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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晓婵送走了前来问安的万龙和朱风,两个昔日安师众多势力头头中的其二,如今早已经是整合了安师及其周边数十公里内所有势力的地下掌权者。当然明面上两人是互相敌视,私底下也难免因为一些小摩擦而有些怨气。
但唯独对她这位白夫人,每月雷打不动的准时准点问安,手边总会提些当季的瓜果。
陈家自然是不缺这些的,可两个人代表的,却是某个家伙的心意。
对,还有两个叫郑一和竹竿的家伙,身边带了个老气横秋的小孩石东,手底下千余人手尽数蛰伏在牛头山脚下。
那个叫石东的小家伙时而跳脱,又会突然的沉默。和某个家伙小时候一模一样,大概是因为酉鸡殿的伤感吧。
那处已经火焰冲天的山林,至今也不知道里面是个什么状况。反正还没有神侍出现在那附近的情报回来。
至于陈家,陈贤拿着满仓上了两次战场。安师周边突然有大量的神侍出现,却不是奔向安师,而是想借道走江北。
陈贤自然不会让他们如愿,整合了安师所留的巳蛇殿兵力连带自家兵马做成一线,死死挡住神侍的进发。
陈晓婵被迫接管后勤,其实……她是可以上战场的。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她的战力提升的似乎有些过于快了。快到让陈晓婵自己都有些胆战心惊。
似乎和吃下的神源有些不太相符。
也有一件伤感的事。
陈晓婵无意间发现了自己的好闺蜜战死的事情。本名南竹的祝楠,实则是十二家南家的一位嫡系子弟。
只是嫡系太多,各自命也就没那么金贵了。至少不像是她啊,陈晓婵想来有些自嘲,自己像是一只囚笼里的金孔雀。
在之后……
陈晓婵微微扶额,最近的大事一件接着一件,让她有些心力憔悴。倒不是多累,而是一件件伤感的事情,也让她十分伤感。
眼前的档案袋上,潦草的字赫然写着《白储王爱人之死》的字眼。
陈晓婵下意识的低头看了看自己,似乎还活的好好的。
然后就想起了某条让陈贤摔了六个杯子的传闻。饶有兴趣的拆开档案袋。
是蓝白露死了。
印象中是个很乖巧的女孩子,柔柔弱弱的,看见自己的时候甚至连话都不敢多说,更别说自己看向她了。
好像是被一个十翼神侍突入韩家,韩箐卿身受重伤,韩家也损失惨重。
至于为什么是她,兴许也和那条传闻有关吧。
神们,下定了决心要杀死白求安了。
蓝白露忍不住望向东面,也不知道那家伙现在怎么样了。是不是在战斗?听见这条消息的时候会不会自责呢?
毕竟女孩因为他死的。
站起身,拿起了桌边的笔墨纸砚。想了想有放下了。提起床边靠着的骸刀,自顾自的走下楼,走到花园里。
沿途不少声音恭敬且谦卑,因为侍卫们早已经在不知道多久前被陈晓婵打败了。
锋利的骸刀划下两块石板,陈晓婵刀刻字,一块写下蓝白露之墓,一块写着“好友祝楠之墓”。然后插在了一颗自己最喜欢的柳树下。
杨柳依依。
这世上似乎真的没什么不能死的人吧。
陈晓婵朝着某个方向轻唤一声。
“夫君……”
……
十万山,姬无道挡在密林兽前,横刀而立。
身前鲜血如潮,身侧火光映天。
唯一人如天堑,
无道当真是无道啊。
只是诸神打定了注意,要让这群神侍耗死姬无道。不打算给姬无道只身战神慷慨赴死的机会,兴许这会是姬无道此生的遗憾吧。
也或许不是,谁知道呢。
众神山,顾刕小如芥子,万丈神邸俯瞰人间。
“缝合的怪物嘛。”
顾刕感受到其中那杂乱的气息,一语道破真相。
通天手段完成的神级杰作,也不知道诸神手里有多少个这样的家伙,但想来也不会多吧。不然先前种种,也不会是诸神亲自赴死了。
想到这儿,顾刕心中那口浊气畅快了几分。
哪怕不是真神,也差不多了吧。
脚下的山脉竟然肉眼可见的缩小,顾刕的身躯越发显得肥厚。此刻通体发红的顾刕应该形容为一团被包裹着的岩浆,肉眼可见的炽热和粘稠。
