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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从身体有恙后,官家赵顼就只能待在房间里。这是御医的命令。可他觉得这样并不好,为什么自己一定要待在房间里?杜衡曾经更他说过,晒太阳对身体是有好处的。所以只要外边晴空万里,他就主动去到外边晒太阳,能躺在软床上晒上一整天,似乎只有这样才能把他体内的死亡气息全都给祛除出去。
“儿啊,最近有市井传言,说你私自调动军令,想要谋害为父,弑君篡位...哈哈,那些人可真能操心啊,宁愿将目光放在咱们身上,盯着这一亩三分地,也不愿去望着北方...仔细说起来,那里可是咱们赵家世代的痛啊....你说说,那里何时能安定下来?”
“父亲,如果您愿意,我这就将北方的疆土给您取回来...”
“儿啊,国与国之间,疆土之事繁杂,岂是三言两语就能解决的,不要急,我会给你制造机会的...”
“父亲,我更愿意....”
“对,就是这个位置,再用力按几下....”
童贯在旁边站着,眼观鼻鼻观心,默不作声的听着这对父子之间的对话。大王在给官家按摩...这是杜师传授的手法,据闻来自天竺,有着舒缓心情,放松人体肌肉的奇效...在他的记忆里,似乎自立了大王储君的身份后,他们便很少有父子之间的谈话了。如今听到他们之间的交谈,听到有趣处唇角还会扬起一抹弧度,可听到关键处便会打量身边人群表情,似乎想要将所有人的表情都映在脑海里...
事实上,到了现在,局势已经很明显了。
方才官家所言,大王欲谋害君王,弑君篡位...对于这种事情,童贯是看的清清楚楚的。
那些人好算计,将他们用来煽动那些江湖人士的手段,用在了那些底层百姓身上,瞧他们煽动的规模,倒是用的熟练。不过,这终究是旁门左道之法罢了,对他来说,也算不上什么上得了台面的手段。反正时局危殆之际,小丑总也有小丑的用法!
对于此,他完全不关心,无非就是挑梁小丑,想杀就杀了。只是心里不免感到悲哀,官家如今这幅模样,忽然搞这么一出,是认为官家无力了吗?那可是一头老虎啊,素来在克制着自己不要吃人。如今的做法,莫非不是明摆着逼他去吃人,而是去胡萝卜?开什么玩笑,要死人的好吧!
想到这里,他忍不住皱了皱眉,就听到官家赵顼说:“只要老虎的雄风依旧在,外面的野兽就不敢叩门。但老虎的身体现在不行了,雄风不在了,所以就会有想打秋风的野兽过来。但没关系,老虎的牙齿和爪子依旧在,杀人还是可以的。”
赵顼招了招手,便有皇城司的人上来,随后他就下了一道命令。就是这道命令,却让童贯不住心惊肉跳。他现在无比庆幸自己读过书,君王自古以来就忌讳别人以自己的名义发布乱命,一个帝国如果到了这个地步,基本上就到了生死存亡的时候。
旨意的内容很简单,但凡想要以储君年纪幼小而另立大统,或者想要干政的人,不管是为了维持皇家的存续,还是为了维持大宋安稳,不需要考虑,一律杀了。即便是对自己的母亲高太后,乃至于东京城中的那几位直系血亲,他也未曾留下半分仁慈之心。
这样的官家,远比其身体健康时杀伐果断的多,让童贯觉得可怕,也有些陌生。
莫非...
