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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春坊,灵茶铺子。
如今人气都被枫丹坊吸引了去,长春坊早就是凋敝的气象,只剩下一帮穷汉还跟这边混,自然没什么好买卖。灵茶铺子稀稀落落坐着几桌人,谈兴都不怎么高。不少人的注意力都被那边桌的一对男女吸引过去,都是熟人,免不了冲那边挤眉弄眼,然后乱嚼舌头根子。
陈美酒受到关注略有些尴尬,只好假装没看见,他对面坐的白令荧却毫不在意。在妖兽山脉讨生活的女孩儿,自是豪气干云,根本不惧留言。
白衣女子依然俏丽,岁月似乎对她格外眷顾,没有在她脸上留下经过的痕迹,轻声问道:
“听说枫丹门要聘你做什么奉行?怎么没去?”
“哪里是奉行,帮闲罢了。无非是些启事、议注,马屁文章,我不耐烦写那些,能推就推了。”男人回答。
“嗬,你不是惯会拍马屁?”女子笑着揶揄,眼波流转。
“哪有?你是知道我的,我本是……长春谷里……散淡的人……”男人唱起戏词,抑扬顿挫。
“好!蛋人!”
“蛋什么蛋?鸟人!”
那几桌跟着瞎起哄,陈美酒冷不防吃个窝脖儿,腾地红了脸,又拿吃人的眼神往这边瞪,无奈生得好看,生气的样子一点儿都不吓人。
“噗!”女子一口灵茶又喷了过来,笑得前仰后合,好不容易止住,才背对着众人陡然竖起一根中指,嘈杂戛然而止。
“咳,咳,你们鸿宇团怎么打算的?现在不少狩猎团散伙了,都想着入枫丹门呢。”陈美酒干咳着把话题引开。
“你不问问我怎么打算的?”女子反问。
“你怎么打算?”
女子不答,却直直地迎上陈美酒的眼神,陈美酒眼神闪烁,终于黯淡避开。
沉默……
小厮第二次添完茶水,女子才忍不住开口:
“我打算结亲了……你留不留我?”眼光仍留在陈美酒脸上,仍跳动着希冀。
“呃,那个,你知道我的,我不行……”
“渣男!老渣男!”
陈美酒还没说完,就被一杯茶水泼在脸上。女子骂着起身,面如冰霜,快步离去。走到街上,掩面狂奔向牌坊口,放出飞剑遁去,那飞剑在空中犹自七扭八斜。
……
原本苍凉广袤的白鹿原,有一座雄城矗立,城墙暗红,恰如枫丹,这便是白鹿城。
城外的荒野也早已变成良田,此间百姓按户口分田,已经告别了以前同姓族群的生活模式。虽然枫丹门雄心勃勃地建设了足以容纳百万人的城市,但实际上大部分人还是在城外的农庄居住,只有少部分有钱人可以完全脱离农业,在城里置下产业。
枫丹坊就在白鹿城,在一座人工建成的湖心岛上。岛上已经建成上千座大大小小的洞府,向在此落脚的散修出租。
鲁奇租的这间一阶上品洞府算不上很大,位置也有些偏,不过这里紧邻湖水,十分幽静。
精致的院落里有几件草堂,爬满了金钱草,绿意盎然,像是活的一般。池塘静美,竹林清幽,更兼灵气充沛,在这里修炼个一百年都不会觉得厌烦。
“鲁大哥,你都擦了一天桌子了,过来坐会儿行么?”有些面瘫的少年冲他喊道。
鲁奇抖抖手中的抹布,根本没听到他在说什么,继续有节奏的在一张八仙桌上擦拭。
“你别叫他了,让他静会儿。”面瘫少年身旁的小姑娘用胳膊怼了怼他,故作高深地说:
“鲁叔叔魂不守舍,心心念念,哪里有空搭理咱们。”
两人正是范舟与苏西,鲁奇新租了洞府,两人过来暖房。这一天鲁奇就没正常过,拿块破抹布不停地擦,根本没有招呼客人的意思。好在这两人也是混不吝,没把自己当外人,带了食材过来,命小果在厨房烹制,两人百无聊赖地呆着。
苏西画了两张符箓都没画好,便将符笔、砚台收了起来,跟范舟两个大眼瞪小眼。
看见鲁奇铁塔似的身躯突然趴伏在地上,竟然擦起地板,小姑娘顿时起了恻隐之心,说道:
“鲁叔叔,你消停会儿罢,白姐姐就快回来了。”
“什么?她会回来吗?你怎么知道的?”鲁奇打了鸡血似的站了起来。
范舟笑道:“我就佩服你们这种见谁都叫叔叔的,一句顶一万句啊!”
小姑娘看白痴似的瞪了他一眼,又对鲁奇说道:“白姐姐和陈美酒没戏,要成早就成了,不用等到现在。白姐姐只不过是和自己的过去做个了断,诶!我说你有点儿自信成么?你和白姐姐才是良配!”
“真的吗?要是真如你所说,我天天请你吃仙福楼的酱猪蹄。”鲁奇惊喜交加。
“哎,你这种骗小孩子的鬼话,和我说说就算了,可千万别跟白姐姐乱说。”小姑娘一副恨铁不成钢的表情。
“呵呵,谁在说鬼话呢?”
洞府禁制被打开,白衣女子灿然笑着走了进来。
“美人!”
