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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属线筒不停的在旋转，眼看一筒线就要放完。聂明远叫助手，“把我们带来的线全都拿出来。”
张扬阳挂在半空看他们三个忙，那个AI工程师和伊丽也从行驶器中出来了，像他们外边的人一样挂在洞壁上。工程师笑嘻嘻靠近张扬阳跟他说话，“出来活动活动，吃块巧克力吧！”
他给张扬阳发了一块巧克力，也给伊丽发了一块，然后自己剥了一块巧克力放进嘴里。张扬阳看看那工程师，再看看自己手里的巧克力，也剥了包装纸把巧克力塞进嘴里。抬头看一眼伊丽，伊丽没有吃那块巧克力，一直拿在手里。
换上的线筒也快放完了，又换一筒线，当最后一筒线换上时，那个吃着巧克力，单脚不停晃荡的AI工程师停止了动作，面色凝重起来，像是在跟张扬阳说，又像是自言自语，“这些线加起来有一公里了，一公里都没有到底，下面全是空的？”
张扬阳没有吱声，伊丽也没有说话，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下面聂明远的身上。最后一筒线也放完了，助手和挖掘工程师都仰头看着聂明远。
聂明远低头盯着那个孔洞，围着孔洞走了两圈，尔后一挥手说：“收线。”
那两人反方向旋转线筒开始收线，洞壁上三个军人带着战斗机器人往洞底移动，进入了备战状态。
其中一个是领头的，是个上尉，他示意张扬阳他们往上走。然后他自己跳下去落在洞底，挡在聂明远前面，让他后退。聂明远叫助手到上面去，自己坚持待在洞底，和工程师一起收线。
收线开始顺利，到后来速度就慢了起来。越往后速度越慢。最后的200米两人使尽全力，卷筒却一动不动，不禁骇然，上尉也上去帮忙。
上面观战的人同样惊惧，机器人工程师小声问张扬阳，“哎，你说下面是什么东西？”
张扬阳眼睛没离开过聂明远，“我怎么知道。”
“你不是来过吗？”
张扬阳瞥了那工程师一眼说：“我上次来也没往下扔鱼钩哇。”
扔鱼钩，他这个说法倒是形象，眼下聂明远确实是像冰河上的垂钓者，凿开一个冰窟窿往下扔鱼钩钓鱼。只不过人家冰窟窿总要凿开一个一尺见方的窟窿，而这个干巴巴的地洞里只有一个手指粗细的孔。
“他们钓上了个什么东西？这么重！那得多大一条……”旁边的工程师一直在叽咕着，声音都在发抖。
脑海中又泛起那个青年的身影，当时就是杰克发现了地上这个小孔。这世界上总有一些胆子特别大的人，但活下来的是他这种胆小的。
“魔鬼。”机器人工程师突然吐出两个字，停顿了一下，又连续的说了几遍“魔鬼，魔鬼，……是魔鬼。”他眼神有点空洞，似乎是在细细咂摸这两个字的意义，然后一下子就惊慌起来。
“不行，我要回行驶器里去了！”
工程师急急忙忙的顺着绳索往上爬，一直爬到最上面，钻进了四号行驶器。往里钻的时候因为太急还撞了一下脑袋，发出砰的一声。接着又是砰的一声，他手忙脚乱的把舱门关好。
其实张扬阳也想躲到行驶器里，但又觉得那可能并不是一个好的选择。收回视线，张扬阳再次与伊丽目光相遇，随即两人都移开目光，同时去看下面的情况。张扬阳闪过一个念头，这姑娘的胆子真大，一点没有惊慌的样子。
又用了一个机器人，由聂明远喊着口令，三个人类和一个机器人一起使力往上拽绳索。张扬阳看着那根细细的金属丝，担心金属丝会被拽断了。不过，他倒更希望金属丝断掉。
“扬！你害怕吗？”伊丽用她那种纯正中带着一点舶来音的特有腔调问张扬阳。
“我害怕。”
“你很诚实。”姑娘说。
接着又问，“扬，你猜勾子上有什么？”
“我不知道。”
姑娘说：“我猜什么都没有。”
张扬阳不由看了她一眼，随即又朝下面看。下面的人还在跟勾子上的东西较劲。钻探针上似乎挂着很重的东西，不知是怎样的一个怪物。可是，如果真有什么东西，也不可能穿过这么小的孔洞被拽上来。
金属绳虽然很细，但强度很高，没有变形也没有被拽断，并在慢慢向上一点一点移动。80米，50米，30米，10米，5米……战斗机器人进入临战状态，三个战士也肌肉紧绷，一触即发。
