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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意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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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时空穿梭”之旅对琉璃天城中的绝大多数人来说都仅仅是一次充满刺激与新鲜感的游玩,放松身心后便会投入到工作或更好玩的事物中去,但对张凡这样的外来工薪阶层来说,“穿梭”会带给他时间不短的后遗症—本来就堪堪将就的生活将更加窘迫,毕竟,一次“穿梭”就会花费掉他整整半个月的薪水。
  成都有两种人活得很好,一种是本土原住民,一种是非富即贵的“上等”阶层,显然张凡不是其中之一,他出生在距离四川盆地千里外的偏远山区,是作为支援建设技术工人来到这座灯红酒绿、纸醉金迷的地上天城的。在阶层严重固化的新世纪,越繁华越发达的超级都市的平均人口寿命就越长,有“天府之都”之称的成都市更是其中的“佼佼者”,作为最宜居最包容最和谐的联盟大都市,成都的平均人口寿命高达105岁,这个数据远超全联盟平均数据95岁,另一方面,本地土著依靠成都高额的地价收租便无后顾之忧,而非富即贵的外来人口更是从事第三第四产业,双重因素导致成都极其缺乏年轻技术劳动力。十年前张凡大学毕业后便踌躇满志地成为了一名“蓉漂”,但高不可攀的房价和生活成本早已磨掉了曾经的雄心壮志,由于没有本地户口,女儿也被迫送回家乡读书,但值得庆幸的是这座城市给的薪水比家乡要高不少,所以只要自己省吃俭用,便能在告老还乡之前攒足养老资本,同时还能供养女儿读贵族学校,让女儿替自己实现阶级跃迁。所以即便他已经在成都漂泊了十年,但每天仍然只能艳羡别人的繁华,哪怕有无数次挥金如土潇洒一把的冲动,却都在想到贵族学校的天价学费和母亲日益孱弱的身体后强行压制住欲望,只好默默咀嚼着自己的贫穷,幻想可望不可即的靓丽都市人生。他唯一依靠的只有自己的年富力强,40岁,正是新世纪人类10点多的当空太阳,意味着无数的可能与希望,老话说“莫欺少年穷”,“谁又能敢说我会一辈子都这样呢?”张凡时常这样鼓励自己。但天意难测、难料、难违,当医院体检书上的白纸黑字告诉他已身患绝症时,濒临崩溃的他傻了,大哭一场算清了女儿在未来几年完成教育的所需花费后,决定用剩下两个月工资去挥霍一把,真正为自己活一次。而他所谓的挥霍方式,无论是“时空穿梭”,亦或是去高档餐厅吃一次外星大餐,实则也不过是富人们抬手之间便可完成的小case。
  ……。
  “宇宙即广宇自然,所有空间、时间、物质以及事物的总称,所有的所有,都足以追溯至140亿年前的那场混沌爆炸中,我们不知道它的原始形态是什么,也不知道是什么导致了这次开天辟地的爆炸,或许是游荡的能量球体撞击到了物质奇点?或许是更高层次的造物主点燃了那个融合亿万的极致集合?我们都不得而知,但无论如何,我们都要感激,感激地球,感激星空,感激冥冥中的造物主,感激我们所看到的一切和它背后的一切,感激所有或美好或负面的情感以及它们依赖的物质体,它们孕育了我们,我们让他们与众不同。请满怀感激之情,体验文明狂野而温柔的进化吧!”
  黑色潮水裹挟着海底火山喷发后的余烬幽幽涌动,黑色的烟柱冉冉升起,不远处的深海还在传来隆隆的闷响,无边无际的大洋似乎都被来自地底的磅礴能量煮沸,皮肤甚至能感受到轻微的刺痛感,这片炼狱般的大洋深处,正是行星诞生之初演化最激烈的地方。
  然而,正是炼狱中无时无刻的物质与能量交融、聚合、分裂、交换、催化,终于,诞生了第一批单细胞生命。就在这片海域中,放大无数倍的单细胞生物们忍受不了极端的高温和充满毒性的环境,一批又一批地抽搐着死去,但总有几个苟延残喘,蠕动着将同伴们的尸体吸纳其中,改造自身的基因残缺,终于,它们渐渐适应了这片黑暗屠场,可以在有限的范围内自由游动,甚至能在尚未冷却完的炽热熔岩上稍稍休息。
  即便只是幻象,但如此气势恢宏的远古海底画面,仍旧让众人震撼不已,单细胞生命脆弱无比,明知敌不过命运安排,却还要拼死挣扎,只为求一个九死一生甚至十死无生的渺茫希望,用个体生命的灭亡给后来者指明错误的进化方向,最终寻找到那亿万分之一的可能正确,向死而生!
