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出事了

　　钱益谦用最后一句暴击，做了收尾。
　　他此话一出，班里不少男男女女发出一阵嘘声。“老钱，过分了啊。”钱益谦的攻击范围实在太广了，不仅得罪了沈辰，还把高一（3）班将近一半人骂了进去。谁还不是爹妈养的？以前他成绩好，老师又喜欢，偶尔说点狂话，班里其他人也觉得正常。现在明明输给沈辰，摆明了一副输急红了眼，直接上升到人格攻击了，顿时遭到不少人的嘘声。
　　“钱益谦，你是副班长，还是预备党员，请你注意自己的言辞。”站在后面书柜的韩雅亚也看不下去了。她家境也不好，父母因为单位排挤早早退休了，现在在自主创业。钱益谦喷的范围太大，把她给误伤了。
　　钱益谦一看，就连韩雅亚都在指责自己。从他的角度来看，等于自己和沈辰的争斗，韩雅亚忽然跳进来插了一手，帮着沈辰一起指责自己。他当场就红了眼，口不择言：“好啊，好班长，帮着你的小情郎说话是吧。你们这对狗男女，我说不过你们，你们请便吧。”
　　他此话一出，也知道自己说错了话，立刻后悔了。可是覆水难收。这次高一（3）班再次响起了长长的吁声，只不过不是看向钱益谦，而是另两个当事人沈辰和韩雅亚，搞得他们像是一对小情侣一般。
　　不少女生看沈辰和韩雅亚的眼神都变了，一副“有情况”的表情：
　　“我说呢，班长怎么天天管着沈辰，原来打是亲，骂是爱啊……”
　　“怪不得沈辰最近都来学校了，网吧也不去了，是因为班长……”
　　“之前还看见他们在传小纸条。韩雅亚，可以啊，藏得够深的……”
　　韩雅亚又羞又气又愤，这种事情说又说不清楚，越描越黑。她恨恨看了钱益谦一眼，就连一边无辜的沈辰都记恨上了，一言不发，转身跑出了教室。
　　事情闹到这个程度，已经不再是一场考试的事了。沈辰的目光穿过人群，只是看着钱益谦：“钱益谦，摆出一副无赖的样子，就是死活不愿意道这个歉了，是么。”
　　对钱益谦这个年龄的学生来说，让他低个头，认个错，简直比死还难受，更何况还是向他最看不起的沈辰低头。他一倔脖子：“怎么样，有本事你过来打我啊。不敢就别BB，我还要背单词呢，没空和你胡搅蛮缠。”
　　他倒是有几分小心机，只要激得沈辰在这里对自己大打出手，事情的焦点就会从考试赌约变成私下斗殴。以沈辰平素的劣迹斑斑，说不定教务处还会因此开除他。
　　钱益谦这点中学生的谋略，沈辰看得跟明镜似的。
　　他只是懒得跟这个家伙较真。自己什么身份，和一个高中生斤斤计较几句话，那两世记忆培养出来的格局和心胸也太狭窄了。更何况，班里其他40个同学也不是瞎子，经过这件事之后，钱益谦是个什么样的人，大家都清楚了。说通俗点，钱益谦在圈子里的名气都臭掉了，这便是对他最大的惩罚。
　　“以后谁是打工的，谁是老板，你说了不算。就算当个打工的，那又如何，靠着自己的双手清清白白赚钱，再伟大的国家也是由这些小人物支撑起来的，没有什么见不得人的。
　　“你不想道歉也行。只是记住一句话，人外有人，天外有天，做人说话都留几分余地，给别人留点面子，也是给自己留条退路。你今天已经被打了一次脸了，说话谨慎点，别再被打第二次。人的脸皮有限，再打就要烂了。”
　　这些话都是沈辰的肺腑之言，上辈子他和各个社会阶层打过交道，总结出来的人生经验。话点到这里就行了，至于现在的钱益谦能听进去多少，沈辰也管不着。
　　伴随着上课铃声，下节课的老师提着公文包走入教室，高一（3）班的学生慢慢回到自己的座位。一场闹剧，就此平息。
　　……
　　下午几节课，韩雅亚再也没有和沈辰说过一句话，这个年龄的少女自尊心极其敏感，看来钱益谦之前几句话深深刺激到了她。她要和沈辰保持距离。
　　可是就算如此，其他人经过她座位的时候，不知道有意无意，总要大声叫几句，“沈哥，这道英语题我不会，你教教我呗。”、“老沈，你今天这个笔袋不错，淡蓝色的，女朋友给你新买的吧。”
　　气得沈辰都笑了：“我一进高中就一直用这个笔袋，唐山，你是近视到什么程度，现在才看到？”
　　晚自修的时候，整个班级静悄悄的，除了落笔刷刷再无其他声音。沈辰刷了一会儿初中数学题之后，有点疲惫，换了一本语文作业做了起来。就在这时，他前排的学习委员易乐走了回来：“沈哥，办公室的王大妈叫你过去一次，你赶快去吧。”
　　沈辰放下笔：“她能叫我什么事……哦，对了，应该是让我去填文理综志愿吧。”
