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宇文护看着侯龙恩天真无辜的样子，再看看候万寿也是同样的懵懂，不知所以然，心里面顿时放松下来。
侯龙恩这两兄弟虽然平日办事沉稳可靠，毕竟是男人，不会那么心细，儿子有些事情瞒着不知道，也属正常。
“两位候将军不知道，候公子应该很清楚是怎么回事吧？”
候真眼见宇文护盯着自己，心知这一关只能由自己过，这个结只能由自己打开。既然事情躲不过，那就坦然面对，有父亲和二叔做后盾，结局应该也不会太差。
“两个悲伤的陌生人，碰巧住到同一所驿站，相互吹奏自己心中的伤感和落寞而已。”
宇文护似乎不太相信这样的解释，缓缓逼近候真，冷着脸质问道：“你此前不认识杨坚？”
“一个乡下弃儿，到哪去认识随国公？”
乡下弃儿？侯龙恩胸口莫名的有些难受，如针扎似的那般痛心。
真儿还是恨我的！侯龙恩神情瞬间胯下来，颓丧落寞写满整个脸上。
宇文护悄悄瞟了一眼神色颓废的侯龙恩，犹豫片刻，最终还是继续冷言冷语发难。“小小年纪，哪来那么多伤感？既然不认识杨坚，又怎知他心中悲苦？”
“至亲离世，前途渺茫，心灰意冷，这样的心情想必大冢宰也经历过。候真只不过是经历的早了些，又恰巧遇到同样处境的一个陌生人而已。”
就这么一瞬间，宇文护似乎明白了眼前的年轻人，为何总是一副少年老成的模样。同时似乎也清楚了，为什么觉得他和杨坚有几分相似的缘由。
自己十多年前，又何尝不是对杨坚那小子，同样惺惺相惜。如今候真这个小鬼碰上了已经独当一面的杨坚，两人志趣相投，又有什么难以接受的。
或许此事更加验证自己的判断是对的，候真的确会成为杨坚那样的人才。若是自己加以笼络，又加上侯家历来对自己的忠心，此子大有可为。
侯龙恩见大冢宰一直不说话，以为他心中不满。权衡了一阵，低声下气的请求道。
“大冢宰若是要惩处，侯龙恩愿意代子受罚。”
代子受罚？候真不可思议的看向父亲。从来都是父债子偿，有几人做到高位之后，还愿意牺牲自己保全儿子？
真没想到父亲竟然会在关键时刻，拼死也要护着自己。若是他将自己抛弃，大不了再生一个儿子，周氏生不了儿子，还有其他妾侍。就算都没生出儿子，还可以多娶几个姬妾开枝散叶，这样的家世想要个儿子有何难？
候真眼眶微微有些湿润，喉间更是酸涩的难以言语。父亲若不是真的疼爱自己这个亲儿子，又怎么会千方百计自己替隐瞒。
就算被发现了，堵上自己的前途，甚至自己的性命也要将儿子保住。若是在平民百姓之家，倒不觉得有多难。可是身处世家豪门，个人利益远远小于家族利益，候真一早就明白这个道理，所以也没对父亲抱有太大期望。
想不到今日的结局竟是这样出人意料，这样一个爹，自己还有什么不满意的。
静默良久，宇文护想通了，神色又恢复到往日的温和。“好了，别板着张脸了。本官知道你不容易，所以不会动这小子。况且，侯家难得出一个少年英才，我要是对他喊打喊杀的，岂不是对不住你们侯府？”
“大冢宰原谅真儿了？”侯龙恩转悲为喜，一脸惊讶的盯着宇文护，候万寿也是同样神色。
“不原谅还能怎么办？揍他一顿，你又心疼。再说了，本官还打算好好培养他，现在把他给得罪了，被这小子给恨上了，还得难为你来哄。”
谢天谢地，宇文护只是把我当小孩子看。若是以他平日里心狠手辣的性格，估摸着今日我是别想活着出这个门了。
“大冢宰大人有大量，侯府上下铭感五内。”
宇文护满意的笑了笑，再次上下打量候真。“真儿倒是有几分杨坚当年的风采，或许以后这小子青出于蓝而胜于蓝，一个人能接替你们两个。”
“多谢大冢宰夸赞。”
“好了，回去吧。以后没事带真儿过来晃两眼，混个脸熟。”
“下官遵命。”
一行人出了太师府，似乎都没了出城玩的兴致。三人坐着马车到了一处僻静的街巷，侯龙恩命车夫将马车送回府，自己则带着弟弟和儿子，在人流稀少的长安街头闲逛。
候真一直在想着刚才宇文护所说，有几分杨坚当年风采的事情。侯龙恩见儿子情绪不佳，以为他受到惊吓，还没回过神，眼里满是疼惜之意。
