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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珪的步履已经穿过人群，他目光平静的像是在做一件仿佛练习过千万次的动作。作为文官集团的老大，他的重要性无可言语。虽然他不清楚现场的这些人到底有多少是和蔡确、刑恕这些人一党的，但眼下已经不重要了。因为不管他回来与否，这大局都要定下来了。只是他没想到，蔡确的反应居然会是这样的。而这也让他确定，他们以后就再也不是同僚了。
“保护天子！”这是蔡确的怒吼。他在呼喊殿外禁军，要以保护天子的名头，让这殿内血流成河。他原本不想这样做的，可眼下已经到了危急时刻，他也只能如此行事，欲求一步到位了。
按照原本的计划，王珪是无法站在这殿中的，此时应当已经走在了黄泉路上才对。可他如今安稳的站在这里，便意味着计划出了变故。尽管岐王赵颢的儿子坐在了皇位上，正要通过眼下的短暂朝会成为天下之主，可王珪的出现打乱了这一切。依着王安石的名望，顶多会有小半的朝臣支持。但王珪若是出面，将自己经历的一切讲述出来，朝堂诸臣，怕是没人敢站在他们这边了。因为当街刺杀这种事，向来是朝堂大忌。今日你能杀王珪，明日是否就要杀我们了？
这年头，一个人的品行就是最好的模板，可若是品行坏了，那就一切皆休。可眼下的现状，自己便是再往这一点靠近。
说真的，蔡确也有想过，是否要这样做，可依着王珪的脾性，不得不如此行事。他也想了，如果刺杀失败会怎么样？不过他并未担心，因为现在接管大内的，是皇城司的人。这是自己人。也正是因为这些人的存在，他们才可以在第一时间做出这般举动出来。
可现在王珪却能通过皇城司的防守进入大庆殿，这就说明外边已经出了问题，这种突然的变故是他始料未及的。所以这时隐藏在心中的那份戒惧立刻就让他及时的警觉了过来。变故虽然发生了，但只要坐稳了天子之位，那就一切都好说。眼下的当务之急，是拿下这些人，然后...毫不留情的斩杀。
他的喊声，的确让外边有了反应。
但出现在大殿的人，却让蔡确汗毛耸立，如坠冰窟。
刑恕、赵颢这些人也看到了，脸色已经立刻变得煞白。
在场的大臣们看了看，目光陡然一缩的同时，纷纷四散开来，主动让出一条道路。因为此时能带动他们所有人视线的，也就只有那么几个人了。而眼前的这位，恰是其中的一位——赵佣！
这个时候站出来，自然就是说明一切将定了，只是大家并不清楚这位在这里面究竟扮演了什么样的角色。毕竟蔡确之前‘弑君弑父’的那番言论对他们的影响还是存在的，他们一直在想，这是否是真的。可见到赵佣身后那一群黑衣卫队手持弓箭刀枪，呈一个大圈将那最主要的人给包围上去后，他们便压下了这个心思。
场上的气氛，立刻就降到了冰点。
同一时刻，赵佣的声音也响了起来。
“好！”
这突如其来的叫好，未免显得有些突兀了。
赵佣看了看：“赶紧鼓掌啊！”
童贯面无表情的拍了拍手。
“很好！”
啪——啪啪——
“你们做的真的很好！”
啪啪——啪啪啪——
“为了皇位，勾结江湖绿林，犯上作乱。”
啪啪啪——
在童贯稀稀拉拉的鼓掌声里，赵佣用看似无聊的话说着：“大家快来看啊，有人杀了自己的父亲，也就是当今的天子，似这等弑君弑父之辈，焉能坐稳皇位？所以大家一起上，另立新君好了。”这句话杀伤力挺大的，立刻就让他成了万众瞩目的中心。
童贯在旁边停下拍掌的动作，赞大王说的好，然后蔡确、刑恕那边就有人要说了。而朝臣这边，则有王珪、王安石开口，一场争论立刻就开始了。赵佣瞧了瞧现场，却是笑了笑，和童贯闲聊。
“他们还以为自己有翻盘的机会。”
“想来是的。”
“他们在等谁？”
“大概是那些江湖绿林之人。”
“那就全杀了吧...”
