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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去敬酒吧。”沈省对柳半青说道。
柳半青点头。她也觉得，他们两个在一旁待下去会觉得尴尬，所以正好借敬酒的机会离开。
“能看出来，唐明朗很喜欢杨可心。”走了几步，见已经走出杨可心和唐明朗的听力范围，沈省接着说道。
“但可心姐不喜欢唐明朗啊。两情相悦才是爱情最好的状态，如果他们两个真的交往了，最后走下去的概率也会小得可伶。”
“同意。你说的爱情最好的状态，是指我们俩吗？”沈省扭头看向柳半青。
“是吧。”柳半青刻意拉了一个长音。
沈省和柳半青走近主桌。他们俩的出现引来了主桌上不少人的注意。其中，那位儒雅男子的脸上出现了一抹受到极力抑制的激动神情，目光随着柳半青的移动而移动。
“唐爷爷，我是赵瑞人的外孙女柳半青，在此祝您日月昌明，松鹤长春。”柳半青走到唐德文跟前，微微欠身，同时拖举着酒杯，真挚地祝贺道。
“谢谢。你和你的母亲长得很像，一下子让我记起了当年年会的情景。”唐德文微笑着，用慈祥且从容的目光打量柳半青。
柳半青早预料到对方会提起她的母亲，所以笑了笑，以做应答。
“老爷子不能多喝，由我来代他向你表示感谢。”站在唐德文一侧的唐丁兰适时地举起酒杯，和柳半青手中的酒杯轻轻碰了一下，然后小抿了一口。在这个过程中，她的眼珠转向右侧，瞥了一眼正看过来的唐溯，眼角浮现一丝不易察觉地冷漠。
放下酒杯后，唐丁兰神色变得庄重，又说道：“半青，我想请你来召南大学。这里的教育资源与杭城大学比肩，教学理念也极具特色，一定能让你的思维得到锻炼，让你更好地找到专业归属感。”
“这个邀请有些太突然了。”柳半青被唐丁兰的话弄得有点不知所措。
“我会给你一些时间考虑。”唐丁兰等柳半青的神情缓和下来，“我会托人进到永安医院确认你姥爷的情况，如果没有感染病毒，便会把他接出来，找一个安全的地方，好好照看。而且，我还会把我手中的一个地下城的入住名额送给他。杭城地下城建成之后，你姥爷可以住在里面，这样，对他的身体会有好处。”
“明天中午之前，我会给出准确的答复。”停顿了一会后，柳半青柔和地说道。
“待会会让我的助理把我的号码发给你。”唐丁兰说道。
走回餐桌的路上，柳半青的神色虽然平静，但沈省察觉得出来，她的心情并不轻松。
造成这一点的原因，有唐丁兰话语里尽显出来的一份强势，也有通过宴会看出来的，对于唐丁兰所站立场的不确定性。
“知道这个消息之后，郭小飞一定会暗中进行调查，确定长胜与徳闳，路长与唐丁兰的关系。”沈省将手轻轻地放在柳半青的肩膀上，压着声音说道，“把你送回家后，我会找一趟郭小飞，和他确认情况。”
“好。”柳半青点头道。
但，令沈省意想不到的是，郭小飞发给他的约见地址也在九十五号小区。它和柳半青所住的楼间隔不到一百米，是一处不起眼的地下室。
“没想到你平时就躲在这里，果真是应了那一句老话，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啊。”沈省在唯一的一把椅子上坐下。这间地下室大约二十平米，改造过，因此显得不是很破旧，里面的布置很简单，除了他所坐的这一把椅子，便是一张简易的折叠床，一个黑色的帆布衣柜，以及他身后的这一张摆着一台打印机和一叠叠资料的桌子。
“路长多疑，我躲在这反倒是安全的。”
“那么说，小区周围那些定期损坏的摄像头也是你弄的咯？”沈省突然想到了这一点，问道。
“必要手段。”郭小飞随意地说道。他走到那张折叠床前，坐下，双膝合并弯曲，显得有些滑稽。他接着说道：“你怎么突然对长胜和徳闳的关系那么感兴趣了？”
“因为宴会上，发生了一件说大不大说小不小的事情。”沈省把宴会敬酒时，唐丁兰对柳半青说的那一番话一五一十地转述给郭小飞。为了能让郭小飞更加理解柳半青所处的处境，他又将赵瑞人和徳闳之间发生的旧事说了一遍。
“所以，徳闳和长胜之间利益关系的深度，将直接影响柳半青接下来的决定，以及她处境的危险程度。”郭小飞明白过来，“但，我的老朋友还没有给我回复，得再等等。”
“老朋友？”沈省感到疑惑。
“是地下情报贩子，因为合作了一段时间，就把他称呼为老朋友了。”郭小飞解释道，“召南学习基地这一座庞然大物能横空出世，背后的原因一定不简单，想挖掘深的东西，就必须要多花一些时间。”
