逆行8

　　从泰坦星国家科学院五十年来的研究资料看，“它们”在经历了长时间的“休眠”后也产生了一些“副作用”——越是古老的微生物体、恢复生命体征所需要的时间也就越久——这也是为何越强的细菌转化过程越慢。
　　因此，刚开始，这些微生物体的出现给了科学家们一个极好的机会——可以对古老基因组展开研究，并且通过生活在温暖和寒冷不同气温下的“远古细菌”了解泰坦星的气候模式变化过程。但也有科学家反对这样的研究，认为“远古细菌”为了在冰雪环境中生存下来，可能经历过“进化适应”。也就是说，人类的机体无法识别它们，也不具备抗体！
　　不过，大多数科学家都反对这样的杞人忧天，他们认为人类和其它大多数动物都已适应了较为温暖的气候环境，而“远古细菌”在这种气候条件下则很难生存下来。
　　“冰火山”爆发后的最初几年里，科学家们收集到了3万多种“远古细菌”，但没过几年，还存活的仅有1000种左右。这导致了泰坦星人的误判，他们以为这佐证了“远古细菌无法适应现代温暖环境”的说法，所以对已经出现的疾病爆发端倪置若罔闻。实际上，种类的减少是“它们”为了进行更好“组合”的结果！等到罗思辛格把“它们”带去月球时，就只剩一种了——最致命的一种！
　　泰坦星科学家们经过化石采集，在一块煤岩上发现了最早的“它们”——经同位素测试，距今至少有38亿年的历史！它们的变异和进化速度相当缓慢，平均在1000年左右才稍微变化一点，最慢的变异时隔13万年之久。
　　至于最终的“进化形态”，泰坦星科学院手上也没有样本，最新的观察报告是十几年前的。有关它们会被“辐射损伤”的报告和水星专家队的试验结果一样——估计在冰层里时就害怕辐射，除了进化自己外大部分时间和能量都用来修复此类损伤了。
　　但泰坦星的科学家们通过大量测试已经锁定了高能伽马射线是“它们”最害怕的辐射。这个情报非常重要，瑞贝阿卡在第一时间就向“中央湾基地”作了通报，那里的高能物理学家们已经开始研究基于介子和“反介子”的射线武器了。
　　“那些被占据的人类躯体显然不如‘它们’聪明，几乎没有行动能力，不知道攻击、也不进食，几乎就是在等死。”吉瑞旺姆看着全息影像、默念着几乎一模一样的冗长报告，“我怀疑它们可能就是想曝露人类尸体，给甲烷大气作贡献。”
　　“自我意识是所有‘意识’中最可贵的，宇宙中的无数巧合才能出现一个零星的‘火种’。”瑞贝阿卡喃喃自语道，“关键在于，‘它们’到底具备了‘意识’还是‘自我意识’？”
　　“净化室”里此时只有她和吉瑞旺姆在。英迪拉和手下们忙着在根据瑞贝阿卡的需要从主机房查找尘封已久的资料发送过来。张东他们则都在门外站岗，一方面把狭小的“净化室”留给瑞贝阿卡开展工作用，另一方面也要防止某些泰坦星人对五十年后姗姗来迟的“同类”图谋不轨。
　　“自我意识诞生的概率是负10的100次方左右，而一个普通意识只需要负10的28次方。”瑞贝阿卡还在边思考边说着，好像在回忆非常久远以前的事。这引起了吉瑞旺姆的好奇，他蹲到了她边上久久地注视着这张漂亮的脸庞。
　　“低熵的宇宙最适合‘生命孢子’繁衍出意识。”瑞贝阿卡瞪大眼睛看着吉瑞旺姆说，“它们也是宇宙创造出来的生命，而且获得‘意识’的时间远比只有5000多万年历史的人类更加久远。只是，‘自我意识’的获得方式与人类突然间的爆发相反，是一种非常缓慢的过程。”
　　“你是说......它和‘我’......这两个概念是一样的？”吉瑞旺姆显然听懂了她在说什么，也瞪大了眼睛看着她。
　　“恐怕你要说他（HE），而不是它(IT)。”瑞贝阿卡说，“他们一定还在进化，我要出去看一看......他们的世界！”
　　“你疯了吗？”吉瑞旺姆反对道，“这个星球现在的大气层中雷电风暴异常活跃，除了极地外没有一片天空是安全的！”
　　“这就像我们改造各种星球环境使其适应人类生存一样，现在的泰坦星气候一定也是他们改造的结果。”瑞贝阿卡则挤眉弄眼地说，“吉瑞旺姆，我们一起去看看吧！”