说起来，蔡确的做法到底让赵佣有些惊讶，在知晓事态不对后，居然将错就错，坚持到底，试图将殿内所有人杀光。就这份心思来说，他当真够狠辣，难怪能够成为此次政变的核心人物。
要知道，没有名正言顺的权力过度，想要坐稳皇位，难如登天。这时就只能靠文武百官的认同了，而这其中必须得有宰辅的认可，由宰辅带领群臣向天子参拜，认同新君的身份后，才能安稳泰山。而在这中间，作为宰相的几人也是最为关键的。就说王珪吧，作为宰辅，地位更是重中之重。所以蔡确才会想要颇不接待的杀死对方。如果没有他安排的人出手，王珪就真的要死了。
不过，对于眼下的结果，赵佣还是很满意的。布下的这局，到底将所有怀有二心的人给装了进去，也给了他一个正大光明的可以插足江湖的理由。到时他便可以此事为由，掀起一场浩浩荡荡的风暴，将所有试图阻拦他的人给扫进垃圾堆里去。
......
藏书阁这边，该死的人都已经被黄裳杀完了，书阁内的小太监们已经在准备清扫工作了。纵然换了一身衣服，可黄裳仍旧觉得，自己的身上有血腥味道。这让一向习惯了干净的他有些不适。随后接过外间传递过来的情报。他看了一眼，便走到了书阁内。看到杜衡躺在摇椅上看书，他拱了拱手：“先生，大局已定...东厂那边，正在城中大肆搜捕江湖绿林人士，按照大王的命令，但凡有嫌疑者，不留活口...二处那边，则借此发展了一批下线，其中有四个，是梁山的头目...”
“梁山的人来东京做什么？莫非他们也参与到了此次事件里边？还是说他们想要趁火打劫？又或是那位大头目及时雨想开了，想要亲率他手下的那合计一百零八星的兄弟姐妹前来投奔？”
“他们说，他们只是路过。”
“路过？”杜衡翻书页的动作顿了一下，移开书籍，看向黄裳，“这种理由，你信吗？”
黄裳摇了摇头：“自是不信的。”
杜衡笑了笑，没有说话，目光放在了手中书籍上。黄裳这边则继续往下说：“二处的人查过了，那四位到东京来，是因为他们的身份和朝堂上的某些人有些干系...另外，从那四位口中得知，已经有梁山的人下了江南，说是要去江宁城那边寻人报仇...”
“有趣，说来听听。”
“...就是一位布庄的掌柜，被前东家给踢了出去，心怀怨恨下，想要杀了对方全家...”
“就这些？”
黄裳笑了笑说：“这位掌柜的是从徒工做起的，人还不错，也很有能力，很快就得到了重用，可他想要过的更好，想要成为东家....然后他认识了一些人，定了一个计划，将自家的商业秘密故意告诉了对头，后来又请人刺杀东家，将东家杀得重伤瘫痪…想着要将这个布商家里给打到谷底后，然后他在站出来力挽狂澜...只可惜人算不如天算，站出来力挽狂澜的人，却是那布商家的赘婿...那掌柜的更没想到，正是这个被他轻视的赘婿，揭露了他的所有阴谋...杀人未遂下，那边官府和布商家的人又追得紧，便只好跟他认识的那些人跑掉，就像梁山的那些人一样，落草为寇，自称...英雄好汉...”
“哦，这样子啊。”杜衡说，“既然是英雄好汉，怎可受辱？迟早要将过去的事情一一清算，你说对不对？”
黄裳点头：“这是梁山的一贯风格！”
杜衡又问：“梁山那边，还不肯接受招安吗？”
黄裳说：“瞧他们前往江宁城的架势，最近怕是行不通的。”
“那就全杀了，你觉得怎么样？”
“啊？”
“哪怕成了气候，也只是一群废物。杀之，易如反掌。”
“可您说过，要留着他们的，最好能送到前线...”
“也是哦。毕竟都是英雄好汉，如果我全杀了他们，会让我觉得自己像是个大反派...”。
“什么？”
“没什么。就是大局已定，也是时候让大家流流汗了。该杀的杀，该抓的抓，该报仇的报仇，该报恩的报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