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大多数的港口都是有势力扶持的，也有少数除外。
　　有的星球荒凉还没矿产，一眼看上去没有价值就没人想接管。然而随着开发的星系越来越多，航路上的那些就自然成了各种路线的中转站。
　　其中就有各种商人频繁落脚某处时的集市渐渐演变成无政府港口的例子。
　　船长的团队在这里淘停留了两天也淘换了不少东西，换取的补给瓶不但填满了船舱，也送达了那个小聚落。
　　“聚落说新来的人不见了。”回来的派发员报告给船长。
　　“让告诉他们，找到了，现在在船上呢。”船长依然在查看报告，然而他不得不承认这个人是个烫手的山芋——
　　“那么个与世无争的地方你都待不下去，你想去天堂？”在旧人类乘着夜色摸黑找到船长的时候，船长就表态了。
　　“付刚要我活的精彩些，多看看外面。我觉得现在也不是享福的年纪。”他面不改色道。
　　“什么狗屁精彩？呸！见见风浪？谁没想过？老了才知道安稳是好的。”
　　“但既然是付刚说的，我也只能照办。说吧，想去哪里精彩？”船长极不情愿道。
　　“不知道，宇宙那么大，我却一点概念都没有。又怎么知道哪里好呢？”旧人类觉得这个老头变脸的好玩，刚才还一脸气愤下一秒就妥协了起来。
　　大眼瞪小眼了好一会儿，老头摁响了手边的话筒对着里面喊道。“老七，过来。”
　　没多久就来了个蓝皮肤的人，一副厚重的眼镜似乎要压垮他的鼻梁。“船长，什么事？”
　　“把他带走，给他补补历史。”船长指了指沙发里吞云吐雾的旧人类，“着重讲讲那几个大势力的由来。”
　　七队长对这个差事当然喜不自禁，他早就想了解一下这个种族了。
　　……
　　和七队长共处的时光非常轻松愉快，博学多才的学究用最简单直了的方式讲述了新宇宙诞生以来的历史走向，旧人类也一学就会，两人相谈甚欢。
　　但是七队长总有点遗憾，活生生的旧人类摆在面前却窥探不到他们文明的一脚半边。因为无论哪个方面的刺探都表明，这个旧人类并没有接触过核心层面的知识。
　　在补习了几天历史之后，船长又招来了旧人类：“德洛达是我们这里的大博士，要不也当不上队长。跟他学了几天，应该有了理想的去处了吧？”
　　旧人类只是翻着白眼的摇头：“队长教导的好，勾起了我的求知欲。我哪里都想去看看。”
　　“那怎么着？我带你一个个逛一圈？带着你去办展览？悬赏令已经下来了，你又涨价咯。”船长调动了一组图像给他看。
　　还好只是其他势力的悬赏，上面并没有他的照片。
　　“我待的这几天，总是听见船员抱怨人手不够。你看，现在这事八字差一瞥，我又身强力壮，不如来帮忙。哪天看见合适的地方，我就留下。做人知恩图报，不能白吃白喝您的。”
　　“嗯。还有点良心，知道不白吃我的。”老头似乎赞成了这一提议，“到站下船，也不是没有过先例。”
　　“不过付刚对你有恩，你怎么不知报答？”提到报答，船长就想起了那天旧人类说的话。
　　旧人类闻言立刻没了笑模样：“那是例外。，我欠他命，但是不欠他情。”
　　话音一落，气氛突然安静了下来，老头上下打量着旧人类，旧人类也只是没表情地凝视着他。
　　“有个新人类没了，你顶替他吧，反正人类都长一个样。”老头开口却不做追问，只是从抽屉里摸出个狗牌扔给了旧人类，转头又对七队长道：“你多嘴来的，归你管，记得带他去刻个码。别让查出来。”
　　不久后七队长就领着旧人类到六号船去了，在那里旧人类的脖子上多了一组条码。
　　“这是宇宙里的身份码，每人独一个。上星期一个和你年纪差不多的死了，还没来得及上报，正好留给你。碰到盘口的时候才有用，平时就是个人人都有的记号。”六号舰的技师顺带扒拉了一下自己的领子，漏出了自己的那个，“只不过咱有秘法，改个码跟洗纹身一样容易。”
　　技师在莫胡的脖子下面埋了一个包了血浆的纳米豆，然后开始了身份码的刻录。
　　“要是仔细盘查怎么办？检查虹膜不就露馅了？”
