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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都是和机器赛跑的人,每天都要拼命努力,前方没有光明永不停歇。”好熟悉的调调,从一个电池涂布车间里,传出来李宗盛的歌,谁在哼哼,原来是他,一身白色静电服,沉重的防毒面具里藏着忧郁的眼神。
渡尘,此姓极为罕见,但此人却很平常,苏锡市四星手机第65分厂第305号电池车间58组生产线,工号19527。
四星公司做为全球第一的电池供应商,也在为宇宙探索做着贡献,这一年是流浪地球计划的启动元年,也是AMIX创世计划的第二年,貌似地球上的一切还是有条不紊的发展,但社会的问题早已透骨,不过由于创世计划,地球人口压力已经得到缓解。
四星公司这条年产值几千万的电池生产线,居然只有六个人,切割,涂布,组装三个岗位,每个岗位两人,而小尘就是涂布车间的生化员工,另一个涂布员工在外面看机器。配药室里堆满了各种电池涂布液体的原材料,粉状的袋子堆成了墙。
小尘正在一袋子一袋子将各种不同的刺鼻药粉,按比例倒入升降机的箱子里,升降机将各种药粉送入高三米的罐体里。罐体不停的搅拌,车间里漂浮着各种粉尘。这么恶略的环境,他居然能哼出歌来,也真是莫名的凄凉。
门口有人喊:“小尘干嘛呢,麻利点,你这么磨蹭,下一批涂布车间全部自动化设备首先安装在这条生产线上,再慢点,小心丢了你的工作。”
小尘不言不语,向门口喊话的领导点头,然后加快了干活的动作。涂布车间是什么样子呢,那搅拌好的电池药液,从大罐子里出来顺着管道进入涂布机涂头位置,涂头装置对着电池铜带喷射药液,小尘的药液控制着十五台自动涂布机。他动作稍微慢一点,涂布的药液就跟不上机器喷射的速度了。
这种药液对人体有极大的伤害,闻闻那刺鼻的味道就不言而喻了。午餐休息时间,小尘脱下防毒面具和那被腐蚀后的连体静电服,罐子里的药液足够他吃饭时间的运转,然后他洗了洗手。
他向食堂走去,穿过迷宫般安静的工厂通道,这时才看清小尘的样子,一米八的个子,年纪轻轻,却满头白发,一双明眸,体型健壮,他走到了食堂,又去洗了洗手,他摸了摸手臂上被药液腐蚀的伤疤。然后向餐口走去。
餐口是人脸识别系统,他扫了一下憔悴的脸,取餐,食堂大妈给他盛了一勺白菜,又吝啬的抖掉了勺子里菜,虽然是两荤两素,但分量很少。小尘不屑一顾的坐了下来,开始吃饭。菜里居然有一个一个黑色弹簧,他挑了出来,嘟囔了一句:“能把粉丝绕成弹簧,也算是个大厨了。”
食堂里来了几个年轻的女职工,聚在一起吃饭,就坐在小尘的隔壁餐桌,窃窃私语,一个女人说:“听说这涂布车间的药液影响生育。”
另一个女人说:“怪不得,这涂布车间的男人都打光棍呢。”
有个女人用纸巾擦了擦嘴,随手把纸巾扔到地上,嘴里还没嚼完剩菜,抢着说:“就他们在这厂里挣这点钱,自己都不够养活自己,没车没房没彩礼,哪个女人愿意跟。你看看咱们这厂,有几个能出卖色相,有几个看着有点欲望的男人?有一个的话,老娘也愿意。”
女人小芸扫了一眼邻桌的渡尘说:“你再嫁都四婚了,你还想征服所有男人啊。”
