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瑞贝阿卡就像大多数火星人一样温和又容易满足,她没有太多的梦想也不曾努力追寻,所以更没有什么梦醒时分。她从小就是一个乐观而执著的人,内心坚定、外表冷静。她的性格有些凌厉,做事有些决绝,有时还会放逐自己的生活。虽然她读着火星最好的女子中学,也曾在一个联谊社团里招摇,但在经历父母离异以前,她的生命从来无惊无扰。
人的性情多为天生,但瑞贝阿卡后来的勇敢与执着却与后天养成有着莫大关系。她就在这潜移默化的时光里慢慢地改变了自己,从一味接受命运的安排到疑问、抗争!
瑞贝阿卡年少时在南北方的记忆就如同火星南北半球季节的巨大差异,培兰城的幸福美满变成了北云城的家无宁日。每当她从外面快乐地回来,总会听见母亲对父亲无休止的数落。她爱自己的父母但又埋怨他们相互之间的冷淡无情,甚至心中暗自期待他们早日分道扬鞭、还这个家一份安宁!
父亲最终抛妻弃子而去的真实原因她是非常清楚的,哪怕后来没有一个人愿意提起母亲那段不堪的往事。但她作为长女要承担的何止是妹妹和弟弟幼小心灵的破碎,还有母亲追求幸福道路上的磕绊和泥泞。
因她又是如此一位美丽少女,那些盯着她的“叔叔伯伯”们哪一个的眼睛不是色眯眯又阴晴不定?父亲离开后,瑞贝阿卡再不能过养尊处优的生活,小小年纪就操持起了家务。那以后,作为大姐的她代替了父亲的角色、精心照顾着妹妹和弟弟。即便家庭变故和生活的重担在陡然间降临,她也不曾给别人带来过任何粗砺的伤害。她是那样的柔婉又坚忍,只因她想活得真诚。
小小的年纪,内心却背负着莫大的沉重。很多时候,她总是独自一个人坐在天台上,看着天空中越来越多的彩云,云卷云舒之间她懂得了感情的无常。也是从这时候起,她开始期盼离开家庭,去往另一个港湾,寻找一处浮萍。
终于,读大学后没多久,缘分突如其来。期待爱情太久的瑞贝阿卡,被神秘而陌生的水星男人吸引,在那个青春年岁,是多么华丽的相遇!而他,也给了她从未有过的浪漫。现在想来,那猛烈的、持续了她整个大学生涯的缘分、只是两颗年轻的心灵需要偎依。
他叫肖恩,是水星普林顿大学的研究员、火星太空天气专家。他参与了大量为改善火星大气而进行的建模工作。他所在的实验室正在利用树状块自适应太阳风迎风方案模型来测试人造磁层的屏蔽效果——在“戴森壳”的作用下,充足的热量使火星北极冻结的二氧化碳被释放了出来,水冰也流动不息,火星的表面温度还在逐渐升高。
“火星是太阳系八大行星之一,由内往外数第四颗。直径约为地球的53%,质量为地球的14%。自转轴倾角、自转周期均与地球相近,公转一周约为地球公转时间的两倍。”第一次见面时,肖恩正在作一个演讲,看到她这个婉柔的东方女子进来后,他又补充说,“东方人将火星称为‘荧惑星’,西方人则称之为‘玛尔斯星’,对了,还是白羊座的独一守护星!”
那时的瑞贝阿卡刚读大一,正是春水煮茗、桃柳抽芽的年纪。这一次的初见,如同一场温润的春雨、一株茉莉花开,她被肖恩温柔的眼神和幽默的谈吐彻底抚匀。自那以后,她的所有生活都沦陷了,所做的、想做的每一件事都仅仅为了能被肖恩偶然记起、或是引起他的注意。
她是一个心地纯良的女子,生于浊世凡尘,怎能躲得开这样一个男人痴痴的眼神?瑞贝阿卡钦佩那些学识深厚、勇敢追逐梦想的男子,而且肖恩作为一个白皮肤的欧洲裔水星人更加令她一往情深。在一个云淡风轻的夜里,他们各自看着天上难得在一起出现的月亮——马铃薯型的火卫一(西升东落,一次出现四小时左右)和启明星般的火卫二(大小不到地球月亮的十分之一,离得又远,三天才出现一次),许久以后互相凝望,从此生活不再清淡,她和他住到了一起。
她觉得自己就像一块深陷泥潭中的无暇美玉被他拾起、捧在手心上百般呵护。从此,她再想要风轻云淡地度过一生已是痴人说梦。她做了爱情的奴隶,委身在肖恩的背后,放下了学业、忘记了家人,她只想做他怀里的小女人。心灵纯净的她为了爱的人比任何女子都懂得调情,她不再为家里的琐事烦心、也不再管父亲的杳无音讯,只有肖恩才是她生命中不能承受的轻。
肖恩是爱她的,爱她的青春朝气,爱她的美丽容颜,爱她的聪慧可爱。她也是爱肖恩的,爱那岁月留在他脸上的印记,爱他那颗被不如意的水星生活伤透了的心,爱他为火星环境事业做出的努力与牺牲,爱他为自己付出的感情!
