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思

　　瑾星独坐在赵宅旁边的池塘边，夏日的荷花开得极好，满目是亭亭荷叶和点点红的、粉的荷花。瑾星已经在这数荷花很久了，开始瑾星对自己说数到一百多就联系良修吧，可数完后又心里郁郁，该如何和他说起？然后又看一会荷花发呆，又开始数荷花，如此循环许多次，却始终没有勇气按下联络的按钮。直到日暮，听到一群准备归巢的鸭的嘎嘎声，瑾星才发觉自己竟然在这池边纠结了小半日，而那日里与良修的对话还历历在目。
　　“良修，能不能向沈部长请示停止实验？”
　　“瑾星，我知道你在害怕什么，我跟你一样害怕那些可能，但其实只要莫主席他们能做好把控，并不会让事情变得你想象中那么严重的。而且，如果我们现在不做，也许以后再没机会了，外星高智慧生命正在逼近，地球的命运已经危在旦夕。若能躲过这一劫，那之后也会有人开始类似的实验的。如果我们能走在前头，我们就能把握主动权，将实验及实验成果引导向我们希望的方向。”
　　“良修，我只要一想到随时可能被他人主宰和控制的后果就恐惧，那样的世界人心还能安稳吗？人还会有自由吗？”
　　“很多事情其实都是很残酷的，优胜劣汰，这是恒久不变的规律。瑾星，我们想要有更深层次的跨越，就必须要承受更多。更何况，现在的情形非常的糟糕，如果我们不能更多的了解我们自身，那么当外星生命袭来的时候，我们将无力反击。远太空站的那些无辜的飞行员们就是先例。”
　　“除此之外，我们别无选择了吗？”
　　“除非有能克制外星生命的武器，可现在看来希望渺茫。”
　　“良修，我能回家几天吗？我想我需要回家休息一下。”
　　“瑾星……好吧，你先回家休息几天吧。”看着瑾星皱起的眉头，良修不忍多说什么，应该是这一年的工作对瑾星来说太压抑了。
　　瑾星抬头，水汪汪的眼盯着良修看了许久，诧异与难过让眼底的湿润更甚。其实刚说出想回家就后悔了，瑾星很清楚工作的特殊与重要性，只是一时无法接受而情绪冲动，却不想良修会毫不挽留的答应。
　　脑部唤醒应该吗？唤醒后的大脑将是怎样的存在？不再有肉体，不再有活动的自由，却有着独立的思想和思维，这样对原本逝去的生命公平吗？他们是否愿意以机械的状态醒着？心里太多的问题无法给自己答案，如此走下去，生命科学的路会通往哪里？
　　瑾星想起了刚入组工作那会，一碰到工作就全身心的投入，不曾想到要去分辨是非。一开始的脑波识别，是为了那一批在飞行中受到伤害的飞行员。且脑波识别主要要用到是的翻译功能，后来随着实验的一步步推进，大脑的行为被解密得越来越多。瑾星的心底渐渐开始有些恐惧，随着成果收集的越多，人一旦被放到试验台上，那么整个人也将变得透明，这样的可能越来越接近。虽然实验的保密级别非常高，但瑾星总忍不住去想技术被泄露后的种种后果，然后越想越恐慌。
　　接到要进行脑部复活的实验通知时候，瑾星整个人都懵了，脸色苍白的可怕。本想寻求良修的安慰，却不想自己却情绪冲动赌气，然后休假回家了。
　　外星生命是怎样的？他们的到来真的会毁灭地球吗？那总被上级一笔带过的外星生命到底已经对地球做了什么？回家后，瑾星才意识到自己忽略了这个最重要的不可测因素。假如生命将要走到尽头，那么尽最大的可能去挽救，应该是绝大部分人会做的选择吧！而我会做什么？该做什么？回家的这两天，瑾星想了很多，也渐渐的能体会沈部长他们做决定时候的心情。遇到全所未见的危难，他们不在是单独的个体，因为每一个决定都举足轻重，他们所要承受的压力更非常人能比。
　　瑾星从思绪中回过神来，看着眼前这又一年的荷花开，时间匆匆走的太快，不想自己已经工作近一年了。曾经羡慕的溪头卧剥莲蓬的画面只需稍稍动手即成，可心底却全然没有那种闲适。这一年，虽然很累，收获也很多，工作中遇到的问题不少，但都算的顺利完成了。在工作中知道的事情多了，想问题的角度和层次也不同了，瑾星觉得这一年的工作颠覆了自己以前的很多认知。单纯、纯粹不是无知的样子，而是即便深知困难和艰苦，即便震惊或不忍，但最后还仍旧能平心静气的做该做的事情。最重要的是与良修相识，再从怯怯的喜欢到彼此相知，甜蜜的爱恋给苦闷的工作生活带来了太多幸福的感觉。想起两人在一起的点滴，瑾星越发有些后悔前天的冲动，良修所承受的远不止自己看得到的那些，偏偏自己还小性子，这样的自己应该让他很更难过了吧？
　　“瑾星。”熟悉的声音响起，瑾星抬眼，见管家小竹领着良修过来了。真是想曹操曹操就到，瑾星心下欣喜，却有些心虚的不敢看他的眼。
　　小竹领良修过来后就径自离开了，良修看瑾星低头双手无措的扭着的模样发笑。缓缓走过去，柔柔的将瑾星抱在怀里：“瑾星，那日说答应让你回家后我就后悔了，你不在这两天，我的心也乱糟糟的。你别生我气了，好吗？”
　　瑾星的眼眶一热，心底的焦灼一扫而空，双手用力的环住良修的腰，脸埋在良修颈窝：“不是的，那日是我不好，良修，是我太冲动了。”
　　良修的双臂拥的更紧了，目光里尽是温柔，声音也似乎醉了一般道：“瑾星，遇到你真好！”
　　是呀，遇到一个人，能彼此相知相惜该是何等的幸运幸福！
　　“瑾星，要是那实验你害怕的话就退出吧，没人会责怪你的。”良修拥着瑾星并肩而坐。
　　“不，我想好了，良修，我一会就跟你回组。也许，过去那太安逸的日子让我习惯凡事只希望看到美好的一面。这两天我想了很多，皮之不存毛将焉附，既然我有幸比常人更知悉神经心理学，那么我更应该明白现在我们的处境，我不应该退缩的。”
　　“可……瑾星，我怕我后悔将你带到组里，更害怕未来可能会发生在你身上而我无力解决的事情。”
　　“良修，能跟你一起我就什么都不怕了。在知道地球可能面临的境况后，我也曾惶恐，但现在我并不怕了，人生从来没有永恒，所以更不需要用时间的长度来衡量，如果……如果那一天到来，我希望还能牵着你的手，如果地球有幸避免劫难，那时候我再决定该继续怎样的工作吧！”。
　　十指交缠，良修亲吻着瑾星的额发，声音里更满是疼惜：“嗯，瑾星，以后你的手一直会有我牵着的。”
　　夕阳西下，漫天的云彩在两人的身后铺展开来，田田莲叶，袅袅花香，夏日的黄昏绚丽多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