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土球子紧了紧身上的皮袄,凑袖子里掏出个有些烫手的玻璃瓶,拧开盖子,美美地灌了口热汤,又小心地将玻璃瓶塞进袖子里放好,感受着玻璃瓶的热度,长长地吐了口热气。
美滋滋。
山庄里的所有人,包括土球子自己都曾经以为放哨是个辛苦活,没人愿意死冷寒天吹风吹到差点冻死,土球子担下这份工作也是没办法,他的性子太软,从小到大争抢食物都抢不过兄弟姐妹,只能吃些动物内脏尤其是老鼠肝之类的东西充当肉食,导致他的身材一向瘦弱,身手自然不如村里的猎人,甚至不如那些强壮的妇女,优于他人的只有那双招风大耳朵与肝脏吃多了比旁人更敏锐的眼睛,想要养家糊口也只能毛遂自荐成了村里的瞭望哨。
管饭少爷的到来改变了这一切。
吃饱喝足还有热汤随时添热量,弄些鹿油抹在脸上防止被寒风挂出血口,加上厚重的巨鹿皮袄裹在身上,土球子再也不用担心手脚冻坏痛痒难当,每天戳在山庄高处四下瞭望在土球子看来简直成了一种享受。
享受归享受,土球子心知,自己是山民四下里砍血树、挖草根、猎荒兽的安全阀,发现异常第一时间示警才能让生命遭到威胁的山民尽快得到管少爷他们的援助,所以土球子每天兢兢业业不敢有丝毫放松,连午饭都是在瞭望哨上就着寒风吃,也亏了他的尽职,有两次野狗群仗着血鹿群味道消散摸入林子里,土球子及时示警,不光救了几条人命,也让山庄众人美美地吃了一顿狗肉汤。
虽说前几天探寻温泉谷没什么结果,不过山民们私下里也都聊过这件事,一致认为管少爷处理得当,况且这两天少爷与疤爷没闲着,指挥村民准备物资工具,打算再去温泉谷一次,不过这次会绕到山谷北面,据说那里有建筑物,只要不惊扰到山谷里的鬼猫,那些建筑物没准还能淘换出不少物资。
其实惊扰到也没什么,疤爷懂得那么多陷阱的制作方法,只要准备得当,土球子相信不用多久他就能喝上猫肉汤了,据说猫肉的口感没有狗肉那么香?不管是什么味道,终归要比老鼠肝强太多不是?
怀着对猫肉汤的向往,土球子举起望远镜四下扫看,本来是每隔十几分钟一次的例行举动,却让土球子的手突然用力僵硬!
有情况!树上的雪在簌落!虽说望远镜里的景象还很模糊,但是土球子凭借多年来积累的预警经验仍然确定林子外有异常!
右手举着望远镜,土球子紧盯着树林落雪的方向,左手探出抓住身旁摆着的短棍,反手砸向身侧的响板!
清脆急促的铛铛声顿时在山庄上空回响,土球子敲的很急,直到两分钟之后管饭三步并作两步爬上瞭望哨,他这才放下铁棍,将望远镜递给管饭的同时用颤抖的声音道:“少爷,林子入口处,大队人手,看着不象商队!”
管饭接过望远镜,沿着土球子的手指望去,镜中景象确实与土球子说的差不多,由二十来架鹿拉雪橇组成的队伍正沿着林间小路向山庄前进,只不过这队伍看起来有些怪,前面七八架爬犁周围的随行人员在着装上整齐划一,武备也是荷枪实弹,后面十几架爬犁就有些杂乱,大小不一之余,随行的人也是着装杂乱背弓挎刀提着枪,什么样都有。
要说这是商队,还是冬季里跋山涉水的商队,鬼都不信。
“我下去了,你在上面藏好,千万别露头,看他们的武器,远距离杀你不难,明白?如果这队人手有异动,分兵绕路什么的,记得发信号。”
听到管饭的嘱托,土球子点头如捣蒜。
离开观察哨,管饭以最快速度跑进主楼的二楼,这里已经聚集了柳村与跨河寨中最好的山民猎手,其余人手则分成两伙,一伙由老疤头带着守在一楼,一伙由白天养带着躲在副楼,至于姚慧心与李敏硕,自然被安排在了二楼,表面上是帮衬管饭,实际原因为何,三人心知肚明。
三面火力配置自然是早就计划好的,如果有山匪围攻山庄,二楼的管饭带领山民进行远程火力杀伤,对方如果硬顶二楼火力冲到主楼下,自有老疤头带领山民丢陶雷,白天养在副楼随机应变,可以直接杀出冲击山匪侧翼,也可以在副楼顶安排山民射击压制山匪的后续人手。
眼见雪爬犁即将来到山门前,无论是爬犁上的车把势还是跟在爬犁两侧的护卫都没有停步的意思,管饭手上的对讲机里传来老疤头的声音,“车队没展开,不像是攻山。”
管饭明白老疤头的意思,如果对方来意不善,按照简易火枪的射程,在百十米外就该散开入林或者利用雪橇做盾牌掩护,摆出攻击山庄的阵势,像现在这样蜿蜒到山庄门前,反倒有点入山庄休息过夜的架势。
“柳根,射支箭,别伤人。”
管饭话音未落,柳根放下火枪,擎起手边挂好弦的反弯弓,特意抽了根精钢箭,拉弓放箭一气呵成,箭矢化作一抹亚光,瞬息间扎在车队第一架雪爬犁的木椽子上,紧贴着车把势的大腿,箭尾微微颤抖。
“好!”守着窗口的山民们纷纷爆出喝彩声。
柳根这一手确实漂亮,隐含威慑的同时却没有伤人分毫,给双方都留了足够的余地。
领头的车把势显然没想到能在荒山野岭遇到如此高明的弓箭手,或者说,使用如此高质量弓箭的箭手,举起手里的大车杆子甩了个亮响,车队应声停下,他自己偏腿从雪爬犁上下来,摘下御寒的围巾,露出一张古铜色略有些沧桑的略腮胡脸,戳在地上亮嗓吆喝道:“祝蘑菇丰收!罗刹城周家车把势胡坤替少主周宝亮拜山呐!!!!”