她一边抖着腿一边回:“四婚怎么了,这世道女人找个男人还不好找么,满大街都是光棍。”说完,一群女人,哈哈大笑。
食堂光影电视上,一条新闻把大家嬉笑的眼球都吸引过去了。
新闻:“AMIX复活计划,欢迎你,如果你感觉这个世界很不如意,想重新开始一段精彩的生活,AMIX世界欢迎您的到来。”
小尘沉默细嚼慢咽的吃着菜,旁边的几个女人也沉静了下来,相隔一米的羞辱声他早已习惯,一个33岁的老处男,早已看透世态炎凉,又怎会被几个不修边幅的女人打扰,这样的女人怎会入了他的法眼。他看了看手机,某家招聘会微信公众号里的招聘岗位越来越少了,一场招聘会的海报里只有十几家公司。这时,他老妈发来一条短信:工作累不累,年龄大了,找个离婚的也好,哪怕她条件不足,咱家没啥好条件,赶紧找个对象吧。
小尘没有回短信,吃完饭又去车间忙了。晚上下班,他照常脱去工作服,大夏天,他却穿上了一件厚重的马甲和鸭舌帽版的头盔。
他出了厂门,走到了公交站台,十几分的路程,他早已满头大汗,这厚重的马甲是什么。那黑漆漆的站台只有他一人,就连路灯都被热的提早睡觉了,此时是晚上九点多,公交车今天又晚点了,安静站台旁的垃圾箱蚊子苍蝇大声喧哗,渡尘稍微离站牌远了点,公交车上显示几路的灯牌关了,渡尘上了公交车扫了码,捡起门口一枚硬币,刚要放进投币箱,公交司机是个五十多岁老男人,大声嚷嚷:“赶紧给我放进投币箱,听到没有,下回离站牌近点。”
渡尘把捡的硬币放进投币箱,又从裤兜里掏出一枚硬币扔在了公交车的地上,走到了座位,按了下手中的遥控器,这遥控器又是什么?公交司机喋喋不休的嚷嚷,渡尘没有理会,心里知道,如果和他反驳,下回很难再上车了,况且有法律保护公交司机,弄成了影响公共安全罪,那就不好了,渡尘只有忍,他不是买不起电动车,因为这一个人的回家路实在不安全。
20分钟后,他下了公交车,晚上回家的路上,是一段不安分的步行,虽然张贴着各种和谐社会的横幅标语,但是倒在路边的酒鬼很多,抢劫的,打架的。正规的店铺很早就关门打烊了。亮灯的几乎都是按摩店,来来往往的嫖客,似乎没人去管。是啊,在这高房价的时代,没老婆的何止渡尘。
渡尘这种不抽烟不喝酒又不嫖的男人,恐怕连寺庙都找不到。每天千篇一律的生活,渡尘早已习惯了。
路上,几个纹身光头男,正在调戏一个女路人,渡尘看了看,不屑一顾的装作没看到。几个醉汉殴打一个出租车司机,渡尘也是赶忙走开。渡尘只是一个普通人,和所有普通人一样,在这看似和谐的世道,只想一个人安静苟且的活着。
他拐进了狭长的巷子,巷子的宽度只有两米,而他住的房子就是一栋三层楼的杂居房,这三层民房被分成了八个小房间,住着十几口房客,而渡尘就是其中最小的一个房间,说是房间,也不是,那是两座三层楼中间的间隙。
房门还没开,隔壁房间进来几个治安员,渡尘看了看,隔壁一个十几平米的小房间,住了七个人,都是刚刚来苏锡市打工的年轻人,看年龄20岁出头,治安员说:“这么小的房间,你们还烧水做饭,不要命了,这些做饭的设备没收,懂不懂安全意识。”
渡尘心直口快:“都是出来打工的,这么高的房价,能买的起房谁愿意几个人住一间。”
治安员连忙问渡尘:“你是干嘛的,身份证暂住证有没有?”