当脑海里闪过一个大胆的猜测后,童贯发现自己的心脏忽然不争气的加快了,可当赵佣的目光不经意间瞥向自己时,他双腿一软,差点没直接趴在地上。随后当官家的笑声响起时,大王这才移开目光。
“你啊你,年纪轻轻的,这么吓人做什么?你看他,都快要被你给吓趴下了。”
“老师说,人向来是不长记性的,所以需要经常敲打。以便确认那人的本质到底是实的,还是空壳。如果里面空空如也,一敲即碎,那留着也就没必要了。”
赵顼点了点头道:“是啊。人是最难猜测的,因为你不知道他究竟存了怎样的心思。尤其是做皇帝,每天要考虑这啊那啊,和下面人斗智斗勇斗力,烦都要烦死了。”
赵佣摸了摸头,嘿嘿笑道:“我还小,还可以偷懒,所以可能要继续麻烦父亲些许时日了。”
赵顼却叹了一口气道:“我很想再撑一段时日,但人心是最经不起试探的,有这一次就够了,试探的次数多了,就会让人心变凉。你的老师很清楚,知道我这样做是为了什么。所以到了你这里,就不要顾虑这啊那啊了,按照你自己的想法行事就好。大不了,山河破碎,风雨飘零,咱们赵家重新开始。”说到最后,他嘿嘿一笑,显然一副满不在乎的模样。
看到这一幕,赵佣忽然感到鼻子一酸。
显然,父亲是爱自己的,甚至于他明知道自己的一切行动都触碰了君王的忌讳。可他并不在意,甚至主动为自己铺路。
“儿啊,再用点力。”
“好。”
见到赵顼又闭眼了,赵佣使了一个眼色,童贯立刻就摆了摆手,站在周边的小太监们立刻就动了起来。虽说是晴天,但球技的晴天也是有风的。以官家的身体,本不应该在外晒太阳的。
眼前忽然有了一条路,也多了一条河,也有了数之不尽的花朵,开的妖冶,动人心魄。赵顼知道,自己闭上了眼睛,本不应该看到这样的风景。可现在他却偏偏看到了。他努力的睁开双眼,却发现自己的视力正在变得模糊。他知道,自己大限就要到了。可他并不想服输。抬手拍了拍在自己肩膀按动的手,“儿啊,天黑了吗?”
童贯愣了一下,表情立刻就变得惊恐了。他看着万里晴空,再看看官家鼻孔突然窜出的鲜血,立刻就扯开了自己的衣服,张开挡在他的面前,颤抖着声音说:“官家,是奴婢不小心遮到了太阳。”
“你,你胡说,你分明是在...骗朕!”赵顼原本是有气无力的,可在说完这句话后,立刻就直起了身子,那姿态语气,与他健康在外时没有区别:“天子不可欺,朕...要诛你九族!”说完这句话,他鼻孔里冒出一个血泡,便直直的往后倒了下去。但并没有真的倒下,而是在背后按摩的赵佣,第一时间就顶了上去。
“愣着干什么,御医!去叫御医啊!不,还有老师!去请老师!”见到自己的父亲成了这幅模样,赵佣扶着他的同时,脸色苍白的立刻下令。童贯几乎是连踹带打的将身边的小太监们轰了出去,要他们在最短的时间里将相应的人请到这里。
“儿啊,我好像做了一个梦,梦见我大宋北方战火已经熊熊燃起,我大宋将士正在北方呐喊厮杀,浴血攀登城垣,漫天都是密集的箭雨和石块,号角声响起,辽人城池破碎…”赵顼的额头上有青筋暴跳,显然是因为身体到了极限,硬撑着自己的身体所致。
“我还看到了你,将大宋变成了这世界最强大的皇朝,东边日出的时候,西面还是星斗满天,北面的寒风更是吹不到温暖的南方...我还看到了你重塑汉唐雄风,万国来朝...我还看到了我大宋的军队,是这世界上最强悍的,所到之处寸草不生...我还看到了,我大宋的舰队横行在大洋上,纵横无双....”耳边似是听到了哭泣声,赵顼唇角扬起一抹弧度,“你,你不要哭,你是皇帝,你是这天下最权势的人,你最小的声音传出去,都会变成天雷的咆哮...你不要自怨自艾,你要拿出自己的雄心壮志,整个大宋的臣民都在等你发出自己的声音来...我教你最后一课,最关键的一课...那就是....”。
赵佣流着泪努力的听着赵顼的话,他很想自己不要流泪,可每听到赵顼说一句,他的眼泪便抑制不住的往下流,身体也止不住的颤抖。但毫无疑问,这一刻他是骄傲无比的,因为赵家骄傲的血脉在他的身上复活了…
“....祖宗不足法,天道不足畏...”说完这些,赵顼长长的呼出了一口气,只觉得胸口格外的舒坦。可只有赵佣才能从他嘟囔的嘴唇以及潮红的眼窝中读懂那几个字——终于可以休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