  天梯继续前进,就像穿越了一条真正的时空隧道,幻象飞速流转—海底火山渐渐陷入休眠,海水不再愤怒汹涌,单细胞生物们集合成一个个小小的菌层族群,扩大,增殖,覆盖了海岸边的峭壁岩石,而以这些古菌为食物的各种远古海洋生物也陆续出现,红藻、绿藻、三叶虫、奇虾、鹦鹉螺、泥盆鱼……。
  生存下去,是一道选择题,要么痛苦地进化,要么被无情绝灭,一幕幕远古生物的演化图景让张凡目不暇接,也让他唏嘘不已,强大至霸王龙、猛犸象,都在无情的时空泯灭成记忆的碎片,而人类即便站在进化的顶端,面对小行星撞击却仍然岌岌可危,还有自己,身患绝症,只剩下屈指可数的一年时间。强大与渺小都要湮灭于时空,远古的故事与现在的自己重叠在一起,二者都面临着死亡的终极拷问,个中滋味,只能自己体会。
  ……。
  天梯从琉璃天城的穹顶直冲而下,随即便飞越天城下的繁华区域、庞大地面城市群的上空,沿细长的椭圆形外环廊道,直切外围的天火空天港口,在抵达天火空港之前,时空穿梭的第一阶段便告一段落。从紧张刺激中松下一口气的乘客们将在1500米的高空中欣赏成都的城市景观,自天城至地面,自远山至脚下立体化城市的磅礴图景都将呈现在眼前,全方位感受人类的不竭想象力和伟大创造力。之后,天梯便会掠过庞大却不失精致的天火空港,运气好时还能欣赏到宇宙飞船穿云破空,冲上云霄的壮美景象。
  “文明初生”的旅途刚一结束,所有人便迫不及待打开了全息影像记录仪,张凡也拿起了自己的手机,和众人一起期待着可能出现的壮美景象。很快,所有人的设备屏幕中都出现了一个和青山相比都毫不逊色的庞大建筑,建筑总体呈三角形,背靠巨大山体,格外突出的是银灰色斜边截面上陡然凸起的巨大半球体,通体银白,表面光滑,正午的炽热阳光打在上面并不刺眼,看样子是某种吸光纳米材料涂层。众人来不及细细观察,球体忽然像花瓣般旋转绽放,露出了内嵌其中的数十个巨大蜂巢状银白圆柱体。随即,圆柱体上方的封口也像是花瓣般绽放,露出了一束束堪比超新星爆发的冲天白色光柱,肆无忌惮的刺向天空。此时,地底也配合着传来一头头凶兽的隆隆咆哮,半分钟后,巨大的咆哮停止了,炽白光柱中陡然出现一个个约莫三叉戟型的黑色飞船,组成严密的阵列,瞬间打破了白色光柱的束缚,在众人看清外形前,在发出震耳欲聋的音爆前,刺破了云层,在天空中冲击出数个不规则云洞,露出大气层外星星点点的无尽虚空,飞船穿越云洞后继续急速咆哮,仅仅数秒便融入黑暗的宇宙背景之中,化作漫天星芒中的数点。再半分钟后,清风吹来了一朵云,恰好弥补了那片云洞,天地重归平静,似乎什么也没有发生过。他们的运气真的很好,这是一次军方宇宙战舰的集体出动。
  ……。
  此刻,另一边,琉璃天城的穹顶,天梯的始发站,迎来了一批特殊的客人,因为这批客人的不约而至,时空穿梭项目已经暂停对外开放,但原先已经进入的游客不受影响。方宇对这样的安排并不满意,即便原先的游客身份都没有异常,但谁能保证普通人就不会造成安全风险呢?但奥里里亚人想借此机会更加深入的了解普通人,为以后大规模交流奠定基础,方宇也不得不捏着鼻子接受了这个安排。
  距离下一车次时光号抵达终点站还有10分钟,为确保此次旅行安全高效,安保工作组和检修人员都进入了紧张的工作状态,只有警戒线外的旅客带着好奇的眼神打量着众人,尤其是那几个身材纤细,手脸全被覆盖的怪人。李伟向“和”热切介绍着时空穿梭和琉璃天城,听到兴起时,“和”甚至想上前和游客们交流一番,但都被及时制止,方宇等一众工作人员也松了口气。一行人就在这轻松愉快的气氛中聊天等待着。
  ……。
