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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砰砰！”
不知是何原因，盖城侯府门口没有一个守卫。随着陈之晋敲门，一个门婆子慢慢把门打开一条缝，露出一只眼睛，借着门外挂灯的亮光观察。
“客人有什么事吗？老婆子可以代为通报。”门婆子看清陈之晋面孔，又看到门口这人身穿士服，所以恭敬道。
“我要拜访景越夫子，能否帮我通报一下？”陈之晋双手负在身后，淡然道。出使叶国，一去三月，回来后的他，性子中多了一份沉稳。
“好说好说，不过夫子正在授课，可能不会见你。老婆子给你通报试试吧，客人稍待。”门婆子操着一口老腔，断断续续说完，然后合上门。
听到缓慢的走路声，响在寂静的夜里，极其明显。门婆子往里走去通报了。
“陆大家，门下有客人说要拜访老爷呢。”门婆子正撞见景越府上的管家陆选至。
“嗯？谁这么晚还来？”陆选至这几月不受景越重视，又不知道是何原因，所以对待事情有些烦意，“这时候不会有什么人来拜访老爷的，估计就是个想混进来拜师的小子，把他轰走吧。”
“啊？陆大家，这，这不行啊，那人可是穿红衣服的。”门婆子道。
“呵，看来还是个傻小子。哪有这么年轻的红衣服？肯定是偷家里长辈的衣服，快点把他轰走，你不敢的话就让小乌去帮你。”陆选至厌烦道。
门婆子还想说话，却见一群年轻士子远远走来。
这群人中，领头的是一个身穿蓝衣的年轻人，约十四五岁，正是七王子楚潮，景越内定的立书弟子。
“今日大师兄那篇《训马》真精彩，老师都一直在夸。”有人道。
“对对对，不愧是老师定的大弟子。斯马有力，必送其粮。斯国长有，必安于内。精辟！”又有人称赞。
然而楚潮只尴尬地笑笑，并不应和。这群人都是景越这几月里在寿方收的不记名弟子。
明明都是未来的城侯爵官，却个个文章平平，事事不通。明明刚才景越是含蓄地批评自己文章立意太浅，却被这帮人以为是称赞。
楚潮不想身后这帮人继续讨论自己的《训马》，不然这伙人流传出去，楚潮就真要丢脸了。
他看到五六步外那门婆子与陆选至在争论，于是高声道：“出了何事吗？”
这句话声音很大，成功吸引了楚潮周边那群人的注意力。
“嗯？出事了吗？身为弟子，合该我为老师做点事了啊。”一人道。
“对对对，师者教我义，我报师以礼。师者教我理，我报师以玉。老师对我们何其有恩，是该我们报答老师了！”又有一人呼应。
“对极，对极，世兄论得真好！”
楚潮颇为无奈地看着身边的师弟们，问那门婆子：“方才你们在讨论何事？”
“回少老爷，门口有人要拜访夫子，可陆大家非让我把人轰走。”门婆子委屈道。近几月景越对陆选至的态度，仆子们都看得清楚，所以都不太怕陆管家。
“那人说了名姓吗？”楚潮又道。
“啊，老婆子刚才忘记问那人名字了！”门婆子突然想起道。
“少老爷，不须管那人。那肯定就是个考核不过，想偷偷溜进来拜师的。还是轰走吧，免得打扰老爷休息。”陆选至被门婆子当面告状，面上觉得火辣辣的，所以力求自己的意见得到执行。
“正好我们要出门，我们替你把他轰了就是。”一人说道。
“对对对，可不能让这人偷偷进来拜师。不然我们脸面至于何地？”又是有人道。
楚潮出面道：“也不一定就是这种人，还是由我出面吧。若真是拜访老师之人，我便引他进来。若是居心不良之人，再劳烦诸位师弟把他给轰走。”
“是极，大师兄说的有礼，可谓面面俱到。”
于是一群人带着门婆子来到大门后。门婆子要去开门，楚潮想她年老力衰，便主动上前，越过门婆子，把门打开了。
却见一个穿了红色朝侍武服的武官站在门外，头上没有戴冠，只挽簪。这人面目精致，样貌本就好看，又浑身带着一种气势，顿时让人觉得俊夫当如斯。
“咦？”楚潮觉得这人有些眼熟，过了一会儿才硬凭着超强的记忆力想起来面前的人是谁，“陈之晋？”
“嗯？大师兄认识这人？”
“见过，当初他住在老师府上。”楚潮道，“既然无事，诸位师弟便先回去吧，明日再来。我陪陈兄进去见老师就行了。”
陈之晋略有意外地看了一下楚潮，这人较三个月前，处事成熟了些。当初楚潮在尸房呕吐，可是让陈之晋心里鄙视了一阵。
那群士子走后，陈之晋上前行礼：“七王子殿下。”
“老师以弟子视你，以子孙待你。你不须如此称我，只管叫我名字就好。”楚潮还礼道。
视我为弟子？陈之晋略感意外。
两人进府后，楚潮把陈之晋领去景越的书房。这时景越正在老妇人的搀扶下走出书房，房里有两个女婢在收拾东西。
景越摸着老妇人的手，看着地上的石纹，和老妇人谈话。老妇人默默听着自己丈夫唠叨这一天的事，扶着景越向前走。
老妇人先看到陈之晋两人，停下步来。景越想往前走，发觉自己夫人停了下来，就也抬头去看。
这一抬头，陈之晋才把景越看得清晰。景越头发更白了，就像是飘在天上不染尘污的雪，连一旁灰发的老妇人都被景越衬托得年轻许多。
再看景越的嘴唇，已是褐色，像极秋末的枯叶。景越整个人面色都不太好，白潮布面，眼袋深垂，毫无活人之感。
“老爷子……”陈之晋经陈云解说，自然清楚景越是被楚王冷落了。他看着景越这幅样子，心里有些泛苦。
“哦，是你啊。回来了啊。”景越脸上泛起一点点红润，开怀道。
“来，跟我进去，和我好好谈谈你在叶国的事。”景越拍拍老妇人的手，示意老妇人扶自己进书房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