火星基本上还是一个沙漠行星,地表沙丘、砾石遍布,冬季里的大气既稀薄又寒冷,沙尘悬浮其中,每年常有尘暴发生。但即便是这样也阻挡不了肖恩留下来的决心,他不仅要改造火星的环境、还想赢得美人的心。
许多人对故乡有一份难舍的情,无论身处异域多久,在那里遇见过什么人,对故乡的眷念如同宿命难分离。每个人都无法选择自己的故乡,宇宙早在创世之初就编排好了所有人的来处与归所。肖恩可以选择定居火星,他可以放弃水星籍,但对于火星人来说,他始终都是一个匆匆过客,凡尘来往,去留而已。
瑞贝阿卡的家人就很不看好这段露水般的因缘,他们总觉得这个家中大姐是出于对水星人的好奇、也可能是为了逃避家庭的负担才和肖恩走到了一起。要知道,他们两个来自不同的星球、甚至是不同的种族。而他——肖恩的故乡在两亿公里外(不远不近时)!她要跟他去吗?去了还会回来吗?
火星上的一年有687个地球日那么长,虽然其自转轴与地球自转轴倾斜的程度几乎相同,但这里每个季节的时间比地球上长一倍。另外,由于火星绕太阳公转的椭圆轨道比地球椭圆轨道要扁,导致火星南北半球的四季差异比地球上更为显著。出于同样原因,这里四季长度的差异也比地球上的差异更大。地球上各个季节长度的差异最多不超过5%,而火星上北半球的春季要比秋季长1/3左右。
在他们共同度过第二个漫长寒冬后,院墙和栅栏的绿意未深,年轻的瑞贝阿卡依然明澈光洁。但是,草木尚要经历荣与枯、生与灭,两情相悦的两个人实则也并没有过得情比金坚。
她总以为日子会在永恒的浪漫中度过、她和肖恩是全太阳系最完美的情侣。但爱情若不经过修饰、生活就如同菜市,没有人可以自如地把握住理想中的情人不让他溜走。
现实生活未必同想象中一样,他们对这个世界的认识也不尽相同,宇宙的设定里又从来没有“完美”一说。不断摩擦的交往岁月将一个骨肉丰盈的瑞贝阿卡削减到无比瘦小。
“早期生命物质都是由有机体组成的,在外部能量源的作用下,有机体并不会向生命分子方向演化,反而会变成焦油类物质。早期火星上存在硼元素是生命分子启动的关键因素,由此引发了一个悖论,即某一时期的地球几乎被液态水覆盖,阻止了一定浓度的硼形成。因此可以断定,早期地球上并不具备启动生命进程的条件,反而在湿润的火星更具有这样的潜力。”肖恩不管是什么时候都在谈论他的工作,喋喋不休。
可能是关于生命起源的话题鼓励了她、抑或是肖恩对工作的热情和对她的漠不关心刺激了她,瑞贝阿卡对他说:“我怀孕了。”这件事并没有令肖恩快乐多久,苦恼反而接踵而至。看着爱人懊恼的表情,瑞贝阿卡就像一个弄丢了青春的少女,被浮华的世态浇漓,体会了人情凉意。肖恩说,他喜欢火星,会一直留下来,甚至定居这里。他也很爱瑞贝阿卡,爱她的青春靓丽。但他没有办法现在就对一个新生命的诞生负责,更何况她还是个学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