渡尘掏出暂住证,治安员看了看,说:“在四星公司上班是吧,你好好上你的班,别多管闲事,走,去你的房间看看。”
渡尘说:“我又不是嫌犯,凭什么治安员没有搜查令就可以私闯民宅。”
治安员说:“呵呵,我们想进一个地方还用的着搜查令。把门给我打开。”
治安员亮出手中电棍,渡尘说:“我钥匙忘在房间里了,房东又没有钥匙,要不然我明天主动联系你们。”
房东老张连忙过来说:“他就一个人住,人挺好的,小伙子年轻,心直口快,有什么说的不对的地方,见谅。”房东老张连忙往治安员手里塞了一卷钱。
治安员说:“看在房东这么给你说好话,那就算了。老张啊,你这房子住了这么多人,实在违反规定,不过看在你也一把年纪了,看病吃药也得不少钱,又这么会做人,今天我就不挨个房间查了,那就先回去了。”
房东说:“慢走慢走,改天去你家坐坐。”
治安员回:“好说,好说。”
治安员紧握一卷子钱走后,房东说:“都早点休息吧,没事了。”
渡尘把门打开,进了房间,房门刚开,漆黑的房间里传出来一声:“你回来了。”随后上下两层的灯亮了。
渡尘打开房门,宽度只有1.3米的房间里居然还有楼梯,毛糙的水泥墙壁没有半点白灰,39度的江南夏天没有空调,他怎么过。
令人没想到的是,这一米三的二层房间里,居然这么凉快,原来是楼梯下有个貌似冰箱的东西在释放冷气,但是这二手冰箱是被改造过的。冰箱门被钻成一排排小眼,门上挂了个风扇,冰箱外壁还有个隔热箱子,箱子通过管道将冰箱后身产生的热风随管道排除室外。管道出口有个引风的小风扇,加上各种部件和物联网遥控系统。
一个比安装空调便宜五倍的二手冰箱就被渡尘改造成了中央空调。二层的房间里,又被隔成上下两层,中间用隔热棉隔开,下面一层有冷风管道送冷风,利用热空气上升原理,上面一层的窗口有排风扇排热风,二层也是如此凉快。
这冰箱,屋里的灯,电脑都是一个遥控器控制,就是渡尘在公交车上按的那个遥控器。整个屋里的物联网系统都是由这位打工仔渡尘设计的。
这时,二楼传来一个小女生的声音:“彩莲已经把米饭蒸好,你可以去炒菜了,今天的营养计划里一定要有西蓝花和蒜头,抗癌。”
渡尘嘀咕了一句:“彩莲,那么贵的西蓝花,我那点工资怎么吃的起,大蒜这几天又被不良商贩炒的贵了三倍价钱。”厨房在二楼,长0.7米,宽度还是1.3米。这么迷你的厨房恐怕万达是造不出来的,也没心思去造。二楼厨房拥有自己的排烟管道,自来水。
彩莲是谁,原来是笔记本电脑里传出来的声音,彩莲就是一个软件系统。她有高度的逻辑判断,所有的程序都是渡尘十二年的心血,一点点边学边编程。小渡没有生命,毕竟只是一个机器程序,她哪里懂得33岁老处男的心境,无所畏惧,无所依靠,看不到未来的迷茫,没有红颜相伴的孤独。一个人,一个巴掌大的房间,一台冷冰冰的电脑,一个恶略的工作环境,还好,他暂时身体健康。
渡尘没有做饭,躺在二楼的床上,半梦半醒的回忆着曾经的自己,悔恨。
从小父母离婚,他性格易怒,内向,天生的胖让他更懒得与那些冷嘲热讽的人交往,他错过了大学,错过了青春,被各种所谓善良的女人冷眼相待。他不停的用游戏麻痹自己,但游戏只是暂时的镇痛药,游戏让他耗尽了青春,当他醒悟的时候,在逃避懒惰里不知不觉到了三十岁。
还好他十年里没有放弃自己的兴趣,做网站做程序,渡尘似乎想创造什么,摆脱这个让他感到肮脏的世界和逃避的自己。
他早在三年前卸载了所有的手机游戏,一心编程小渡,也许小渡就是他的柏拉图。
就在半梦半醒间,彩莲说话了:“醒醒,渡尘醒醒,一会饭凉了。”多么细腻的程序,这也是渡尘怕自己睡着了,忘记做什么,而编程的。可惜那只是编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