　　“一般用不上，政府势力们都坚信身份码是没有漏洞的DNA浮现技术，哪知道种个血滴就能轻易改了。”
　　看着依然面露担心的旧人类，技师只能继续解释：“把尸体销毁之前，我们也会把眼珠扣下来，复制个虹膜以备不时之需。”
　　旧人类立刻明白了——这个队伍是“改名换姓”的老手了，他肯定不是唯一一个“借尸还魂”的人。
　　看见旧人类眼睛直打转，技师就知道他想什么了：“这一船队，没几个身份是真实的。”
　　“英雄不问出处。”一边的七队长给出了忠告。
　　一堆不痛不痒的交流之后，旧人类就跟着七队长德洛达回七号船去了。
　　“欢迎新成员——莫胡。”七队长向大家正式介绍道。
　　各岗位上的人只是略停了手上的工作，礼貌性的打了招呼就继续干活了。
　　只有从人群里冒出来的一个大汉向二人走了过来。旧人类一眼就认出了，是逃跑那天在接应他的人之一。“这几天净看你跟队长泡一起学习，我就知道你肯定要来咱们这船。”
　　“我的助手，七小队的副队长，难离。”七队长介绍道，“七号船的琐事就由你来教导他了。我有事，先去忙了。”
　　难离熊抱了一下莫胡，对七队长直点头，见他回了办公室，就直拖着旧人类去了他自己的房间，从抽屉里掏出一瓶酒来。
　　“特意从五队长那里拿的。上好的风暴酒。”
　　“喝酒怎么还要偷偷喝？”旧人类疑惑道。
　　难离则摆出了一副“这你就不懂了”的表情；“船上的人见到酒就会顺两口，何况是这么好的。闻都不能让他们闻到。而且我早就觉得你这个人天生就该来这里。”
　　“何以见得？”
　　“凭三点。第一，你是付刚带出来的，付刚觉得好的人，那就是好人；第二，船员都喜欢喝酒，你也喜欢，兴趣相投，天生好友；第三，我一看见你，就觉得你是个爷们儿，虽然不如我壮，但是带着劲儿。”
　　旧人类莫然一笑，觉得这个人不但豪爽，也是真性情，便举杯对饮了起来。
　　喝着喝着，两人便逐渐敞开了心扉，酒劲上来后，更是开始了指点江山，上到宇宙大势，下到工作琐事……除了各自的身世其余的无所不谈。越说越起劲，越说越亲切，最后难离哇嗷一声：“哎呀，联军的战略有问题，我一早看出来了，可别人不信我的。就你懂我！高山流水遇知音，相见恨晚呐！”
　　“谁说不是呢！干杯干杯。”说着，旧人类就自来熟地从难离的柜子里拎出来另一瓶风暴酒。
　　……
　　第二天，旧人类醒来发现自己居然回到了房间，仰八叉地躺着，手里还攥着“假虹膜”。
　　这才隐约想起来，昨天是六队的技师来送复制好的虹膜，顺带把他抬了回来。
　　洗漱完毕刚想出去，只见门外的大汉堵了进来。是难离，来正式指导工作的。
　　“昨天喝的挺开心，哈哈。不过今天不能喝了，得带你熟悉一下咱船队。”说着就把旧人类领到悬窗指着外面“候鸟阵型”的船队讲解了起来。
　　“如你所见，我们的船队又小又破，不是什么大财阀，但五脏俱全、胜在完备，七条船一条不多一条不少。主船就是中间的、最大的那个，船长在上面领队指挥；二号船，主船左边架着大炮的那个，负责防卫，通讯。二号船后面的是三号船，回收物资分拣的。四号船负责处理垃圾，所以它船舱比别的船大半截。”
　　“再看主船的右侧，排头里的是五号补给船，负责伙食的，你每天都跟他们见面；跟着的是维修船，说是维修，其实负责不少技术问题。”
　　“他们帮我搞了个身份码，还复制了假虹膜。”旧人类立刻想起了在那里的事情。
　　“没错没错，跟政府国家的实验室一样，什么都能造出来。”
　　“说完了他们，就得说说我们了。”难离把目光转回了船舱，清了清嗓子，似乎有一番大演讲。“我们这个就是——古董鉴定、文献破译、图纸复原等宇宙难题的头号大敌，目的地扫荡清单的罗列者、船长首席顾问、全船队的饭碗、大博士德洛达队长带领的七号船。”
　　旧人类一时不知道怎么开口，船队的作用算是明白了，但总觉得那番言辞其实是在赞美队长。
　　“船员们平时服从队长的安排。但是只要一落地，全都得听船长的。”难离很开心的把他准备好的演讲说完了，“现在，应该没有什么疑问了吧。”
