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我死了,但又活了

　　从十几层楼的高空跳下，我以为我死了，但没想到我又活了。
　　脚丫上突然传来一股湿滑的温暖，像被什么东西舔了一下。我睁开了眼睛，发现自己四脚朝天地躺在一辆废弃的货车里，身边是一些破碎的玻璃片，几只被压碎的角蚊，一滩干涸的黑褐色血迹，一股农药味。
　　“我还活着？”在酒店十楼的位置，可以很清楚地看见玻璃窗上有一个很大的洞。“那晚究竟发生了什么？”
　　墙壁上的爬山虎似乎又长了许多，和我第一次到酒店看到的有些不一样，难道我昏迷了很久？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灌木丛里好像躲着什么东西。蓝色的毛发，深邃的咖啡色眼球，带着可怜巴巴的小眼神蜷缩在草丛中，像是一只蓝猫。这倒让我感到有些新奇和欣慰。
　　“喵喵…”我垫着脚尖，轻轻地走了过去，生怕它跑了。拨开草丛，我猛地一把抱住了它，温柔地抚摸着。“嗷嗷…”感觉它是受了什么惊吓，一个劲地朝我怀里钻，一点儿也不认生。
　　（这里，我叫它黑土）黑土的头特别大，大约占了身体的二分之一，给人一种虎头虎脑的感觉。两只扁扁的小耳朵，身体很瘦小也很短，一条短短的尾巴，跟普通的猫咪有些不一样。
　　如今SH市已经毁了，我也不知道这个世界到底发生了什么，既然我还活着，那总应该去做点什么吧！不能继续这样待着。万一又碰到角蚊啥的，可不能再保证还有那么好的运气了。我想了想，还是决定先回老家看看！或许能碰到熟人。
　　二十四岁那年我大学毕业，独自来到SH市工作，工作的日子很苦，也很孤单。我的老家在NP市的一个小县城里，属于SH市的西南方，大约700个公里。
　　这是一段很长的路程，***教导我们，不打没准备的仗。三军未动，粮草先行，我得先准备好足够的粮食，还有交通工具。
　　抱着黑土从小巷里走出来，18街区的街道变得一片狼藉，那些悬挂在茎叶上的果实好像被什么东西袭击了。有些掉了下来，砸成了稀巴烂，有些直接被穿了一个很大的孔。“我的天，这里到底发生了什么？”
　　我小心地朝前走着，周围的树叶上布满了蓝色的液体，滴滴答答的，茎叶上拉着很长的血丝。“嗷嗷…”黑土突然叫了起来，灌木丛里难道有什么东西？
　　看着那茂密的丛林我有些犹豫，害怕，此刻，黑土突然从我怀里蹿了出去，转眼间便消失在了草丛中。“我去。”我有些傻了眼。“喵喵…”我小声地喊着，慢慢地拨开了树叶，眼前的场景再度让我大吃一惊。
　　那是一整片，一整片的尸体，准确地来说，应该是还未发育成型的胚胎。所有的胚胎，都被吸干了，像干枯的树枝，空气中弥漫着一股农药味。“这味道，难道是角蚊？”
　　黑土不停地在尸体间窜来窜去，又时不时地朝尸体舔舔舌头，眼中泛着泪光，嘴里轻声地哼哼着。这些尸体头大身小，和黑土的样貌略有些相似，难道这家伙是，这些果实生的？这让我想起了那天晚上，在酒店所看见的场景，看来事实就是如此。
　　此刻，我突然看见黑土好像在发怒，两只前爪抓着地面，露着锋利的爪子。呲牙咧嘴。头上的毛发，正一点点地变成金黄色，尾巴也竖了起来，身体里闪烁着火光。
　　“我去，这家伙该不会是和角蚊一伙的吧！”我有些害怕，谁知道它发起怒来，会不会连我都吃了，畜生，压根就没有人性。我悄悄地退了出去，转身便溜走了。
　　飞快地走在19街区上，又时不时地朝后看着，生怕它会追上来。想着昨天晚上遇到的角蚊，看着身边这个奇异的世界，我还是一切小心为好。当务之急，是赶紧找东西离开SH市。
　　SH市是一座超级大都市，耸立在世界的东方，海上最璀璨的一颗明珠。东西南北，横跨6300个平方公里，一共有16个大区。每个大区，由无数个小的街区组成。
　　20条地铁线，道路四通八达。这么大的城市，没有导航，你根本就找不到路。现在手机肯定是不能用了，必须找一张地图，否则像无头苍蝇一样乱撞，我一辈子也别想走出去。在一家超市里，我找到了一些粮食，还有地图，随后我又找到了一辆山地自行车。
　　20街区。我站在十字路口，看着路边的指示标，在地图上标明了自己的位置。一个笔直的箭号，指向出口。我需要从20街区，走到第1街区，才能上高速，离开SH市。
