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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何，你的免疫组化结果出来了，报告我让小惠现在就给你送过去，结果你自己看吧！一会我去你办公室，找你聊聊。”
清晨，第一缕太阳刚刚爬上天空。
京大医学院附属第一人民医院，肿瘤科，主任办公室。
何永国正忙着给自己的学生讲解有关胰腺低分化癌最新的全球临床研究报告，作为国内肿瘤临床领域的泰斗，何永国虽然还没到六十岁，但他的门生已经遍布天下。他是京大医学院有史以来最年轻的博士后，同时也是华夏科学院最年轻的院士。
在胰腺未分化癌分子信号通路研究领域，何永国现在的研究已经无限接近诺贝尔医学奖了。
电话是检验科林雪主任亲自打过来的，两周前，在医院的院内体检中，何永国的肿瘤标志物检测和影像学报告同时显示他的胰腺存在肿瘤。林主任的这个电话，让何永国心头一凉。胰腺肿瘤，即使不做病理检测，十之八九也都是恶性的。
这么多年的老战友了，何永国很熟悉林雪的脾气。
她没有直接告诉自己结果，兴许是她不忍心吧！
“好了，今天的培训就到这里吧！大家都回到各自的岗位上，最近一段时间，IVD领域和单克隆抗体都有很多前沿的医学理论出来，下了班，记得补补课。咱们奋斗在肿瘤第一线的临床医师，要有不断更新理论知识的觉悟。”
“知道了，何主任。”
匆匆的结束培训课，何永国泡了一壶绿茶。
看着茶叶在开水的浸润下，一片一片的展开，何永国握紧拳头，狠狠的朝着办公桌砸了下去。他不怕死，可他现在还不想死，他在京大医学院的博士生团队，当下正是实验冲关的关键节点。
这个节骨眼上，自己被确诊胰腺癌。
那岂不是近二十年的科研研究都毁于一旦了嘛！
“何主任……”
检验科的小惠已经站在办公室门口了，她是来给何永国送免疫组化报告的。她的脸上明显挂着一副很凝重的神情，或许她很明白，就连京大医学院附属人民医院这样全国顶尖的三甲医院也离不开何永国。
有些人生来无可替代！
在肿瘤临床领域，何永国毫无疑问就是这样的一个人。
尽管差不多已经猜到报告的结果，何永国还是保持着和往常一样的和蔼可亲：“是小惠啊！进来吧，我刚泡的西湖龙井，来，让我这个老人家给你这个小姑娘沏上一杯。”
何永国一边取杯子沏茶，一边还不忘念叨：“你们检验科，整天不是对着生化试剂、检验仪器就是电脑，环境也太差了！要说咱们医院啊，哪都好，就是对我们医生不够好，起码要有个茶水间嘛！多喝点绿茶，抗氧化、提神也能帮助机体排毒。”
小惠从何主任手里接过那杯热气腾腾的茶，温暖已经渗透进了心里。
每次来何主任的办公室，都能喝到一杯清香的绿茶，只怕以后，再也喝不到了。当眼神定格在何主任的脸上时，小惠再也忍不住，哭了起来。
她用拿报告的那只手捂着嘴，抽泣着道：“何主任，病理检测结果，是恶性的，已经晚期了。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
小惠的哭声里充满了悲怨。
她甚至想掩耳盗铃一般撕掉手里的报告，期望只要这样，一切就会像没发生一般。为什么上天偏偏要对何主任这么善良努力的人如此不公？
“小惠……”
何永国脸上挂着平淡的微笑，走到小惠身边，轻轻的拍了拍她的肩膀：“我们是医生，在我们这栋楼里，有成百上千的肿瘤病人，他们还等着我们给希望呢！你看，你倒好，白衣天使还哭起鼻子来了，快把眼泪擦掉。”
小惠还是哭，她本不想哭，可就是忍不住。
何永国从她手里接过报告，接着道：“傻丫头，你看看，茶都快凉了，听话，把茶喝了，回到自己的工作岗位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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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小惠进何永国办公室的那一刻起，办公室的门口，早已围满了医生。
心内科、急诊、ICU、外科、检验科……
甚至连卢副院长都挤在人群的最前列，每个人都在翘首期盼着，等待着门被推开的那一刹那。这群平日里一脸冷漠的白衣天使，此刻，却显得格外具有人情味。
小惠刚从办公室出来，卢副院长就一把把她拉过来，然后掩上了门。
急匆匆的问道：“小惠，结果是什么？良性恶性？几期啊？”
“对啊！小惠，我们都快急死了。”
看来，这件事检验科是瞒不住了，本来，何主任是不让检验科对外公布检测结果的；按照道理来说，检测报告是病人的隐私，也是不能对外公开的。可眼前这些人，都是真正关心何主任的像家人一样的医院同僚，小惠顾不上那么多，只是声音有些哽咽的道：“是低分化恶性的，晚期，林主任说，免疫组化的结果很不好，而且，林主任偷偷的采集了何主任的血样，做了POCT心脏标志物的检测，结果也不好。”
卢副院长的眉毛已经皱成了一团，他接着小惠的话嘀咕道：“那也就是说，肿瘤已经引起器脏衰竭，老何剩下的时间已经不多了？”
这话一出，所有人都沉默了。
何主任的学生刁磊道：“难怪昨天晚上下班前，我看见师父捂着自己的心口，一副很疼痛的表情，那应该是癌痛吧！“
“可何主任这两天还在查房呢！“
“何主任是什么样的人，你还不知道嘛！只要他还有一口气，哪天不来查房啊！”
卢副院长白了说这话的小胡一眼：“怎么说话呢！”
小胡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挠了挠头。
何永国的办公室门外，不知什么时候，已经哭成了一片。尽管所有人都没有哭出声音，但白色的地板已经被泪水，打湿了一层又一层。
直到林雪从走廊的另一头走过来。
“搞什么啊！老卢，你带着这帮孩子，堵在老何的门口，这里离住院部就隔着一个走廊，瞧你们一个二个的样子，要是给病人看到了，还以为我们医院在演话剧呢！”
卢副院长抹了抹自己的鼻子，手一挥：“行了行了，都散了，今天的事，谁都不准往外说，听到没！”
转过身，卢副院长面色沉重的望着林雪。
他很清楚，何永国何林雪是京大医学院同一届同一个导师带出来的同学，就冲着这层关系，再加上这几十年两个人并肩作战的深厚友谊，在医院，没有第二个人比林雪更适合给何永国当这个开导员了。
卢副院长：“老林，说实话，老何还有多长时间？”
林雪叹了口气，有气无力的道：“不超过一个月吧！老何他太固执了，医院年年有体检，他还发现的这么晚，你说……”
卢副院长也跟着叹了口气：“那能有什么办法！他要不固执，就不是老何了。现在，说其他的都没有用了，你去和他说，从明天起，医院特批他带薪休假。另外，老何的年终奖金，提前发，让他好好珍惜剩下的时间。把手里的科研放一放，享受一下人生吧！”
林雪摇了摇头：“我尽量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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卢副院长走后，林雪进了何永国的办公室，顺手也关上了门。
她本想好好的向何永国说说他的各项检测报告，但还没等她开口，何永国却先开口了：“小雪，今天晚上，你来我家吧！“
顿了顿，何永国又补充了一句：“哦，记得穿双丝袜啊！要黑色不透明有包裹感的那种。”
说完，何永国径直的从林雪身边走过，出了办公室，关上了门。
留下林雪一个人，像木桩一样矗在原地，面红耳赤。
心律和精神，似乎都已经失常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