　　“可，我们做的是什么生意呢？”
　　难离一拍脑门，似乎想来了，“啊！，说的这么起劲，最要紧的给忘了。”
　　“生意不入流，跑腿活。有人会下单让我们去回收东西，我们就去。灭亡的星球，荒废的地带，战争区域，中立星系……都是无人承包的地方或者危险的地方。”
　　“靠赏金养活？”
　　难离大了个响指以示正确。“船长接单，都是大客户。当然赏金只能勉强糊口，想要滋润还得干点别的。”
　　“比如？”
　　“顺路捡破烂。”看到旧人类鄙夷的神情难离解释了起来，“不是一般意义上的捡破烂。文献、古董、破损的机器……我们的客户都是国家级的。只要出手，都是大把的花费，好像钱是大风刮来的似的。”
　　“你夸张了。”旧人类习惯性的点了根烟。
　　“不夸张！虽然船长不让我们看他交易目标，但是只要一赚钱，每次到港口都给我们一大笔奖金。”难离比划了一下大概的数量。
　　旧人类听到这里，不做言语。而一边的难离似乎误会了什么。
　　“你这样不为金钱所动真是不错！七队长就需要你这样的人。走吧，看看他们怎么工作的。”
　　说完，领着旧人类往资料库去了。
　　相比连旧人类都觉得很过时的船长舱，资料库却是意外的先进。硕大的铁球置于正中央，只需要少许操作，就会有大量数据投影到面前，一圈围着的船员正在忙着查阅资料，而其他的人则是埋头在成堆的纸面文献里提取记录着资料。
　　同这组飞船上的其他东西一样，这种最先进的机器也明显是从哪个星球首府弄过来的。
　　难离很仔细地告诉旧人类各个人员在忙些……
　　最后，他把旧人类安排到了人类文献提取的岗位上，说是这一工作虽然浩大，但他是人类做起来能顺利。
　　事实也证明难离是对的。没过几天，旧人类就融入了分配的工作，大家都觉得他适应力强，他自己也觉得比在监狱里看管犯人有意思，因为在这里他甚至才刚刚了解自己的种族。
　　在这里适应了一个月，旧人类每天的生活都称得上充实，白天找文献，晚上跟难离一起喝酒吹牛，偶尔还会从补给船那里偷拿点点心。
　　……
　　“就要到狄泰星球了，第一次干活。我跟队长申请了，领着你。跟那些书呆子一起组队，太无聊了。”难离一拍胸脯很是开心。
　　“狄泰？《战争实录》里不是说早就被炸平了星球？”
　　“没错，战争的产物，废铁应该不少。”难离很是兴奋。
　　接着，他递来了一条腕带，“明天一定要戴上，保命的！星球地图、目标物资、通讯、定位……什么都有。表盘里的按钮是返回坐标用，充能得用半个月。你越狱时用的就是这个。”
　　旧人类点点头，就道别去工作坊讨要行头去了。虽然大家都说死了的莫胡的那一套就不错，但是他觉得晦气，让他们帮重做一套，质量无所谓，能穿就行。
　　第二天一早，难离就急吼吼的来敲门了，还把一个厚实的背包甩给了他。“背上，准备出发。戴上你的狗牌，从此你无论在那里都叫莫胡，这很重要！”
　　拾掇完毕，两人便向外走去。
　　舱门早已大开，下方已然是黑压压的一团热闹了，与远方静静伫立的残垣断壁形成了鲜明对比。看来船队是在他们熟睡的时候登陆的。
　　明明可以投影，却硬是拿个扩音器的船长已然正对着人群喊话，声音刺耳又失准。
　　“一星期！这次你们有一星期的时间，该去哪里老七已经给你们标记好了！还是那句话，注意小命！别又拎一堆狗牌回来！老子破船上没几个人了。”
　　众人一阵嬉笑，也不知有没有把船长的话听进去就各自开动喷气背包散开了。
　　难离则是带着莫胡往北边走，“七队长说让我们去王城，那里的人有宝贝。”。
　　“王城？这里还有活人？”
　　“星球破灭，权贵早就带着重要的东西流亡了。现在的王城里的，是当时留守的士兵。他们手里总有好东西，只要拿生存物资换就行，货币在这里没用。”难离拍了拍背包，那里面都是七队长亲自挑选的，“这芝麻大的信息可是七队长从流亡的狄泰人手稿里翻出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