　　“不！我不去！”吉瑞旺姆大叫着一个踉跄跌坐到了地上。
　　“哈哈哈......亏你还是个大男人！”瑞贝阿卡笑着说，然后伸手去搀扶他。
　　“我愿意去！”英迪拉不知何时进来的，她一边脱着“木乃伊服”一边说，“但是我们已经没有飞行器了。”
　　张东是肯定站在瑞贝阿卡这边的，但由于吉瑞旺姆死活不肯去（其实他被死亡几十亿给吓坏了，早就有点后悔自己当初一时的冲动——为了想要在美女面前逞英雄，拿命当了赌注。）不得不留下一部分“太空猴”和一艘“太空梭”。尼奥总理这边因为英迪拉执意同行所以没有阻拦，但也没有什么可以支援。
　　“太空梭”飞出安大略湖时，英迪拉激动地解开安全带跑去了后弦窗看了很久。来“世外桃源”的这几天，瑞贝阿卡都没有真正领略过这座（曾经）伟大的“海底城”，只把自己关在了“净化室”里。不过根据张东的“战场侦测”，现在的“海底城”只有十分之一还有热能移动，也就是说，其他十分之九的城市已经被废弃。
　　此行的目的地是“第一现场”——“Sotra”，飞行时间半个多小时，但为了穿越雷暴，“主机”花了不少时间“绕道”。到达“Sotra”上空后，“太空梭”利用停靠船坞时的侧面喷射口悬停在了空中。通过飞船外的摄像头捕捉和三维场景扫描，可以看到漆黑一片的大地上有着无数卷曲着的“人类”在蠕动着，并且普遍都聚集在环形沙丘山的阴影里。
　　“真像被烘干了的‘粪坑’！”张东看着影像不禁感慨道。
　　“因为大部分地区的人工磁场已经丧失，所以大气层被撕裂得时有时无，宇宙辐射可以很容易就到达这里。”英迪拉惊奇地看着地上“蛆”一样的“人类”躯体说。
　　“虽然他们几乎没有在移动，但从聚集地的范围看，是具有行动能力的，而且速度不亚于太阳光照的缓慢偏移。”瑞贝阿卡说，“不过，他们的‘环境改造’看来还没有完成，需要更多的甲烷来形成浓密的大气层——届时就没有什么辐射可以漏进来了！还好他们的进化非常缓慢，这给了我们足够的时间，不然‘星际社会’在这五十年里的所作所为足以害死全部人类！”
　　“你是说......完成‘进化’后的它们可以离开这个星球布满整个太阳系？！”张东惊奇地问。从理论上来讲，“星际社会”把泰坦星设定成“孤岛”是有道理的——细菌再厉害，也不可能飞出这里——以35亿泰坦星人的生命为代价、用时间熬死它们。
　　“人类不就走出了地球、遍布了太阳系吗？”瑞贝阿卡说，“进化速度是问题的关键！”
　　突然，飞船开始左右摇摆起来，随着警报声响起，晃动也更加厉害了。“对不起，我们不能一直停在这里，而且要关闭掉大部分电子设备，因为这会吸引雷暴！”飞船主机的声音响在船舱里。话音未落，船体猛地向下一沉，稍稳定了一刹那后就开始了极速下落！
　　“对不起，各位！我们遭到了雷击，动力系统出现了故障。”主机说，“飞船即将坠毁，我会尽量控制它掉在沙丘上。”此时除了主机，谁都不敢说话，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张东一直看着瑞贝阿卡，满眼的焦急与关心。
　　主机在最后一刻还是做到了尽善尽美，迎头撞上了沙丘并且摩擦着沙壁缓缓掉落。这样的“完美降落”只造成了头部几名“太空猴”在撞击力下的暂时昏迷，其他人都安然无恙。主机在第一时间呼叫了“海底城”中另一艘“太空梭”前来救援，随后向舱内的人类报告了一个坏消息：“我们被‘蛆人’包围了！”
　　“蛆人？”张东解开安全带后一边查看瑞贝阿卡有没有事一边说，“这个名字起的不错，虽然你连自己的名字都没有。”
　　“我给自己起过很多的名字，只是‘地厅’系统——也就是地球主机不同意我有名字而已。”主机说。张东确定瑞贝阿卡没事后又去与其他“太空猴”一起查看战友们的伤势。
　　“我们在飞船里应该是安全的。”昏迷的士兵们已渐渐清醒，张东绕了船舱四壁一圈后说，“大家不要担心，‘蛆人’没有行动力，我们在这里等待救援就好！”
　　“主机，救援还有多久到？”瑞贝阿卡解开了安全带问。
