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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多年前,他去过京城一次。那时,还会有许多期待与莫名的奢望。在老槐树簇拥的山头,眺望那座古老的城。在胡同中走过纤尘陌上,再来时已是寂寥一场。流年日深,许多事已经模糊不清,只记得那年近冬、帝国阅兵的威武景象。
公元1910年,大清帝国飘摇欲坠,在乱世风尘中,最苍茫、也最无情的就是帝国官场,时年31岁的吴连德好不容易才谋到了一个天津陆军军医学堂副监督的职。虽然有了一处栖身的角落,他的心却还是无处安放。是帝制还是共和?是真立宪还是假民主?是留在东方为国效力还是去西方大展宏图?辗转尘世好几年,山水一程,所有的答案好像都在远方,却又近在心上。
这次被召唤来京城,行事匆匆,也不知是福是祸?宫禁森严,但为他开了一路的通畅。乾清宫中气氛庄严,那无上的皇帝端坐在雕凿着金龙的宝座上。冬日的暖阳打在地面的金砖、反射的光芒照亮了“正大光明”的匾额,皇帝的面庞却略显黯淡无光。
气度非凡、气宇轩昂的摄政王站立一旁,对着匍匐在地的吴连德一番叮嘱道:“兹事体大,着你去办理这差事,是外务部右丞施造基的力荐,更是圣上的体恤!”他说着对一旁年轻的皇帝作了个拱手的敬礼,“事情发生在‘龙兴’之地,若是办好了,你前途光明,若是办砸了,要了你的小命!”
后来,人们总说如果没有遭遇这场灾难,我们也不会知晓平淡日子的好。站在生与死的界碑前,所有人都应该相信万物有灵——哪怕是那冬日暖阳下闲庭信步的蚂蚁,或是被世人唾弃的獐头鼠目之辈,若我们给予足够的慈悲,也许一切就不会发生了。面对死神的收割,人类必须相信每一只蚊虫都有情感、每一株草木都有魂灵,每一片流云、每一座山川、每一串泪滴都在把生命的庄严演绎!
若不是这场灾难,世人也不会知道吴连德是谁。在帝国的权力体系和人世间的钱权分层中,他和那蝼蚁、獐鼠无异、与你我中的大多数无异。哪怕,我们都只是万物之中的一粒微尘,却又想尽一切办法在某个范围内封王作神,无论这个领域是大是小,抑或只是三两好友之间的暗自竞争。
虽然今天把吴连德使唤得极为匆忙,实际上,灾难刚来的时候,京城的王侯将相没有丝毫惊惧。那时,他们被“三省总督”西良的“灾情奏报”柔软地砸伤,醉生梦死的生活却一如既往。
翻阅卷宗,只见报告里说,去年此时,沙俄从东北带走了327名中国劳工去北极圈“拓荒”。今年寒冬未至,他们中的13人被送回了哈尔滨。据沙俄方面讲,其他人还在“拓荒”中。但回来的人相继“暴病”而亡,终于有两名“拓荒者”说出了真相——他们在北极圈得了致命的疾病,其他人都已经死于非命!话音未落,灾难在一夜间遍地播撒开来,短短十天,已有3万多人没了性命!
东三省,曾经很多汉人都对那里倍感陌生,直到“闯关东”后无数人一往情深地将灵魂投宿于此。只因那广袤的关外是皇亲贵胄魂思神往的故乡,所以帝国非常重视这次灾情,不惜一切代价也要遏制住“鼠疫”(外国专家的研究结论)蔓延的势头!如此这般,吴连德终于等来了自己的命运。
外国专家说“鼠疫”不会人传人,但吴连德却对那片严寒大地有着更加深刻和清醒的认识——连人都懒得乱窜的冰雪之地,只靠老鼠传播的话怎么可能会让东三省在短短十几天里就“沦陷”了?
吴连德被任命为东三省防灾全权总医官后,不辞万里赶赴这里,解剖尸体、自制口罩、呈请隔离等等一系列措施都只为了能把“瘟疫”扼杀在关外。但他心里清楚,这绝对不是普通的“鼠疫”,而是一种有着强大传播能力和致命效果的“超级病毒”!