再然后,吹鼓的身躯开始肉眼可见的收缩,就像是泄气的气球。
通体的红润也开始褪去,大概是冷却了吧。
那是一个肌肉健壮的高大男人,兴许有三米或者是四米。
但相比于身前的神,显然仍旧是渺小的可怜。
“神啊,来试试看你能接下我几记拳头。”
顾刕的声音都发生了变化,变得浑厚而充满了力量。
双膝弯曲,下一刻顾刕如人形炮弹一般冲向天际。
冲向那位神。
……
裴都找到了狄文房。
却是在一间废弃工厂里,两位王盘坐在集装箱上,望着在灰尘激荡的阳光。
“毁灭之神,想想都让人绝望啊。”狄文房脸色惨白,显然已经命不久矣。
“好在杀了辰龙神,不然人间很可能会被祂逐个击穿。”裴都忽然顿了下,轻笑道“似乎也不见得。”
先一步找到狄文房的是虞定海,然后才有情报传回到裴都这里。
“余易鹿走前跟我说,我会和虞定海争权。”狄文房一手枕在额头上。
“然后呢?”裴都问道。
“起初我不信啊,毕竟我其实也不爱这东西。虞定海更不是这样的人,那家伙……呵,你也知道。”
裴都静听下文。
“后来武将军死了,本该是让虞定海心理建设了十来年的事,我想着应该会很平淡的。我想着这已经不叫事儿了。
嗨,终究也只是我想着。”
狄文房自嘲一笑“我本想那巳蛇殿的神源续命,但虞定海说浪费了。”
裴都也没安慰,应声道“确实浪费了。”
狄文房不以为然,说“本想生气的,可突然又想到了余易鹿的话。我干嘛要按照他看见的未来走啊你说是不是?
生前压咱们一头也就认了,死后还想干预,过分了吧!”
“没准他也是这么想的呢?”裴都轻笑道。
狄文房摇了摇头,也没说什么。
“时间的车轮永远不会停止,该退场的无论你如何努力也都徒劳无功。安心的享受也不失为一种推动进程的方式。”
“这种套话……也蛮好听的。”狄文房的嘴角裂开了些。
裴都正色道“未来有白求安、虞定海、李慕斯、卢睿群、唐光、青白、夏泰、勾季、齐巧儿等等英才,还有很多很多他们的后辈,他们会让世界变得更好,甚至会超乎我们的想象。”
“你倒是乐观啊。”狄文房看着身边这个其实一直不怎么喜欢的家伙。
“没办法,不这么想还能怎么办,毕竟大多数都是咱们亲自跳出来的。总不能说他们都是废物啊。”
“哈哈哈……”
工厂里只剩下一个人的笑声了。
“毁灭?不,是新生。”
……
京城外杀声震天,京城内同样不得安宁。
不知从何而来的神侍如雨后的老鼠一般冒出来,无处不在。惨遭殃及的韩家情报上,那十翼神侍只是闯入而已,其实真相上数十神侍攻打韩家的惨烈状况。
未羊殿倾巢而出,孙长欢和英子华兵分两路带队围剿京城神侍。
自然是不想让后方状况导致前方人心惶惶,但随着时间的推移,其实也不到二十四小时。他们自以为固若鸡汤的京城防线就土崩瓦解。
下二十四家中有七家当场倒戈,而其中三家,更是窝藏神侍的“大户人家”。
孙长欢并没有着急去清肃叛党,而是一步步稳扎稳打的从外到内一寸寸土地的杀干净神侍,最后才站在了三家门前。
两家叛乱者,从上到下被英子华屠了个干干净净。还有两家则是只斩杀了投降派和墙头草,当然,剩下的也就没几个了。
十二殿的决心全在刀下。
七家蠢就蠢在,觉得裴都出京孔年战在城外之后,城内就已经空虚了。
可还有孙长欢这位不怎么露面的未羊王啊,两位十二翼被孙长欢两刀砍死,所耗费的也不过是两把独特的“武器”。
神咒“大器”,以人做刀。
而英子华则是类似于撒豆成兵的“当将”,那些个手办好似活过来一般横推京城叛乱。也因此,英子华被孙长欢认做老师。
两人神咒确实有相似之处。
身边是不愿留守未羊殿,想要亲自上阵杀敌的池宝亮。这位有着一位声名赫赫哥哥的年轻人,至今仍默默无闻。
站在门前的孙长欢终于意识到了什么。
拍了拍池宝亮的头,心中想着余易鹿那个混蛋未免也太没有人情味了吧。
旋即望向了年轻人,池宝亮也在看着他。
是一双洁白的牙“余殿主找过我。”
孙长欢心中了然。
把放在池宝亮头上的手打在了其肩膀上“兄弟,也是条汉子!”