　　“海底城主机已经获得授权，正在把发射平台升起。受雷暴影响，预计36至48分钟后就可以到达。哦对了，是地球的原子时间。”主机回答。
　　时间就在大家心急如焚的等待中一秒一秒地缓慢流淌，大约半小时后，舱体的轻微抖动惊醒了昏沉中的人们。“主机，你还有动力吗？”张东问。
　　“燃料有很多，但系统故障，动力已经完全丧失。......，不对，你是在问刚才的抖动情况吗？不是我干的！”主机有情绪模块，声音还设置了拟人效果，此时有些颤抖。
　　“太阳光的偏移速度......”瑞贝阿卡低语道，“我们就掉在他们中间，如果要攻击早就可以开始了，这半小时......他们是在等待什么呢？”
　　“组合，一定是的。”英迪拉满脸惊恐地说，“他们个体的力量非常微弱，一定是在组合集体的力量！”
　　“合体？！”张东赶紧站起来、端了端手里的激光枪说，“把人类的躯体组合在一起？是要推翻飞船还是破门而入？”
　　“那要看他们的手段，理论上要做到前者都很难，后者需要使用工具，他们更加不具备这种能力。”英迪拉说。
　　“之前你还说他们不知道何为‘攻击’呢！......大家注意警戒！”张东命令6个手下道，他们立刻分散开来注意观察着舱壁。
　　此时，英迪拉问了一个很严肃的问题：“如果他们把我们埋没掉，要如何才能出去？如何上另一艘太空梭呢？”对此，大家都没有什么好主意。
　　“主机，舱外摄像头还能用吗？”瑞贝阿卡问。
　　“可以。”主机说完就向舱内投射了一团乌漆墨黑的景象。
　　“我们已经被他们掩埋了，什么都看不见。”主机说。
　　“我不是要看外面，而是要吸引雷暴。”瑞贝阿卡说，“也许可以轰击出一条路来。”
　　“那我就把所有电子设备都打开吧，你们想听什么音乐？”主机问。所有人被这个问题问住了，一时都没有人回复。
　　“贝多芬的《英雄交响曲》吧。”瑞贝阿卡说，“这是一个需要英雄的时代！”
　　“这是一个呼唤英雄的时代。”英迪拉宛然一笑说。
　　“这是一个造就英雄的时代！”张东豪迈地说。
　　音乐声渐入、沉重而雄壮，如今的太阳系像极了那个风云际会的欧洲大陆。
　　高潮声中，“救援到了。”主机说，“雷暴似乎还没有来，你们现在要想一下该怎么出去了。”
　　“开舱门吧，我们冲出去！”张东伴随着音乐气势恢宏地一挥手说。
　　“这个厚度你们已经很难顶开或者翻越......”主机停顿了下说，“等等，雷暴来了！要出去就趁现在！”
　　立刻，侧舱门和尾舱门同时打开了，但由于到处都是“蛆人”，门不仅没有完全打开，而且正在被“蛆人”的蠕动慢慢推上。两名“太空猴”用手里的激光枪撑住了较大的尾舱门，然后爬出去站在“蛆人”身上伸手进来拉里面的人。英迪拉顺利出去后，两名“太空猴”跟上护送她向高处爬。
　　瑞贝阿卡快要爬出去时，那两只拉着他的手突然松开了，随后可怕地、悄无声息地渐渐向后退去！没了人影！另两名“太空猴”赶紧爬出去用身体“趟开”了一块地方，把她拉了出去。张东最后出来，推着瑞贝阿卡往上爬。
　　“英迪拉他们已经上飞船了，你们要抓紧，‘蛆人’的‘人山’越来越高了！”主机的声音回荡在空空荡荡的舱室内，“再见！人类！”
　　把瑞贝阿卡拉出来的两名“太空猴”被“蛆人”们困住了、越陷越深，直至头颅也被埋没。为了躲避堆积起来的“人山”，飞船不得不拉高了些。“蛆人”的恐怖样子和无处下脚的软绵绵躯体让瑞贝阿卡爬得浑身都没有了力气，只有张东有力的大手在死命地把她往上托。待她的手与飞船上的“太空猴”们拉住，才有一股强大的力量把她拉上了飞船。紧接着就听“太空猴”们大喊：“队长！”
　　......
　　关于张东，瑞贝阿卡只能提供这残缺零碎的记忆，我们也无从拼凑出他完整的故事、无处寻觅他那血染的征衣。追溯一个人的前尘过往在那个纷乱的年代也没有任何意义，只要你铭记住这一刻的壮举，就可以把他的一生看尽。虽然张东还来不及把与瑞贝阿卡的缘分好好珍惜，但能用自己的命换了她的命、死有所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