　　横跨20个街区，这起码需要两天的时间，今天我是没有可能走出去了。想起那些角蚊，这晚上睡觉的地方，又是头疼。
　　睡哪儿？那些角蚊貌似无孔不入。昨晚睡在十层楼高，还是没有用。不是说，楼层高，就没有蚊子吗？我骑着自行车往1街区的方向前行，一边走，一边寻找避难所。
　　世界真的好安静，没有汽笛声、没有尾气、当然也没有人。我哼着小曲，走着魔鬼的步伐，游走在马路中间，丝毫不用担心会被车撞。凉爽的微风吹拂着，心情十分愉悦，仿佛整个世界都是我的。
　　“睡哪里呢？”在路边，我看见了一家银行。电影里面，银行的保险库都是铝合金加钢板加厚的那种，十几吨重的大门，我就不信还挡不住你。推开保险库的大门，一阵金灿灿烂的亮光，满屋子的金砖，整齐地叠放在货架上。
　　“我的老天爷，真是贫穷限制了想象。”我忍不住地笑了，又有点可惜，这要是放在以前，我就是亿万富翁了。
　　躺在几十顿重的金砖上睡觉，是什么感觉呢！就是背有点凉凉的，还有点隔人，好硬。“今晚终于可以美美地睡一觉了。”睡了一会，我便从金砖上滚了下来，因为上面实在是太硬了，又凉。
　　半夜，我被一股嗡嗡嗡的声音吵醒。耳边一直嗡嗡嗡地叫唤，十分烦人。“难道又是角蚊？”
　　我猛地一惊急忙坐了起来，看了看四周，又在屋内找了一圈，啥也没发现。“难道在外面？十几吨重的防盗门，隔音效果不会这么差吧！”我正想着，防盗门上突然传来一阵阵撞击声，不过这次，声音非常，非常小。
　　“撞吧，撞吧！你们能把这防盗门撞开，那我也没什么好说的了。”我一副无所谓的样子，正准备躺下，突然看见天花板好像有什么东西。
　　泛着绿光，那是通风口。OMG，我怎么把那忘记了。几只角蚊挤在通风口上，不停地在朝里探头，好像在探测什么。你们还真是无孔不入。看着那扇十几吨重的防盗门，再看看四面的铜墙铁壁，似乎是我自己把自己给困住了。这里连躲的地方都没有。
　　我又开始紧张，焦虑，不安。这些角蚊怎么就死追着我不放呢？我的血有那么香吗！这里除了金砖，就剩下几个破箱子，我总不可能拿金砖去砸蚊子吧！“完了，这次真是死绝了。”死在钱堆上，这或许是全世界最土豪的死法。抱着一块金砖，坐在金山上，思考着自杀的方法。
　　我就想问问你们，你们是想自杀呢？还是想被千万根针插入身体，慢慢地吸干血液，然后死去。自杀需要无比大的勇气。可问题是，我怎么自杀呢。撞墙，这要撞多少次墙，忍受多少次疼痛，才能把自己给撞死。吞金，这么大的金砖，怎么塞。咬舌，还是算了吧！
　　在我思考的时候，几只角蚊乘机飞了进来，盘旋在屋顶上。看着这些角蚊，我小心地后退着，没有任何办法。陆陆续续地，角蚊越集越多，布满了整个天花板。黑压压的一片。“啊！上帝，快救救我吧！”
　　此时，一只角蚊突然从天花板上飞了下来，停在了我的面前。上身昂起，翅膀拼命地煽动着，红色的银针竖了起来。我知道那是它的攻击形态，决战的时刻到了。
　　我握紧拳头，咬紧牙关，死盯着眼前这只角蚊。“就算被刺的千疮百孔，我也要先吃掉你。”我将手上的金砖猛地砸了出去，随即扑向了那只角蚊。隐约感觉，顷刻间，几千万只角蚊朝我飞了过来……。
　　不知道过了多久，我又迷迷糊糊地醒了，那些角蚊也不见了，身上的睡袍被刺的千疮百孔。“到底发生了什么？我明明不是…那个啥了吗？”我将自己前前后后，检查了个遍，并没有发现任何伤痕。
　　拉开防盗门，金色的阳光照进了银行大厅里，地砖上长出了一颗翠绿的小草，看来时间应该又过了很久。我没有再去思考为什么，而是继续骑着山地车前行。
　　在街道上，我骑着山地车，披着千疮百孔的睡袍，迎着阳光，吹着微风，突然感觉自己有点小帅，有种马路大侠的风范。随即，我便加快了车速，让睡袍扬的更高。忽然间，在路边，我好像又看见了‘黑土’。
　　那孤单悲凉的小眼神。“它怎么还在那里？”我的车速渐渐慢了下来，脑海中，一遍又一遍地闪过，黑土孤单悲凉的小眼神。我猛地刹住了车。“这也许是一种缘分。”
　　于是，我带着‘黑土’踏上了返乡之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