“比我哥呢?”
孙长欢推了推眼镜“那确实还差些。”
池宝亮脸上并无多少憾色“我哥果然……
天下无敌啊!”
池宝亮的语速似乎快了些,好像周围的空气也是。
人身化刀,孙长欢握住刀柄。
天地归于正常。
“这就是午马神的手段吗?”
天地间好像多了一方小天地,天地间也只剩下人和神。
天地之外的大天地,天空中突然多了许多……
由神骸拼接而成的人形物体,而它们众星捧月一般拥簇着中间的那道身影。
覆盖在面目上的神骸头盔升起,露出了一张神采奕奕的脸。
英子华看见那张面孔,原本凝重的表情终于消散“小子,你成功了?”
孙延喜得意的笑了笑“是的,现在哪怕我没有超绝的神性,也可以和你们并肩作战了。”
或许该称它们为人形骨甲吧,和机甲相比只是原材料不太一行罢了。
至于控制,一个超级学霸最擅长的东西其实就是一心多用。至于能多多少,孙延喜也正在实验,至少在这场战争结束之间,他不会停下自己的脚步。
……
“大叔,你说的那些太平故事是什么意思啊,现在不也挺太平的嘛?”
小孩拉着江城的手,看着路边乞讨的断腿汉子,卖弄姿色的骨瘦女孩,一脸好奇,平静。
江城看着身边屁大点的小孩儿,满脸忧愁。
“太平啊,太平就是那些人不用乞讨,会有很多或体力或脑力的劳动去获取回报,老婆孩子热炕头什么的……”
江城已经不知道说过了多少遍了,但还是要不停地重复着。
那高耸入云霄的巨人哪怕在这里也能看见,但江城只会看着,出生于这个时代的他却早已经不属于这个时代了。
这是一件很奇妙的事情,他也不知道真正的自己到底身处何方,眼下这个思考的家伙是自己穿梭遗留的残影还是某个过去或是未来。
一切的科学在他身上已然失效,神咒的后遗症让他彻底迷失在了这个世界上。
唯有余易鹿最后交给他的这个孩子……幼年的李剑营,是他最后的一份执着。
让他见证崭新的时代,春风徐来的时代。
……
凄惨的白求安浑身插满了神骸长矛,也不知从何时起,包括李慕斯沈蓉在内,很多人都发现了白求安的异样。
似乎这位不死的池仙甲,好像真的要死了。
“求安!”
