渐失去了意识。他全身的肌肉慢慢放松，手中的狙击枪掉落在了地上。
　　陶斯科如失了魂般木然转身，来到了那一片水潭前。他俯下身去，如一个虔诚的信徒跪拜在水潭边上，嘴里则不断念出在他脑海中盘旋的那种复杂而诡异的语言。接着他双手掬起一捧水，一滴不漏地饮了下去。水潭的底部，一颗漆黑的石头缓缓显现，顿时整个岩洞乃至洞口的光线全部消失不见。但这颗石头仍然清晰可见，因为它比这深沉的黑夜还要黑暗。
　　陶斯科将手伸入水中，伸向那黑色的石头。就在他触摸到石头的那一刻，仅剩的一点意识也全部消散。他一头栽进水中，整个人没有了声息。水中的石头已不知去了哪里，水面也在缓缓下降，似乎都被陶斯科吸入了体内。洞穴里外，那些黑色怪物尸体所化的黑烟变成了一团人类无法观察到的无形物质，缓缓向陶斯科飘来，最后全部进入了他的身体……
　　在大陆最北端十几千米深的幽深地底下，有一片广阔的地下城市，周围岩壁上光滑整齐的凿痕可以看出这是一处人工开凿的工程。尽管已经深入地底，但这里的温度并没有升高，反而意外的有些寒冷。无数的岁月流逝，活跃的地壳运动却没有对这里造成任何影响，仿佛全世界都已经遗忘了这块地方。
　　广阔的地下城市中四散着不规则的建筑残骸，只有中央竖立着一栋完好无损的建筑。那是一座巨大的圆顶建筑，其风格不同于旧世界和新时代出现的任何建筑。圆顶建筑的外墙幽黑泛光，似是由某种合金打造。墙壁上刻着大片的复杂符文，看上去就让人头晕目眩。
　　在建筑的大型圆顶之上，十二块直径有二十多米的水晶圆盾均匀地镶嵌着。其中十一枚圆盾已经完全破碎，似乎有什么东西从中爆出，只留下了一堆水晶碎片。在第十二块水晶圆盾中，一只黑色的狰狞巨兽一动不动地匍匐着。它的脑袋如同传说中的黑色恶龙，身躯却像是长出了六只行走足的深海巨妖。它的六只手臂收缩摆放在身体两侧，其上尖锐的利爪让人不寒而栗。巨兽十二只眼睛紧闭，但腹部依然在有节奏地上下浮动，说明它并不是一只死物。
　　圆顶建筑内似是一座庞大的试验基地，其中的照明和通风设备早已停止了工作，空气显得有些浑浊，地面上也铺上了一层厚厚的尘埃。基地内通道错综复杂，各式各样的功能室几乎可以满足任何一个疯狂的科学家的所有实验要求。
　　就在遥远的荒原上陶斯科触碰到黑色石头的那一刻，整个试验基地突然从死寂中活了过来。所有的照明设备有序地亮起，释放出柔和的白光；空气循环系统无声地转动，使沉寂了多年的空气再次焕发出清新感。
　　基地的最中央是一个大型培养室，培养室的中间摆放着一个矩形培养槽，其中充满了透明的培养液。一个约摸三十多岁的黑发中年男子赤裸地躺在培养槽中，上百根管子接在他的全身各处，不停地输送着各种不明的液体。
　　就在培养室中灯光亮起的那一刻，中年男子的手指微微动了一动。他慢慢地撑开沉重的眼皮，露出了一对金色的眼眸。一丝诡异的笑容浮现在他有些僵硬的脸上，他的身体渐渐浮起，最后悬浮在了空中。在一股无形力量的操控下，连接在他身上的输液管自动落下，被收回了周围的仪器中。培养室中的一个柜子突然自动打开，一套整洁的黑色作战服从中飘出，自动套在了中年男子的身上。穿着好服装后，中年男子落在地板上，走了几步，伸展着僵硬的肢体。他的眉头微微一皱，似乎是不太适应这具躯体，又飘浮到了空中。
　　中年男子飘浮到一台主控电脑前，按下了几个按键，培养室的地面突然轻微地抖动了起来。地板上缓缓打开了六个凹槽，六个冷冻仓从中慢慢升上了地面。透过仓门上布满霜冻的玻璃，隐约可以看见其中的五个冷冻仓中还保存着五个人形生命体。
　　陶斯科做了一个梦，梦中的他再次化身为一个无形的幽灵，来到了那个血色的世界。他飞入云层、巡游海底，想要找出这个世界的尽头。然而云层之上是无尽的云朵，海面之下是无底的海水，似乎世界的上下两边都永无止境。
　　最终陶斯科来到了海中唯一的小岛上，坐在那朵白色的小花旁边。这是这个世界唯一的原生生物，它的根须硬是撑开了岩石间狭小的隙缝，生长向地底深处。花朵比上次见到时还要萎蔫，脆弱的花瓣无力地下垂着，好像随便碰一下就会使它飘落在地。
　　陶斯科不由自主地将手伸向小花，似乎想要拂去花朵上的悲伤。然而正当他伸出手时，整个血色海洋突然沸腾了起来。宁静的空中突然刮起了猛烈的飓风，海浪如同苏醒的巨兽，在海面上翻滚咆哮。。
　　“哗啦”一声惊天的巨响，一只擎天的血色巨手从海中伸出，掀起无边的汹涌海浪，一瞬间就吞噬了小岛上的所有事物。在被巨浪吞没前的一刹那，陶斯科看清了血色巨手所托起的东西。那是一颗比黑夜还要漆黑的圆形巨岩，黑色的光芒从中射出，仿佛能吞噬世间的一切……
　　陶斯科从睡梦中惊醒，发现自己正身处岩洞的洞底。身体躺下的地方原本应该是那口水潭，但此刻水潭已经完全消失，地面上只有干燥的岩石，连一滴水都没有留下。洞口处，有些刺眼的阳光射进了岩洞，看来时间已经是白天了。陶斯科撑起身子，踉跄着站了起来，发现除了头有点晕之外，身体并没有其它的不适。洞内的一切诡异的东西都已经消失，他是如何昏过去的也成了不解之谜。他不知道自己已经昏迷了多久，但体内的炸弹并没有引爆，那他最多也就在这里呆了两天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