只有聂明远是最放松的，脸上看不出一丝的惊惧和退缩，意志坚定、从容不迫。对这样的人张扬阳是服气的，也是惧怕的，要是惹了这样的人，天涯海角都跑不掉了。
露头了，先是那个银色的针管状采音器，接着亮闪闪的是钻探针。
没有，什么都没有，就只有钻探针，钻探针上什么东西都没有。
张扬阳不禁回头去看伊丽，伊丽没有察觉他的目光，也没有为自己猜中了答案而得意。
“重力没有立刻消失。”聂明远拎着钻探针端详着。
想了一下，张扬阳明白了聂教授的意思。当两个人拔河相持不下时，其中一个人突然放手，另一个就会向后跌倒，严重的还会受伤。就好像弹弓发射一般，松手的将未松手的发射了出去。然而，聂教授他们把钻探针拽上来的那一刻并没有发生向后冲击的情况，钻探针上的反作用力没有完全消失。
奇特的香气消失了，紫色的雾气也不见了。不过从那个孔洞里又飘出一丝白色的雾。张扬阳想叫他们把洞堵上，不等他叫出声，就见聂明远已经弯腰捡起楔子堵上了那个孔。“他也看见白雾了？”张扬阳心想。
直起腰后，聂明远拎着钻探针反复掂着，好像是觉得分量不对。他叫助手，“把秤拿来！”又叫张扬阳，“你下来！”
下面地方狭窄，站四个人就嫌拥挤了。上尉给张扬阳让了个地方，张扬阳慢吞吞的往下蹭。伊丽似笑非笑的瞅着他，好像在看好戏似的。
张扬阳看见，聂明远手上的钻探针赫然短了一截。而且，不是头部短一截，也不是尾部短一截，是中间短了一截！
钻探针的头部依旧是尖的，没有半点磨损的痕迹，然而整个就是短了一截，就好像是从中间截走的。但中间并没有截断焊接的痕迹，完整无暇。真是奇了怪了，张扬阳眨巴着眼睛。这要怎么解释呢？只能说是撞了邪了！
这边秤已经拿来了，聂明远问工程师，“原来有多重？”
“95克。”
聂明远亲自动手，用秤称钻探针的分量。
“98克。”
工程师一脸的惊惧，“不会吧！我记得是95克，怎么会变成98克了呢？”
助手也说：“哎？老师，这个钻探针看起来好像短了一点，是我看错了吗？不是我们原来那根探针，但好像又是的。……”
助手凌乱了，工程师也不比他好多少，两人面面相觑，一起傻眼了。钻探针短了一截，却多出三克，奇异的现象难以让人给出正常的解释。
就在大家都惊惧害怕的时候，聂明远却笑了，他脸上的笑容逐渐放大，眼睛里闪着兴奋的光芒。“它们的世界就在下面，用我们的物理定律无法解释的世界。”
他转头给几个人下令，“你们都退到上面去，我要和张先生单独说几句话。”
人都走光了，只留下他们两个和机器人。聂明远直勾勾看着张扬阳，眼睛里的亮光堪比头灯上的瓦数。“你能再跟我说一遍当时的情况吗？”
虽然是请求的语气，但张扬阳能感到其中的不容置疑。他苦笑一下说：“我能说不吗？”
“不能。你看，现在这里只有我们两个人，我会为你保密，你的事只有我知道。这关系到一件很重要的事，以后你就会知道。”聂明远像大灰狼诱惑小白兔似的。
张扬阳仰头看看头顶离得老远的那些人，再将头回正，陷入不愿意再想的回忆。
“这里原来有一个土包，就在这个位置。”张扬阳指了指孔洞的位置，“就是这里。杰克说财宝就在这下面，他要把这个挖开，这是通往下一个涵洞的入口。伊凡说起那些可怕的传说，我就想打退堂谷了，但是杰克很坚持，他带了便携式的锄头，要掘那个土包。”
“没想到土包看起来是土堆，但像铁一样硬，根本掘不动。伊凡又说起那些传说，说下面是地狱，有成千上万的鬼魂在哭嚎。我就说我要离开，不要财宝了，伊凡也说要走。杰克还是不肯走，说他带了微型炸药，能把这个土包炸开。”
“我们劝不住杰克，又不能丢下他一个人。后来杰克把这个土包炸开了，就露出了现在这块地面，我们发现了这个楔子。杰克又开始撬这个楔子，然后，然后，……”
张扬阳一只手捂住了自己的眼睛，然后慢慢下滑，掠过鼻子、嘴巴、下巴，最后他放下手深吸了一口气。
那天他对聂明远说的时候，并没有说这么详细。而今天重回这里，当时的情景完全重现，让他不由自主全部都说了出来。
当时他看见杰克的脚消失了，然后是小腿，大腿，然后半边身体消失了，杰克就一动不动的站在那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