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远行1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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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来
  让我们拥抱
  紧紧地
  紧紧地
  拥抱
  好像松开后就要分离
  好像明天再不会来到
  紧紧地
  紧紧地
  拥抱
  这件事情只有你知道
  只有你知道
  何时松开才是最好
  轻轻地
  轻轻地
  千万不要被我知晓
  更不要松开得太早
  这是瑞贝阿卡为即将到来的离别写下的诗句,她已经完成了自己的工作,按计划将去“冬眠”。这一年来,在宇宙的静夜阑珊里,他们一起醉心于工作、一起欣赏过星辰!岁月刻画下了最深刻的涟漪,韦一的余生里再不曾忘记。
  共同走过岁月的人,总是会回首记忆中最灿烂的花。世事将本对生活充满希冀的人打磨成无奈的感叹,那还在挣扎的也只是无力地突围。都说地心引力是人类的囚笼,可如今足迹已经遍布太阳系,又怎样?都说人的寿数有定,是逾越不了的围篱,可真要有了千年的寿命,又怎样?都说宇宙在走向热寂,生命只是一场儿戏,但如果一切恒定,又怎样?
  韦一不是没有因了与瑞贝阿卡的爱情而想过珍惜生命,他设想过利用太空中的寒冷代替“茧”的冷却系统,从而省出能量再供应一个自制“冬眠舱”。但无论怎样计算,风险都很大,他不能因为自私而让“播撒生命”前功尽弃。瑞贝阿卡也有建议,就是牺牲刘博文,让韦一使用那个“冬眠舱”。但是,飞船还没有驶出“日光层”、前路的航迹还需要修正,断断续续的人工复核还要好几十年,第一阶段“领航员”根本无法兼任第二阶段的工作。并且,为了自己的生存要谋害一个同类的性命,这让韦一实在不忍心。
  瑞贝阿卡的美丽容颜将在“冬眠舱”里永保现在的模样,韦一则将为了履行使命历经宇宙中最漫长的孤单,试问谁能不作点垂死挣扎?但他肩负着人类文明的重大使命,这样的牺牲似乎也是命中注定。
  在这无垠太空中,已与瑞贝阿卡携手走过一段烂漫,即便此后将在孤寂中等待死去,人生也如秋叶静美。其实,对于死亡的渴望一直伴随着人类“生”的过程。许多时候,比起春花的盛开我们更羡慕秋叶的凋零,比起新生命的诞生我们更对死亡后的去向魂思神往。无论你生活的现状是美好还是落寞,对于离开这个世界的手段和时机总会让人无比痴迷。多少人曾经试图冲破命运的掌控,虽不能决定自己的出生但要掌握了自己的死亡——也许是那痴爱之人一往而深地为对方去死,也许是那忠心之人只一句“报效”就饮刀成一快。
  离别日近,瑞贝阿卡日渐沉默,韦一经常会看见她独自一人在某个角落里偷偷落泪。每每此时,他都不会去打扰她,这一份离别的忧伤是沉稳和深刻的。韦一始终都是理性的那一个,就像当初不轻易对她说出爱的话语,如今也不忍让她哭得更加伤心。那种刻意保持的距离,不仅他不敢轻易逾越,瑞贝阿卡也害怕承担,所以只能独自涕零。
  韦一用最高的理智驾驭着自己的感情,在一次次的热烈缠绵后,他都会给予最平和的温暖。瑞贝阿卡虽然话语日少,但都会默默地陪伴在韦一的身旁。此时的她虽然心里早有了主意,但还是难免迷茫。她把自己的计划在心底深藏,静看最亮的星辰——她深爱的男人。但每次看着看着,她都会忍不住伸出手去触摸韦一的脸庞,在他温暖的笑容下将此刻一帧一帧的刻画。
  瑞贝阿卡觉得自己对韦一的爱是最纯真也最纯粹的,她很庆幸自己把握住了最后的机会,来到了他的身边。这份感情,她拥有过、珍惜过,就是对自己最大的慈悲。若任他离去、后会无期,她的余生即便是安然活在火星上,也只留苍凉。人生何处不相逢,但那1300光年的距离,这一错过,怎能再重逢?
  她多么希望可以和他活到白发苍苍,可人生的劫数各自不同,“文明屏障”这道坎更是无底的悬崖。对于一个人来说,特别是她这样始终与“生命”为伍的人,若能解开这道最难的题,人生不虚此行。浮生若梦,她已经拥有过韦一,此生不必再为爱而惊天动地,终究要追寻了文明的蛛丝马迹,完成另一场修行。
  在最后的日子里,主机终于收到了韦一等了很久的消息,关于那场太阳系里的战争。瑞贝阿卡不是不想知道结局,但她害怕听到那些生与死的惊情。韦一只一个人详细阅读了这则罗院长在他们离开地球后发来的第一条消息。
  那颗巨大的“冷聚变”导弹(其实就是艘飞船)在地球舰队的护航下成功砸中了水星人在金星的前哨基地。但没想到,驾驶员的“航天飞机”脱离失败,他们被迫作了“自杀袭击”!另外,那巨大的爆炸也引发了一场金星上的生态灾难,几乎大半个星球被包裹在浓密的尘埃云中。地球与水星的“舰队决战”也因这场袭击而拉开了序幕。这一次,因为星舰速度和火力都大大强于一百多年前,战斗几乎就在几十个小时内就结束了——两败俱伤!