“真儿没被吓坏吧？”
“没有。不过，有些疑问？”
“真儿有什么不高兴的都跟爹说，别藏在心里闷坏了。要是不愿意和爹说，跟你二叔说也行。”
“我手上那玉笛，是不是大有来头？”
侯龙恩沉默半响，悠悠开口道：“那玉笛是杨坚所赠，你娘喜欢，所以……”
信息量似乎有点大，笛子竟然是杨坚送的？爹竟然将这么贵重的礼物给了娘，娘临终前再留给了我。这一连串事情，到底是怎么回事？
怎么看不明白呢？
“杨坚不是和侯家是仇敌吗？他，为什么送笛子给您？”
候万寿默默插话道：“当年大冢宰想要重用杨坚，正好我们兄弟和他关系不错，所以大冢宰让我们借机接近杨坚。互赠笛子一事，就是那时候发生的。”
“这么说，杨坚手上的笛子，是父亲所赠？”候真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从来没想过一支玉笛竟然还藏了这么多往事。
“对。大冢宰特意从贡品中挑选了一支上好的笛子，让为父回赠杨坚。因为你手上的玉笛，是当年杨忠大将军在江陵大捷时，特意挑选出来送给他儿子杨坚的礼物。”
“想不到那支玉笛，还有一段那样的陈年往事。”候真到现在还没完全接受这样的事实。
“只可惜，这么多年了，我们侯家和杨家始终立场对立，没有机会做成朋友。”
听爹这意思，看来对杨坚印象不错，不像是虚情假意那种朋友。难道假戏真做，弄假成真了？
“那父亲和二叔，对杨坚有何看法？”
“私底下，我们和杨坚还是朋友。只要不损害大冢宰的利益，能帮的我们尽量都会帮他。”
果然如此，这个老爹是个重情重义之人，想必杨坚真心相待，他和二叔也不会虚与委蛇。
“若是有一天，他们打起来了，你们会帮谁？”
“傻孩子，大冢宰最大的威胁在宫里，不是在宫外。他们俩怎么可能打起来？”
“那天不是就……”
“那是大冢宰想杀了杨坚，以绝后患。我们兄弟劝也劝过了，大冢宰一意孤行，我们也只能照做。”
宇文护这么急着让杨坚去死，是看出他日后会有威胁，怕放虎归山吗？他应该没那么厉害，估计是杨坚没有站在他那一边，心生怨恨，所以除之而后快。
“大冢宰为什么非要杀了他不可？为什么杨坚跑回随州地界，大冢宰就不动他了？”
“不能为我所用，自然就想杀了他。杨坚既然已经去了随地，兵强马壮的还能怎么收拾，他又没犯任何错，光明正大讨伐他是不可能了。”
这样说来全对上了，杨坚不肯依附宇文护，所以宇文护动了杀机。而侯家两位长辈，因为十多年就和杨坚认识，所以这些年明里暗里的在帮助杨坚躲避宇文护的迫害。
那么，几个月前驿站那一次的事情，也完全说的通了。难怪当时双方气氛怪怪的，仇敌不像仇敌，朋友不像朋友。扭扭捏捏的一点都不痛快……
“真儿，还有什么疑问吗？”
“没有了。我们……回去吧。”
“也好，你今日受到惊吓，是该回去好好休息。”
我这样子像是受到惊吓吗？这老爹眼神不好吧。算了，反正没兴趣玩了，就当我受到惊吓了吧。
回到府上，候真径直回到自己的院子里，懒洋洋的什么也不想干，就那样坐着发呆。
侯石看到公子回来，兴冲冲的准备着出去玩耍，只是等了半天，公子一点动静都没有。再往外张望一番，发现老爷和二老爷竟然急匆匆出府了，也不知道出去找谁去了？
“公子，老爷不是说带我们出去玩吗？小的怎么看两位大老爷又溜了？”
“临时出了点事，我突然没了兴致，所以不想出去玩了。”
侯石察觉到公子情绪不佳，也不敢再没规没矩。琢磨了好一会，侯石怯生生的凑过去问道：“公子是不是和老爷，还有些心结没有解开？”
心结？对了，我还没认这个父亲呢。或许此事终归要有个了结了。
眼前这个小厮，应该是跟着自己一起长大。对侯府的事，尤其是我娘和我爹之间的事，想必不会陌生，不如从他嘴里了解一下这个父亲的为人。
“小石头，你从小跟在我身边，对我这个父亲应该多少也有些了解吧。你觉得他……是个什么样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