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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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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程杨,醒一醒,已经六点钟了。”
  男孩猛地张开双眼,梦中的尖针扎入他太阳穴的疼痛感和电流流过大脑的撕裂感仍在灼烧着他的神经。
  他按住自己的太阳穴,想缓解疼痛,可梦中女孩倒在他眼前的光景在他的脑海里挥之不去。
  程杨看向周围,看到了把他拉回现实中的男孩,20岁出头的脸庞,棕色的眼仁光亮亮的,包裹着世间的光怪陆离。不高不矮的个子,有些自来卷的头发被染成了浅棕色,浅灰色的棒球衫,胸口上带着几点黑黄的油污,黑色的工装裤皱皱巴巴,此刻的他双手插进帽衫的兜里,站在程杨躺着的沙发旁边,声音听上去带着一丝嘲讽的意味。
  程杨扶着沙发的靠背挣扎着坐起来。睡觉时双腿放在了椅子的扶手上,直到现在还有些麻木感。
  他抓起了身上盖着的浅蓝色工作服,工作服独特的纤维质感,硌着程杨的掌心。工作服刚好盖住了他的膝盖,迷迷糊糊之间程杨终于认出了他的午睡之友。
  午睡过后,工作服也变得有些皱皱巴巴,而左胸的位置别着印有花体英文“anionix”的白底红字的椭圆形图标依旧明晰可见。
  沙发的旁边摆着一个小桌子,桌子上放着程杨的工作卡。
  工作卡与工作服的颜色相近,大概有银行卡大小,但比一般的银行卡要厚一些。卡面的右侧是持有人的照片,同样是二十左右岁的年纪,漆黑的头发被整齐的梳向右侧,刚刚好的露出他形状好看的眉毛,鼻梁上架着一副普通的黑色眼镜框,一双漆黑的眼睛藏在后面,照片中的眼睛没有折射任何的光亮,本就严肃的白底证件照透露着一丝的阴沉。
  证件照中的程杨也穿着这件浅蓝色的工作服证件照的下方是一个透明的圆孔,此刻正一闪一闪的发着红光。卡面的右侧写着持卡人的姓名——程杨,在名字下方规规整整的写着几个英文:keyⅡ。
  卡片的右上角缺了食指见方的一角,缺口处有着移动接口特有的金属薄片。
  程杨拿起桌子上的工作卡,看着卡上的红色频闪问到:“你把接口拿哪里去了?”
  “你还问我接口去哪了,可真有你的,大好时光搁这里睡觉,你知道今天下午的活都是谁干的么?”孙棋的声音里带着一丝怒气,指着衣服上的油污给程杨看,“你看这些机械的油污给我衣服搞得,这该怎么洗下去啊,我家里没有机械专用的洗衣液啊。”
  说着孙棋抓起桌子上纸仍试图擦掉衣服上的油污,可是衣服上的油污还是纹丝不动,孙棋显得有些沮丧。
  “你偷懒就偷懒吧,睡觉前把工作服借我也算是好的啊。”孙棋仿佛一个赌气的小孩,把不悦都写在了脸上,程杨看着他千变万化的面部表情,差点笑了出来。可一想到自己睡觉别人干活,刚到嘴边的笑意被他抿了回去。
  孙棋看到罪魁祸首还在偷笑,本就蓬松的发丝此刻仿佛爆米花炸开一般。“你居然还在笑?!下午老大看见你在这里睡觉,就把我喊去干活,你们串通好的欺负我吧?你之前是不是没怎么查过通用型的,今天才发现他的电池老化了,漏了我一声机油,故意的,你们绝对是故意的。给你,我不会再上你们的当了,不会了!”说着孙棋把接口的芯片递给了程杨,程杨接过后孙棋向他比了比自己的拳头,以示抗议。
  “通用型不应该是最简单的么,这还搞成一团糟,愧对z大的名号啊。”程杨捶了捶发麻的双腿,声音也带上了一丝嘲讽“我也不想睡午觉了,连英雄救美都没做成,不睡也罢。”
  说罢他从沙发上起来,把外套穿上了,捋了捋睡的有些杂乱的头发,接过了孙棋递过来的芯片,抓起一旁的工作卡,向孙棋抬了抬下巴,说“走吧,我看看是什么难为住了我们的高材生。”
  21世纪,计算机的诞生了,而整个地球,也第一次偏离他几千亿年发展的轨迹。
  无数高楼拔地而起,人们贪婪的吸食着这颗绿色星球几千万年所积累的养分,人们凿开每一座高山,彻夜不休的挖取着这颗星球藏在口袋里的珍宝。
  那段时间,没人在乎过高的资源消耗。人们吸食着信息的海洛因,争着把地球上的一切都扔进名为信息的流水线上,在终点等着品尝可口的佳肴。
  无数的生物在这场狂欢中退场,比起非洲狮的灭绝人们更愿意的谈论一个接一个的商机风口,人们仿佛赌场不眠的赌徒,发红的双眼寻找着下一个猎物。