“猪蹄!”
“白姐姐!”
三个人看到的内容不太一样。
苏西冲上去抢走了她手里的猪蹄,还没忘了说一声:“白姐姐真好!”
“回来啦?”
鲁奇搓着手迎了过来,从没怕过谁的他身子都有些抖。
“嗯,以后你在哪儿,我在哪儿,可好?”
女子眉眼弯弯,笑容灿烂。
“啊?”鲁奇有些反应不过来,直到屁股被范舟狠狠拧了一把,才恍然大悟似的用力点头,快要把泪花甩出来。
正想要说些什么,却被美人扑入怀中,用吻封缄。
“别看了,少儿不宜!”范舟戳着苏西的小脑门说道。
“二师兄,你说爱情究竟是个什么东西啊?”
“我哪里知道,等大师兄回来你去问他好了。”
“可是官叔叔什么时候回来呀?我都想死他了!”
……
官朗醒过来的时候,发现自己一丝不挂地泡在一个水池里。
身子还是不能动,好在神识没有受到禁锢,将浑身检查了一遍,身上的所有零件都还在,不由略微松了口气。不过,这水也太他喵恶心了吧!
那水呈青绿色,微微泛些黄,水面漂着些泡沫和不明残渣,像是正在发酵的酒醪一般,不过官朗敢打赌,那味道绝对恶心地令人可以呕吐,如果他能张嘴的话。
更要命的是,池子里还很拥挤,除他之外,还有五个人。其中三个看起来没那么“新鲜”,浑身长了一层白毛,官朗这些年对修真轶闻知道的不少,暗暗猜测这怕是传说中的“毛僵”了。
看来自己所料不错,苏味道已经被人炼成了僵尸,而自己也正在通往僵尸的道路上。官朗心中一声叹息,此时他不禁想起左荣,他倒没那么多慈悲心,但左荣的死一直令他感到有些难过,看来在修真界好好活下去真不是件容易的事情。
在官朗身边的两人只能用神识看,这两个人还没死。那个男人眼神空洞,身上已经有一块块的斑纹,看起来也泡了很久,应该也快死了。
另一个是女人,眼睛睁得大大的,满是惊恐的神情,眼珠子还能稍微转动。至于她的身体,官朗暗道一声惭愧,没想到在临死之前,在这么恶心的环境,第一次看到女人的裸体,真的不是很美好的体验。
“桀桀,小子醒来了?还挺快的啊。”
伴随着一声怪笑,官朗看清楚了声音的主人,险些要笑出来:虽然你是邪修,可也不用这么猥琐吧?
这人从气质到长相,与官朗心中的邪修形象完全吻合,而且一副邋遢样,身上还有种莫可名状的臭味。
一个相貌极老的矮瘦老头,捧着一个腌菜坛子类似的物事,在池子对面坐下,眼神在官朗和那女子身上来回逡巡。
“好了,下蛊之前,你可以问三个问题。唉!谁教我叫向三问呢!”小老头一手抱着坛子,另一手使劲揪自己头发,很是苦恼的样子。
“你把我抓来做什么?”官朗果然可以开口说话了,不过话一出口就有些后悔。
“嘿嘿,你模样不错,不过问题可没什么创意哦!”小老头笑眯眯地说,敲了敲坛子,答道:
“把噬魂种进你身体里,它会在你的经脉窍穴里面搭窝,会一点点地蚕食你的灵力,后来就会到你丹田里,将你的法力全吃掉。最后会钻入你的泥丸,将生魂也吃掉,到那时候你就会和他们一样,成为我的【虫傀】。”
见官朗无语,小老头得意笑道:“挺得越久,做成的虫傀就越强大。小子,挺住啰,我看好你喔!嘎嘎嘎……”
“制成一具虫傀需要多久?”官朗又问。
“呃,半年吧,最慢也就一年时间。”
“为什么要把我们泡在池子里?”官朗问出第三个问题。
“这可是我费尽心力搜集的灵药,嗯,臭是臭了点,不过可以炼成铁骨铜皮。等回头我再找些好材料,若能炼出绿僵,那等闲飞剑都伤不了。到那时,哼!我虫叟就可以在南疆横着走了……”
小老头自说自话,喋喋不休,官朗心中狂骂不已:
“妈蛋!你咋不叫向九问?向六问也好啊!”
问完最后一个问题,他发现又无法言语。虽然大体明白了自己的处境,却也无能为力,眼睁睁看着虫叟抱着坛子走了过来。
打开坛子,官朗只见里面蠕动着一些白色物体,大的如拳头,小的如核桃。
虫叟挑了一朵拳头大小的,十分恶趣味地在官朗眼前晃动着说:“你小子身子骨壮实,给你挑个最大的,慢慢享用哟……不是跟你说,跟我的小宝贝说呢,嘿嘿……”
官朗瞧得仔细,那所谓【噬魂】,通体白色,半透明,无头、无足、无爪,根本不像他见过的任何一种生物,甚至连虫子都不像。但确实是活物,不停蠕动,官朗能够感受到它对于即将到来的吞噬表现出的欢欣雀跃。。
“完了!”
官朗心中冒出一个念头,只感觉肩头冰凉,虫叟手中的噬魂被煳在他后背,不消说,【噬魂】已经钻进体内。感受片刻,没有麻痒,没有疼痛,只有心里无比膈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