长河落日,随着牧民赶着马匹、牛羊的迁徙,“鼠疫”还在延续。为了处理堆积如山的尸体,吴连德请到了“奉旨焚尸”!一具具躯体转瞬即消,却究竟也没能带走众生的苦难。那每每看到吴连德就匍匍在地的百姓们,虽然身躯瘦削、但眼神中带着不可动摇的坚定和无限的期待。
这让他最终下定了决心,选择以时间对抗灾情,拖慢它、必须拖慢它!13万逝者的生命和几百万“感染者”的期望正在觐见他的人性!因此,他把水螅还未彻底分化的干细胞注入了“感染者”们的体内!当然,此前已经做过生与死的试验,试体正是他自己!
要说,他并不是不知道这样做的风险,特别是把自己拖入这病魔的泥沼,但官场的争斗更是一笔糊涂账、人心个个都像削尖了的刀!无奈啊!彷徨!就这样吧,没有什么好留恋的了,即便是那至高的帝皇,总过不了百岁的寿限,如今的他必将走过几百年的时光!
呼伦贝尔大草原的青草地上、湛蓝的天空中苍鹰在白云间展翅翱翔、惊散了流年与时光。被注射了水螅干细胞的“感染者”们呼吸慢了下来,行动也迟缓起来,“鼠疫”蔓延的速度随着时间的戛然而止而被迟滞!彻底救治他们,不是三年五载就可以做到,所以,吴连德向天“借了”五百年!
他不知道到底要耗费多久的光***外的黑土地才会重回安宁,但白头山屹立如昔、天池倒映着每一个日夜流转,这给了他灵感与创意。对于吴连德和那些与他一样被注射过水螅干细胞的人而言,王朝虽然已经易主、岁月却似乎不再更迭。他们一年只进食三次,秋冬季都会呼呼大睡,日子如水安然流去。
多少族群之间的战争和人与人的纷争都在历史长河里无声演绎又被瞬间淹没,只有东三省的这片土地依旧安逸,谁都不敢去触碰那里、身怕惊扰了那群“感染者”们。多少人曾经想过要撩开东北薄雾下那层神秘的面纱,却发现这贫瘠的地方像中了诅咒般的死气沉沉。所有人似乎都失去了说话的能力!
他们不知道的是,任凭岁月扬鞭抽打年华,人世间早已物是人非,而这里的人几乎从来没有变过。时间的涟漪晕开地如此缓慢,缓慢到只有日月计算着一年又一年。没有人知道,对于“感染者”而言,这里的一年只是过了一天而已!
死亡虽然迟到了,但从未曾缺席!300年后,剩下不足500人,他们都跟着吴连德住进了长白山的老林里。在“感染者”们人丁稀疏,生命凋零近乎绝迹时,无数“铁盒子”从四面八方飞来、把小小的村落围上。有一个轻轻缓缓地降下,走下来一位恬淡静雅的女子和一位山一样高大俊朗的男人。
女子介绍自己名叫瑞贝阿卡,男人名叫韦一。她说自己来自火星,男人是地球居民。她还说,来这里,是请他帮忙,他们要在遥远的外星重建人类文明。对于这些,吴连德迟缓的大脑实在无法听明白,他只知道,来人允诺会把他的村民全部治好!
当他们从最深的大山里走出来,尘世的一切尊贵和荣华似乎都与他们毫无瓜葛,也没有那些繁芜的心事。只是,这时的人类早已不再痴迷江南水岸、梅花冷月,他们只贪恋火星的大漠风沙、泰坦星的萧萧易水,直至所有的星辰大海!
时间已经在老屋檐下流淌过去了近千年,多少人在这期间背井离乡去探寻古老而崭新的外星球。但每一个“外星人”都有着属于自己的故乡——在地球上的某一个地方,他们从那里出发!
在每一座城市、每一个星球、每一艘飞船上的人类,每一天都在忙碌着,竞争、斗争、战争,发现、探险、征服!所有人都早已忘了要留些时间去叩问那个终极命题——我们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