  尝到甜头的人类,像蝗虫一样席卷着世界,他们搜罗来这个世界每一样值得被利用的东西。
  国家间明争暗斗,垒起眼前的筹码,即便是人们为这机械的巨人搜罗来了世间的一切可还是没能抵挡机械逐渐缓慢的步伐。
  一旦下注对就没有回头路了,世间可以被利用的东西变得越来越少,无数生物在这场人类的狂欢中灭绝。
  盛大的狂欢节仿佛被按了暂停键,人们回到了正常的轨道上,甚至逐渐的开始恢复之前被人们破坏的植被,人类仿佛与这个星球握和,眼前的一切都是那么的生机盎然!直到这个世纪的中期,人们成功造出了仿生度极高的拟人机器人。
  仿生机器人采用了可以为人类移植的皮肤,人们终于在0和1的世界里解读出了大脑的运作,并成功模拟了身体与大脑间的神经信号传递,完美的再现了人体机能的运作,大到身体的协调,小到眼球的转动,都与一个真正的人类无异,她的行为更像一个生物,而非一个冰冷的机器。
  而让她被称作仿生人的最关键因素是她可以像一个正常的人一样进食,并把其中的养分通过体内的循环系统转化为电能,供给日常的活动,而重量与一个成年女子无异。
  支撑她思考和运转的是巨大的人类信息库,有足够的数据支持,使她可以像人类处理每个日常突发的情况,又可以像一个高级计算机一样做复杂运算。
  第一个仿生机器人诞生在世界上最大的机械制造厂novar里,起初他们并没有直接向人们宣布仿生人的诞生,而是将她取名为苏安娜,并将她送往了一个中学中。
  她与学习的同学们同吃同住了三个月,甚至收到了一名同学的情书。在他们公布苏安娜的真实身份之前,没有人意识到这个看起来与他们年纪一般大的女孩是一个机器人。
  而当他们宣布这一消息并向全世界展出时,彻底的震撼了科技界,全世界的新闻媒体将她称为本世纪最好的礼物,无数的烟火在黑夜中绽放,人们纷纷走上街头欢呼,拿出香槟浇灌花朵,庆祝她驱逐了萦绕在人们头上长达几十年的阴霾。
  仿佛是情理之中,又好像是意料之外。苏安娜的诞生,让第四次工业革命彻底爆发,越来越多的机械仿生人进入了人类的伊甸园中,同时也意味着,越来越多的人们在这场人类与机械的较量中败下阵来,成为历史的尘埃。
  苏安娜诞生后的五年,数以百万计的仿生机器人被制造且投入生产,人们撕毁了之前与自然的和谐约定,制造机器的火炉吞噬着世间的一切,而苏安娜的制造厂商novar也一举成为了一个经济实力足以匹敌国家的公司。
  大量的仿生机器人走入生活,越来越多的人被迫走出社会,在政府的失业金窗口前排起长队。而社会的结构重塑,仿生人逐渐成为了社会中创造价值的主力。
  资本家们终于找到了可以无限工作的赚钱机器。城市里、街道间出现了越来越多的灯红酒绿,而街角垃圾堆里也滋生了更多的犯罪。
  越来越多的人们爱上了赌博,表面光鲜的城市孕育出来越来越多的苍蝇巷,等待着这个城市里每个不再向往未来的人。
  一朝登上伊甸园或者一念下地狱。苍蝇巷就是这样的地方,一无所有的人压上了自己最后的欲望。不过坊间的人们聊得最多的就是novar的帝国什么时候倒塌。
  2062年,苏安娜诞生的第八年。在越来越多的抱怨声中,仿生人终于被证实不具有创造的能力,他们的所有行为及活动,不过是人类历史数据的集合,根据已有的历史数据而产生的,他们本身并不具有意识。
  人们的怒火被点燃,在第四次工业革命中失去工作和生活价值的人们成为了声讨仿真机器人的主力军,加之媒体的煽动,城市的阴暗中等待的人们终于有了机会。
  那段时间,许多人们疯了似的冲进进novar的店中,砸碎当时被大家引以为傲的仿生人,好像只有这么做,才能消灭仿生人,夺回自己在社会中的地位,而仿生机器人也一时间从天堂跌到了地狱。
  越来越多的人们走上街头,加入了反抗的队伍。
  这次行为“Anti-Date”数据反抗,由于发生在七月,也有人叫他七月地狱。那时间的人们在街道上拉起巨大的反馈横幅,砸碎一个个仿真机器人,踢烂novar的招牌,对着媒体的镜头比中指,以此来宣告自己的胜利。
  全世界的机器人厂商都在这次数据反抗中受到了重创,有的小机器制造公司甚至因此消失。
  在数据反抗发生的一个月内,街道上布满了被砸坏的机器人废品给交通运行带来了极大的麻烦。而最大的机器制造商novar始终没有在公开的表过态。
  在纷争发生的那年圣诞节前夕,交通工具的制造商fly向全世界宣布自己的新产品:空中无人驾驶汽车autodriver。
