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山洪

　　不单单是周初，甲板上不少人也听到了这雷声，尤其是船老大，这位络腮胡汉子突然想到什么，脸色微变，抓住身边的一个水手指了指桅杆，这水手点点头麻溜之极地顺着桅杆爬了上去，在上面眺望前方，突然大叫道：“不好！老大，是山洪！”
　　船老大似乎早已想到此种可能，并没有惊慌失色，只是脸色更加阴沉，大吼道：“通知后船，降帆！停靠！”
　　“甲板上的人马上进入船舱！”
　　“说的就是你们这些人，还不快跑！”
　　一个水手抓住周初的手臂就往船舱里拖，便拖便骂道：“你这书生吓傻了不成，在甲板上呆着等死呢？！”
　　周初连忙跑进房间，对姜文玉主仆俩喊道：“不好了，前面有山洪，我们赶紧抓住点牢靠的东西。”
　　“山洪？我们这么大的船还怕山洪？”小厮文哥儿一边忙着将行礼收拾好，一边问道。
　　“这，这谁知道，反正我看那些水手着急的紧。”
　　周初也有点奇怪，不就是前面的洪水沿着河道冲过来了吗，顶多水位上涨，为啥这么紧张。
　　不过很快周初就明白为什么了。
　　随着那“雷声”越发清晰，周初从舷窗抬出头向前方看去，只见前方一面黑乎乎的水墙快速向他们扑来，那浑浊的水墙里混杂着无数杂物，泥巴石头枯枝树干，这哪里是山洪，这分明就是泥石流！
　　“卧槽！”
　　周初连忙拉上舷窗的木板，用窗栓将其插好，双手抓住一个装着衣服的包裹夹在身后，抱头贴在墙上喊道：“把衣服垫在身后！不要抓那些东西了！”
　　姜文玉等人连忙有样学样，就当几人刚蹲下，整艘船突然猛地一顿，周初等人顿时因为惯性撞在了身后墙壁上。
　　房间里的一些杂物顿时飞了起来，好在房间里的那张木床是固定的，不然后果不堪设想。
　　“咚咚咚！”
　　急促而沉闷的撞击声，在这个房间里回荡，周初等人刚从方才的撞击中反应过来，就听到一声巨响在耳边响起，船舱被东西砸中，舱壁破裂，浑浊的河水顿时喷了进来。
　　陈兰连忙抓住旁边的小方桌顶在了破洞上，虽然依然有河水喷出来，但水量降低不少，房间里的众人也不知外面什么情况，想要出去看看，但船体摇晃的厉害，暂时只能留在房间里。
　　大概一炷香后，那些让人心惊的撞击声渐渐转弱，船只也平稳起来，众人松了口气，那缺口依旧在冒水，房间里的水已经摸过了小腿，他们打开房门才听到外面哭喊一片，人推人人挤人，都在争着冲上甲板。
　　周初看到这一幕，叹了口气道：“我们还是再等等吧，反正这船一时半会也沉不了，这文水河也就十几丈宽的样子，就算是沉了，也能游到岸边。”
　　姜文玉看着周初淡然的样子，不禁赞道：“贤弟颇有泰山崩于前而色不变的大将之风，不瞒贤弟，方才我真以为要葬身这文水之中了。”
　　说着，姜文玉看了看陈兰，他刚才真的说吓傻了，却是没想到竟是这弱女子第一时间堵住了缺口，不禁有些羞愧。
　　外面的人走得差不多了，周初等人离开了房间，陈兰因为是个女子，衣物被浸湿，便在房间里先换上干爽的衣服，好在周初用包裹来当缓冲物，手里还有一些没湿的衣服替换，不然的话，陈兰就只能呆在满是水的船舱里了。
　　周初几个大男人衣服湿了自然是不在乎的，更何况甲板上众人都是湿乎乎的，猛地冒出一个衣服没湿的反而不正常，此时船只已然停靠在岸边，只是这四周芦苇，是一片滩涂湿地，想要上岸有点麻烦。
　　原本这一趟总共有三艘船，只不过这古代的帆船操控起来十分麻烦，尤其是这种带有单人客房的大船，本身质量就大，惯性也大，所以需要的缓冲距离就更大。
　　这三船之间原本就隔了一里多地的距离，白天只能靠烟火来传讯，由于周初坐的是第一艘，首先面对山洪，船老大在判断出时间已经不允许他们选择合适地点停靠后，就只能降帆减速，靠着惯性以及船舵来把控方向，希望能够度过洪峰。
　　而事实证明船老大的处置十分妥当，若是继续加速，船体承受不住山洪中的杂物撞击，事必会被撞沉，而如果是强行减速靠岸，由于船身倾斜于洪峰方向，很有可能被洪水推至滩涂里搁浅，到那时这艘船基本上就废了，而船老大的抉择显然是将损失降到了最低。
　　只不过那些受损的客商却是管不了这么多，船舱进水货物受损，这些商人开始围着船老大吵闹个不停，听得周初烦得很。
　　“行了！吵吵个什么，有这功夫还不赶紧把舱里的货物搬出来？是嫌自己的损失不够小吗？船老大也是给人干活的，你们找他有个屁用，能拿出这三艘大船的船行，会赖你们的帐不成，今天这事我看在眼里，这船行东家敢要赖账，我自会替你们讨个公道。”
　　谢家的名头还是好使的，客商们闹也不过是想要个保障，听到周初这样说便散去，忙着从舱底搬运货物。
　　见到周初解围，船老大一脸感激地走了过来，躬身行礼道：“多谢谢公子相助。”
　　周初摆摆手道：“哪里，我也相信贵东家不会赖账，接下来不知船老大如何安置我等。”
　　船老大苦笑道：“现在也只能上岸扎营等待了，也不知后面的船只情况如何，如果损伤不严重的话，谢公子可随后船前往下个渡口，不知公子意下如何。”
　　周初一拱手道：“那就劳烦船老大了。”
　　船老大连连摆手道：“公子太客气了，太客气了。”
　　船上的水手很快用木板搭出来一个简易的浮桥，先将人员转移到岸上，生火烧水，用绳索和帆布搭出一片凉棚，众人将身上的湿衣服脱了在太阳下晾晒，篝火上则是熬了些粥，看这架势今天是走不了了。
　　水手们都在修补船舱，客商的保镖们则挖了一条浅沟，里面点了些草药来驱赶蛇虫，方才周初出言作保，这些客商倒也识趣，一个个过来寒暄了几句，送了点吃食也就离开了，并没有死缠烂打的无赖样。
　　这实在是因为这些客商都是小本买卖，根本就没敢奢望攀上谢家这棵大树，能和谢家三公子说上话，就足够他们吹嘘一阵了，狐假虎威那好歹也的是条狐狸，几只小家雀非得在老虎旁边瞎吵吵那不是老寿星上吊嫌命长吗？
　　这一幕看在周初眼里，他也不禁感叹道：“有个当官的爹可真好。”
　　姜文玉在旁听了这话，顿时一副哭笑不得的样子，看着周初总觉得他这位贤弟脑子有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