  张凡抬手看表,旅程已经进行了一半,重量级的项目已经完了,剩下的旅程就是较为常规的类似过山车的“驰骋天城”,繁华胜景之后往往只剩下空虚,空虚之后又是落寞,尤其对他这样的病人来说,再美的景在未来未知的某天后就再也看不到了,此刻只觉得心里空落落的,眼前的惊险刺激也变的索然无味。他就这样左顾右盼地看着,周围的众人时而拍照,时而尖叫,时而和周围的人分享见闻,只有他显得格格不入,只好把头转向身后。
  又是十分钟过去,“驰骋”之旅抵达了最高潮,所有人都沉浸在800米落差的惊险中,随着天梯的急速攀升和垂直跌落,在天城街道无数行人羡慕的目光中惊声尖叫,尽情抒发心头的兴奋。
  ……。
  方宇最后一个登上时光2119号,他还是不放心地回头叮嘱工作人员做好应急准备,确保旅途安全,毕竟事故从来都是在“万无一失”中发生。
  ……。
  张凡始终看着身后,相比前方的开阔观景视野,后面就只能看到一条没有尽头的隧道,半透明廊壁上镶嵌着的四条磁浮轨道还未从刹那前的剧烈反应中复原,溢出丁点星火,略微点亮了空洞的隧道。
  如果没有看到那恐怖的一幕,张凡猜测自己的一生就像是身后这条孤独的甬道,永远沿既定的轨道与方向延伸,孤独而无趣。
  天梯似乎受到了额外的磁场干扰,开始摇晃不已,但周围的人都在极度的亢奋情绪中摇摇摆摆,只有李伟中注意到身后的磁悬浮轨道上的火花急剧放大,他睁大了眼睛,在身后长而直的甬道外部上方,“蓦”得出现了一个飞行物。
  “不!那是一个人!不!他不是人!。”
  他张大着嘴,却在极度惊讶中失语了,不过就算他能大喊出来,周围人地呼号也会淹没掉他微不足道的声音。
  “怪人”似乎发射了一个设备,紧紧贴在廊道上空,发出淡却强劲的白光,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沿着磁浮轨道环绕一圈,天梯似乎受到剧烈干扰,陡然剧烈颤动,半秒后又恢复正常,周围的人仍然没有察觉。“时光2019”与手脚并用的怪人渐行渐远,在天梯拐向下一个弯道前,怪人完成了他的工作,只见他陡然腾空,直冲天际,刹那便从张凡的视野中彻底消失。
  张凡不知所措地看着周围亢奋癫狂,放肆呼号的人群,再看看表,下一趟观光天梯应该已经快到达那个位置了。他知道,常规办法已经不能终结这场即将发生的灾难了,就在下一秒,他先是目瞪口呆,似乎自己都为脑海中的想法吃惊不已,片刻后,又恢复镇定,取出了座椅后挂着的头盔和降落伞,挣扎着穿上,想了想还是打开手机,颤抖着敲下一句话,又把纸团取出来,一起坚定地塞进身旁同伴的座位下方,随即,他做出了一个仪式性的动作,张开双臂,满怀依恋却毅然决然地发动了座位下的弹射装置。
  下一秒,尖锐的刺耳炸响压倒了众人的尖叫,在写满惊诧和恐惧的目光中,刺目的白光陡然打破文明号和廊道顶端,众人只能看到一个人形物体被强劲的冲击力喷射到廊道上方数十米的高空中,随即像一只笨拙的飞鸟直坠而下。
  ……。。
  双方代表团成员都在文明2119飞驰的同时沉浸在人类文明进化的恢弘幻境中,方宇却没有心情去感受文明演化的奥妙,他计算着时间,按照程序还有3分钟即将结束,他要确认安排好天火飞行表演队在天梯掠过空港的同时分毫不差的开始表演。
  忽然,刺耳的警报打破了美轮美奂的幻境,剧烈的冲击力几乎将所有人从安全带中甩出去,天梯骤然停车在距地面接近2000米的高空中,看着周围恢复清明的景象,所有人都惊魂未定,心神稍定的李伟急忙向“和”解释,同时给方宇使了个眼色。此刻,方宇的脑机已经收到了安保工作组的信息:天轨外环末端紧急故障,有乘客开启弹射系统击穿轨道,强行终止了运行程序,救援组将在3分钟内抵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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