  autodriver虽然与无人驾驶汽车一样,都是通过采集路上车辆的数据,为汽车提供最优路线。尽管无人驾驶汽车也有一时间的辉煌期,但是很快热度就降了下来,毕竟很多人喜欢的不是整条路上的最优路线,而是自己的最优路线,由于过分强调安全性,无人驾驶车辆的速度往往设置的很慢,买得起的有钱人们新鲜感过了之后,就又回归自己的速度与激情了。
  与nover不同的是fly做的是政府的生意,他把自己的汽车做成多人乘坐的模式,再把这些汽车卖给政府,在城市中设置好飞行轨道,以此来解决城市公共出行的问题。
  在发行当日fly的设计总监对着公众不遗余力的吹嘘,由于处在数据反抗的特殊时期,fly甚至宣布了仿生人不得乘坐autodriver这一规定。
  fly理所应当的受到了大众的拥护,比起大肆宣传自己的好,对大家都讨厌的仿生人踩上一脚似乎更能赢得民众的拥护。
  那段时间autodriver靠着意见领袖的身份得到了多个国家的引入和拥护,一时间fly的市值和novar相差无几。直到当年的圣诞节前夕,novar才第一次在媒体中直面世界的群众并宣布了两个事情。一是novar负责回收所有已被破坏的仿生人,二是所有在因仿生人出现而失去工作的人们将得到一份在Novar工作的机会。
  宣布完这些,起先那些针对novar无止境的谩骂仿佛被按了停止键,媒体争相销毁他们曾经报道过的负面消息,转而绞尽脑汁的编出各种华丽的词藻来歌颂这一科技巨头的复苏。连他曾经的对手fly,在例行会议上大肆的赞美了这一行为,并愿意与novar一同,破败的城市又恢复了往日的辉煌。
  novar为整个城市的人提供了多如繁星的岗位,人们再一次找到了自己的价值--为一个工业巨头工作。
  就这样又过了六年,一切似乎都在有条不紊的进行着。利益驱使下的各大公司,踏遍了高山,走遍了海底,研究也逐渐从地球伸到了太空,人们做了他们所能做的一切,但仍未让机器真正的拥有意识。
  科学各界都在等待着真正征服大脑的那一天。2068年9月10日,一名男子宣称自己家的智能机器人苏安娜拥有了意识,他向记者们描述,自己家的机器人在某天递给了他一幅画,画勾勒了一副简单的人物头像,文笔显得不太成熟,也没有采用机器最通用的激光打印技术。机器人坚持这是所绘制的画作自己的画作,经过数据筛查后,与机器人一幅图片也只有45%的相似度。
  才经历过数据反抗的人们,没有立刻信以为真。各界的人们猜疑,嘲讽,等着novar帝国的再一次倒塌。
  novar高价回收了这个机器人,并把检测的过程全程向公众直播。人类有史以来第一个产生自主意识的机器人在众目睽睽之下被拆解了。
  人们的手机上,街景的VR灯上,记录了每一个零件的形状、编号,每一串驱动机器运行的代码。
  长达三个月的研究结束后,novar宣布他们掌握了能够让机器人产生意识的源代码,同时也宣告了源代码的产生是非定向性的。novar把源代码作为公司的机密高度封锁,在人们的声声责问中也只是公布了源代码机器人无法批量生产的消息。
  得知源代码机器人无法批量生产后,让许多处在社会边缘的人松了一口气。
  人们围绕着源代码机器人开始了长达三年的争论。有人质疑机器所产生的意识的真实性,有人在社会中散布源代码机器人将要消灭人们的恐怖言论。
  人们既期待又胆怯,无数双眼睛在黑夜中熠熠生光。之前的喧闹不过是走了个过场,在这场没有结果纷争中,源代码机器人依旧被投放到了社会中。
  或许是迫于舆论的压力,抑或许是另有打算,源代码出厂时被配置了对他们而言度一份的密钥。
  同样的,novar培养了一批专门为了平常监测和调试源代码机器人的机械工程师们,并声称工程师们拥有直接接入机器人源代码的外接密钥,以此来保证源代码机器人在社会中的正常运转。
  而不需要密钥的仿生机器人们也被逐渐成为了人们口中的通用型。。
  程杨就是千万源代码工程师的一员。或许是有代码工程师这样的纽带存在。源代码机器人诞生后的几十年,人类社会逐渐接纳了他们。
  机器与人们达成了一个微妙的平衡。这些持有密钥的工程师们,也逐渐被key的称呼所替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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