山民们你看看我,我瞧瞧你,傻了。
柳村也好跨河寨也罢,这两处的山民认字都不多,除了罗刹城固定来收税的队伍之外,往年来村里的商队也都是三五个人带着一车散货,哪见识过周家车把势这么正式礼节,别说柳根,就是那俩前任死鬼,恐怕也答不上来,一时间山庄内寂静的针落可闻。
车把势胡坤的嘴角嘬起一丝笑意,他要的就是这个效果,先造势镇住这帮山民蠢货,接下来想要搓圆捏扁自然容易的多。
正当胡坤深吸一口气想要继续说话,山庄主楼里响起个清冽的声音,“老鼠满仓!山野粗人,不懂礼数,周家的车把势,你要做什么直说吧。”
听声音,说话的人岁数不大,而且张口说出山野粗人不懂礼数这八个字,明显有点学识,车把势心中暗道不妙,看来自己打算空口赚人的计划可能要落空,但是话已经到嘴边,后面还有几十号看戏的,他也只能硬着头皮道:“我们周家在罗刹城也是五大家之一,响当当的名号,想在你们这里招点人手,跟我们周家吃饱喝足!看到没有?队伍后面可都是慕名加入我们周家的好汉!”
仍然是一片寂静。
车把势心头的不妙已经渐渐转化成不耐烦,他其实不太理解少主到底什么意思,巴巴追着痕迹跑到这里招纳人手,这些山民就算弓箭使得精道,恐怕连枪都没摸过,炮都没听过,真要上了战场能顶什么用?
“我们没兴趣,不好意思,车把势,请回吧。”
这话不是管饭随口胡说的,他身旁的山民听到车把势的话早已纷纷摇头作了决定。
废话,跟着管少爷一样吃饱喝足,谁会傻到随便几句话就去卖命?又不是半个月前天天就着西北风喝凉水的时候了!退一万步讲,他们现在守着个山庄,易守难攻的山庄,可以抵挡凛冽寒风的山庄,怎么也比听人吆喝在雪地里跋涉,大晚上睡在雪窝子里发抖强!
当然,事事无绝对,姚慧心听到车把势喊出罗刹城周家的名字,虽说她对罗刹城的了解基本为零,眼睛仍然亮了三分,那张巴掌大的小脸上流露出些许渴望,管饭不想走,或者说不想带着山民加入周家回罗刹城,她与李敏硕却时时刻刻都想离开这个鬼地方!
可惜现在还不是贸然开口的时候,姚慧心知道,自己敢出声,管饭肯定敢放弃用自己换军火的计划直接下杀手灭口,所以她只是暗戳戳带着李敏硕挪到可以眺望窗外情况的地方,观望着事态发展。
“周家的话……”车把势胡坤想要撂下的狠话还没出口便停住了,他微微侧头对着爬犁低声说了两句之后,非常干脆地后退了两步,低头垂手站在那里一动不动。
见车把势这个举动,管饭心底的不安愈发浓重,举手示意众人戒备,对讲机里也传来老疤头略带疑惑的声音,“那个爬犁上似乎有古怪,小心点,轻易别露头。”
老疤头的判断还没落空过,一个让人完全预料不到的庞大身影自雪爬犁上坐起,掀掉盖在身上的帆布翻身站在雪地上,竟然好整以暇地活动了几下四肢,又拧了拧头颈,这才俯身抓起放在雪爬犁上的步枪,大概是觉得用步枪对付一帮山民有些小题大做,身影放下了步枪,仅仅提了一支手枪,随即懒洋洋大刺刺地走进山庄正门。
按计划,在身影靠近山庄正门的时候管饭就应该下令二楼的山民射击,等到身影站在主楼前,距离主楼不过三十米的时候,老疤头就该让一楼的山民往外丢陶雷,可是他俩不约而同地对山民们下了死命令!
“不准射击!”
“谁特么都不能动手!”
原因无他,来者穿了一身铁灰色的动力装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