李慕斯面色狰狞着,左手被十二翼神侍生生的撕扯了下来,不规则的伤口让李慕斯血淋淋的样子更显的狼狈。
但再狼狈,也不如那身中十数根长矛,却仍旧面不改色屹立不倒的身影。
白求安吃过多少苦,连他自己都记不清了。
逐渐模糊的视线,白求安有些自嘲。
一级的差距难道就如此之大?十二翼与王神当真不是一个境界啊。
自己竟然连近身都做不到,远远的,被那些精心打造的长矛洞穿身躯。
白求安张张嘴,似乎想说些什么。
眼神却飘忽着看向了安师的方向。
一股熟悉的香味突然寖入鼻尖,一身红裙的女人落在了白求安的身边。
“夫君,这次婚礼你打算送我什么礼物呀。”
白求安看着那张脸,想起了那在狱凤刀尖上跳舞的小人。然后是那场似真似幻的梦境,他枕在红裙女孩的腿上,或者该说是女王吧。
最后的最后,一切的视线清晰了。
白求安眼前浮现出的,是陈晓婵的脸。
“我说为什么会美到我的心里呢。”
男人傻笑着,声音似乎也变得沧桑了起来。
好像是跨越了遥远的岁月,将记忆重新拾起。
半空中的神终于变了颜色,看着那突然出现的女人,又看了看那个能被女人称为夫君的男人。
声音不自觉地颤抖“为什么会这样……”
白求安嘴角微微上扬,看了看手里的骸刀。
“狱凤……这名字应该是余先生起的吧。”
先有狱凤,才有盛气。
“谁还敢说余先生不聪明啊。”
身体内的长矛开始一点点从白求安身体中退出来,并非是没有效果。而是在绝对的实力面前,这些带有毁灭属性的长矛已经名不副实了。
那位真正可以称得上是天敌的家伙,已经随着几位王一同陨落。
至于眼前这位……
“送死吗?”
“你这次要站人间?”神明声音尽量平静。
十二神中亦有高下之分,曾几何时有两位神明远超诸神。
却在某一场惊世大战中,以一方陨落而另一方战力重伤数百年而落幕。
今次再现人间,却只剩下眼前这位。
龙主,辰龙神。凰帝,酉鸡神。
原本就不是其对手的神看见白求安身边的凤后,就更加头皮发麻。
只是愣了一瞬,转身就跑。
甚至都没有心思去试探这位到底有没有回到实力巅峰。
但白求安显然不会放过对方,手中的狱凤顷刻间碎成千万块,如一阵风暴般冲向那位神明。
而此刻,白求安还有心情深情脉脉的看着陈晓婵“欠你一……两场婚礼了,先用一位神的头做补偿如何?”
陈晓婵依偎在白求安怀里,轻轻点了点头“依你便是。”
两道身影骤然间化作两道光芒冲向天际的神明。
“白求安,你不要欺人太甚!”
“你是人嘛?”
踏足神位的白求安拥有着两份记忆,两份战法。却和身体的融合毫无排斥感,只因为无论是前世今生,他都经历了太多的苦难,所以对于这些早已经习以为常。
只要敢来,他就敢接,绝无懈怠。
这是神与神的战争,哪怕结局早已经注定。但地上众人众神侍,仍旧看的惊心动魄。
谁也没能想到会突然转变成这般局面,一位昔日的战友如今变成了……神。
似乎还是狗血的前世今生梗。
李慕斯默然的看着,头一次不知道接下来自己该怎么办。杀了这个神?还是仍旧认他做兄弟?
很多人都在纠结这个问题。
但至少白求安没有纠结,对他来说,是人也好是神也罢,似乎并不冲突。
只看他本心如何,更何况如今他也早已转世和前生何等身份又有什么关系呢?
而且想来那位余先生早已经看到了某个未来吧,既然没有杀自己,那么十二殿内部的决定似乎已经可以预见。
而自己要做的,就是把自己该做的做好。
仅此而已。
盛气如虹,当场劈碎了神明的躯体。
但转瞬间那些碎片便化为星星点点随风逝去,白求安对眼前的这一幕并不意外。
因为那并不是神明的真身,但也是半条命了。
“看来我们还有很长的路要走啊,老婆。”
“无所……畏惧,只要和你在一起。”
“哈哈哈,这话应该我来说才对啊。”白求安大笑着。
“那你就再想一句喽。”陈晓婵抬头看着白求安。
而白求安看向远方。
“一切都会更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