　　他走之前，易乐和过道的几个男生向他挤了挤眼睛：“苟富贵，勿相忘。沈哥，现在整个办公室都在探讨你那张英语卷，和你先进的学习方法呢。你可成了我们年纪的大红人。”
　　沈辰走过（2）班和（1）班的教室，一来到办公室，就感觉气氛有点不太对劲了。里面所有正在办公的老师，听见脚步声，都抬头看了自己一眼，眼神复杂。
　　他没有理会他们，径直走到王大妈面前。王大妈在电脑上打成绩报表，抬头看了沈辰一眼，立刻手离开了键盘，说了一句令他如遭雷劈的话：
　　“沈辰，接下来我和你说一句话，你要有心理准备。
　　“之前农华医院的人打到学校里来了，农华路那里发生了一起交通事故，其中一对被送往医院的夫妻……医院通过他们身上携带的有效证件，就是你的父母。”
　　沈辰只觉得耳边响起轰地一声，整个办公室都开始天旋地转。他的肩膀微微颤抖起来，在原地几乎站都站不稳。
　　他这一世最大的软肋便是自己的父母。无论遇到什么大风大浪，沈辰都能冷静处理，唯独是自己的父母出事……一瞬间，沈辰竟有些方寸大乱、手足无措的感觉。
　　为什么？……明明前世，爸妈在这个时候没出过车祸啊。
　　沈辰隐隐已经感受到了，仿佛蝴蝶效应一般，因为自己的重生，这个世界的很多事情都开始发生了悄然的变化。
　　他在原地足足沉默了三秒钟有余。毕竟自控力远甚于常人，纵使心中千万种恐慌和悔恨，沈辰还是以最快的速度强迫自己镇定下来，理清了头绪：“我这就去乡下一次。老师，我这个晚自修就先走了，明天一天也可能不来上课。”
　　他现在也算是好学生了，不来学校还不忘请个假，不能像是以前说走就走。王大妈点点头：“这是自然。请假单我都给你开好了，出校门的时候你给门卫签个字就行了。”
　　沈辰心急如焚，一把抓起请教条，准备就走。王大妈又在背后叫住了他：“你干什么去？”
　　“去看我父母。”沈辰回过头急促道。现在每分每秒都对他很宝贵，他真恨不得插双翅膀飞起来。
　　“你这个傻孩子。”王大妈道，“这个点临江的公交车和火车都停了。你准备怎么去乡下？靠着双腿跑过去？还是骑着你这辆小破单车？”
　　沈辰懊恼地给了自己一巴掌，他也知道自己忙中出错了。幸好王大妈早有准备，掏出一张工商银行的银行卡，塞到沈辰手里：“你看着，这张卡里有一千块，去对面的自动提款机取出来。从市中心坐出租车到乡下，200不到。到时候医院的人让你垫医药费，你也先拿着这钱垫着吧。”
　　这些钱都是王大妈自己的，此刻塞到沈辰手里，沈辰一下子愣住了。在前世他的记忆中，王大妈就是一个对自己甚是不屑，一直冷嘲热讽的中年胖妇女。高中前两年从来没给过自己好脸色看，第三年她也不教自己了。没想到，她还有这么好的一面。
　　“愣着干什么。拿着着钱赶紧去。”王大妈撇了撇嘴，“你这是什么眼神？别误会了，这钱先借给你，迟早要还的。”
　　沈辰镇定了一下心神，收下了卡。大恩不言谢，他大步走到办公室门口，想了一下，还是回过头：
　　“王……王老师。以前的我调皮捣蛋，给您和在座的各位老师添了很多麻烦。真的……很抱歉。”
　　“别废话了，蠢货。”王大妈依旧那副死鱼眼，“赶紧去吧。早点回来。不是还要考本科么，下学期，我在文综班等着你。”
　　沈辰走出了办公室。
　　待到他离开良久之后，王大妈隔壁教数学的“地中海”，李老师才抬起脑袋，幽幽说了一句：“这小子，成绩差的一塌糊涂，人又混账。没想到，对父母倒是挺孝顺。”
　　“刚才听到他父母出事了，那一瞬间慌乱的眼神，是装不出来的。”
　　对面的一个女老师捅了捅正在桌子上奋笔疾书的徐如君的腰：“现在人家也不能算是差生了，还是个优等生呢。对吧，徐老师。”
　　徐如君一言不发，只是手中的圆珠笔把纸都给划烂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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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沈辰回到教室，随意把书包收拾了一下，准备走了。
　　坐在后排的韩雅亚以为他又故态复萌，准备提早离校了：“沈辰！晚自修还有一个小时结束呢。”
　　坐在前排的易乐一副贱贱的表情，对着韩雅亚挤眉弄眼：“嫂子，别着急。沈哥他绝对不是因为嫌弃你才走的……”
　　沈辰淡淡一句话，打断了他们两个人：“我家里出了点事。王大妈已经给我批过条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