“信息的钱一般都不便宜。你似乎很有钱。”沈省诧异道。此刻，他知道郭小飞之前是如何收集情报的了。
“是老师的。他去世后，这笔钱照理说应该交给柳半青，但为了报仇，我需要挪用一部分。”郭小飞顿了顿后说道，“等大仇得报，我就会把剩下的钱全部交还给柳半青。老师应该不会责怪我。”
“你喜欢你的老师？”看着郭小飞的神情，沈省犹疑道。
“对，这没有什么不可以说的。当初，老师愿意把我留在他身边，相信我，重用我，我非常感激。”郭小飞坦然地说道。
“按照我的思维，你找杀手杀了他岂不是更直接？”
“我不是没想过，但这样太便宜他了。他利用老师的声望来达成目的，我就必须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用他最在意的东西击垮他。”郭小飞的目光中透露出些许恨意。
“那，你有几分把握找出他下一个进行人体实验的地方？”等了一会后，沈省问道。
“刚开始，我以为是地下城，现在又觉得是学习基地……确认起来都很麻烦。”
在聊天中度过一段时间后，一阵手机震动的声音在地下室响了起来。那是从郭小飞口袋中传来的。“消息来了。”郭小飞起身，拿出手机操作一番，远在桌子上的打印机便开始运作，不断地将纸张吞进，又不断地把纸张吐出来。
上方的出纸口足足塞满十多张时，打印机才停了下来。
郭小飞拿起纸，站着翻看起来。资料包括两个主要内容，一份召南学习基地工程项目各阶段的具体情况记录，其中仔细到每笔资金的筹备和每个人员的调动，另一份是徳闳教育集团两任董事长以及唐溯的个人资料。他每看完一张，就会顺手递给坐在椅子上的沈省。
“召南学习基地很多阶段似乎都存在一些问题。”沈省一边翻看着一边说道。
“百森是学习基地的倡导者，但整个工程的主导者却是徳闳。百森比徳闳早十年成立，集团财力充盈的情况下，在利益面前，不可能碰到问题就作出如此巨大的让步。除非，徳闳暗中提出了足以让百森妥协的条件，又或者有的问题只有徳闳能解决。”看完最后一张资料，郭小飞背对着桌子，若有所思地说道。
“我觉得两者都有。就是，徳闳能出面解决问题，又承诺给予了百森一定的利益。”沈省结果一张印有唐丁兰生平的纸，头也不抬地说道，“如果我没猜错的话，这些问题背后隐藏的应该就是徳闳选择封锁任何学习基地消息的真正原因。”
“当然，让学习基地横空出世，对于徳闳、百森和另外三家建筑公司，带来的影响力的确是最大的。”沈省补充道。
郭小飞默默点头。“撇去百森，荣大和双腾是位居前列的两大建筑公司，分别承接了银川、重庆等四处地下城，徳闳选择与它们合作，是合理的利益优化。召南学习基地的工程启动时间是在二〇三五年六月十五日，比三山岛的启建时间早了一个半月。当时，长胜还是一家刚刚成立不到两个月的新公司，徳闳选择与它合作，就未免太奇怪了。”
慢慢地，郭小飞有将看完的第二份资料尽数交给沈省。
“所以你觉得，路长和唐家的人私下有交集。但我看来看去，只是觉得唐家人不太被命运眷顾而已。”沈省翻完资料，说道。
资料显示，唐溯则患有先天性心脏病，再加上重力病的折磨，无心管理徳闳集团，于是在四年前，唐德文将整个集团交给了唐丁兰。唐丁兰是唐德文的养女，三年前因车祸丧偶，没有选择再婚。其亲生父母不详。
但一时之间千头万绪，想要找出唐家人与路长的某种联系，或是证明他们之间没有联系，难度实在太大了。
“如今，受召南学习基地的影响，长胜的社会地位只会越来越高。我必须抓住任何有用的线索。”郭小飞坚定地说道，“不管多艰难，我会对工程当中出现的问题进行更深的挖掘，唐家三人尤其是唐丁兰的社会关系，我也会做进一步调查。”
“嗯。”沈省有意无意地应了一声。神思游走之间，他突然说道：“杭城地下城项目重新启动，长胜对外公布的理由是攻克技术壁垒，守住沿海最后的防线，但我认为这个理由有些牵强，背后说不定有什么猫腻呢。”
“你的意思是，它和召南学习基地的情况有共通之处？”郭小飞转过身来。
“对。不过这只是我随意的猜测。”
离开地下室，沈省回到住处。他知道，现在留给柳半青的选择似乎只有一个，那便是答应唐丁兰的邀请。他也知道，接下来出现反转的概率很小。但，他没有立刻把这样的结果告诉柳半青，因为他害怕看到自己无能为力的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