  随后,残存的地球舰队利用改装的“星际列车”围困住了火星。拥有最新“星舰”的火星舰队却不战而降,这给后来地球与水星的第二次决战提供了充足的火力!三个地球月后,经过修复和新建的“水星舰队”再次奔赴地球战场,双方几乎摧毁了对方所有的“星际战舰”!
  眼看杀红了眼的地球帝国和水星联邦即将祭出“核子武器”,金星帝国适时出手了!就此,金星打着“太阳系联盟”的旗号“挟天子以令诸侯”,称霸了整个星系。但是,好景不长,虽然“核武器”的调动和使用太过名目张胆,但投放“生命武器”对于任何一个弱小一方来说都易如反掌!没有人知道,最早是谁投放了新一代的“合成生物细菌”,但半年后,疾病已经肆虐于整个太阳系!
  罗院长说,他发完这则信息后会销毁所有“瑞贝阿卡计划”的资料,并且了结自己的性命!因为帝国已经再次分崩离析,年轻的皇帝也被叛军击毙!再没有人会关心“远行”,更不会有人把“精卫”记起,但瑞贝阿卡他们也因此肩负起了更加伟大的使命!
  看完消息后,韦一决定,三天后瑞贝阿卡就进入“冬眠舱”!而他将继续自己的使命,直到最后,他会把自己推出了气闸舱。也许,他的躯体将在宇宙毁灭的一刻才会化成灰烬。这就是所谓的命里劫数吧,相爱的人注定要两分离。梦断星尘,再多情缘也成绝笔。
  没有瑞贝阿卡陪伴的日子将重回黑暗,宇宙星光无数,没有一点光明是为了照亮韦一。她的“睡去”将剜去他的心、带走他的魂灵,从此只有一副空皮囊孤独地行走于飞船上。
  瑞贝阿卡是迟来的缘分、也是他必经的红尘、更是擦不去的泪痕,余生孤影萍踪,只求那相互缠绕的两颗心可以继续走完这一程。人生啊,你可以起伏难料,但何必让最短暂的也最美妙?看在这个脆弱的生命历经世态的纷繁凛冽、纵身职场的尘涛世浪这么多年,多少也请把纸短换个情长!
  这三天里,韦一把瑞贝阿卡写给他的诗读了又读,体会着她内心的清澈明净。她的前半生并不容易、在惊涛骇浪中跌跌撞撞,但她真正做到了宠辱不惊、淡雅清净。任由岁月的刀一再磨砺,任由流年如何冲击,她始终秉持着爱护众生的心、守着一个梦、等待一份情。
  韦一始终担心那不梦不醒的“冬眠”是否可以保护了她13000年的安宁,又害怕她醒来后在没有他的世界里一意孤行,不去走完自己的生命。那指引“人类”前行的使命,其实也是步步惊心,太阳系里固然人心叵测,那个异域星球难道不会险象环生?只是,终于到了那一天,若她也将死去,今生没有完成的约定,在另一个世界又是否可以重续?
  连日来的失眠让韦一精神日衰,瑞贝阿卡建议他使用冬眠舱休息下,并保证会在三天后把他叫醒,不然她很担心他的身体是否可以把航程继续。韦一被她说服了,但说还有个秘密要告诉她,所以一定要把他叫醒。瑞贝阿卡稍有些迟疑,但她想,好像所有的秘密在此刻都已经没有了意义。幸好,他又说:“那个其实也很难启齿,关于我一直不提起父母的原因。这样吧,趁这两天我‘睡觉’你可以自己看,我留了封信在起居室的茶几柜里。”
  在即将开始“冬眠”的一刻,瑞贝阿卡对他说:“我相信生命转身之后会变得更加华丽,就像春蚕化蝶后的惊艳。虽然我可能看不到了,但一定会陪你走下去、走到最后。”
  疲累的韦一并没有听明白爱人的意思,只是“冬眠”即将开始,还听她在喃喃自语:“这一年是我人生中最快乐的时光,谢谢你!但是,终有一天,我会先你而去,等你知道时,请不要悲伤、也不要绝望,你只要记得我是你的妻就好。如果真的有那场霞光、穿越轮回之后,我一定还会把你找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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