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饿!
饥饿感从腹腔蔓延到所有感官,就像被深海中不可名状的巨型章鱼扒住,吸盘攀附着身躯,挤出空气,真空的盘腔透过皮肤吮吸着体内的力量和生机。
咕~
肚皮声如鼓,肠鸣音在空间中回荡。
熟睡的刘栖被吵醒,睡眼惺忪,迷迷糊糊。抬起手,熟练的向头顶抓去,够着红色的细绳,向下拽了拽。
松开手,细绳失去了拉了,再度回到最初的自然松弛,隐约中从外面传来一声细微的铃声。他又合上眼,等待着秋嫂把食物送到自己的身旁。
秋嫂是个五十多岁的中年妇女,有些发胖,从前是个奶妈,脸上总是挂着笑,照顾孩子很有一手,充满母爱。
对于刘栖这样五岁的孩子,照料的更加用心。
刘栖翻了个身,仰躺在床上,他突然觉得周围有些安静,连呼吸声也没有。
难道五哥不在?
睁开眼,房间漆黑一片,伸手点亮身旁的灯,冷色光源将房间照亮。
摸过开关的手指捻在一起,极细小的灰尘带来些微滞涩。
嗯?这灯可是秋嫂最宝贝的,恨不得一天擦三四遍,怎么会落灰?
冷光投射在房间的墙壁上,反射的光线让刘栖恢复了视觉。灰色厚实的天花板映入眼帘,稍一偏头,就能看到一条不大的赤红色涂鸦,歪歪扭扭像蚯蚓爬出的路径。
那是刘五——也就是五哥——为自己设计的符号,代表着他心里的信念。
为了偷到颜料,他还特地制定了计划,蛰伏一个多月,在训练中受了不少伤。
扭曲蜿蜒的符号,每次看到,都有种说不出的古怪。
赤红色涂鸦的正对着刘五的床头,果然空无一人,灰蓝色的被子已经叠好,上面缀着的鲜红图案在交叠中被折去大半。
图案是秋嫂在知道刘五喜欢红色后特意花心思缝上去的,鲜艳欲滴,是一种叫做花的植物。
刘栖和刘五,乃至这里的绝大部分孩子,还没有见过真正的花,只知道是一种长在地上的植物。
只有成年后,他们才有机会到地上去。
这对刘栖来说,还有很多年。
果然五哥已经起来了,可他怎么没喊我?
视线穿过刘五的床,一方低矮的桌子映入眼帘,椅子半拉着向外,像仓促之间来不及收回桌腹。原木色泽的书桌上没有什么杂物,只有一杯他睡前倒好的水,和正中央放着的一张薄薄的纸页。刘栖看不真切,但隐约可见上面蚂蚁爬行般的墨迹。
书写的笔被随意丢弃在一旁,搭在桌子边缘,随时可能掉到地上。
信?难道是留给我的?刘栖若有所思,想从床上爬起来。
咕~
饥饿感远比他想象的要严重,身体极度虚弱,两只手臂仿佛被抽干只剩皮囊,连支撑着坐起来也几乎耗尽仅有的力气。
过分安静让刘栖感觉到异常,到现在还没有出现的秋嫂也让他心中不安。来不及穿上鞋,赤脚踏足地面,急着看那张纸页上写了些什么。
微褐色木质地板传来异常冰凉的触感,刘栖打了个哆嗦,虚弱的身体一个趔趄,差点跌倒。
扶着床沿,刘栖来到桌边,拿起纸张,文字跃然眼前。
墨迹深黑,但有些凌乱,来自刘五。
“栖子,我一开始准备喊你起来的,但是他们不给,所以给你留了便条。
“其实也没什么事,就是灰衣把我叫去了,没准是我偷偷去训练室的事发了。不过没啥大事,别担心我。
“对了,这些灰衣一身血气,估计是杀了人,我感觉亻……”
字迹戛然而止,像是被别人生生打断。
灰衣的全称是熊岳堂纪律与安全管理执法队,因为穿着统一的灰色制服,私下里才有了灰衣这个名字。
结尾没有留下日期,但上面的字迹早已干涸,还落了一层的灰尘,显然距离写完已经过去了很长时间。
到底过去了多久,为什么一直没人喊我?
刘栖将水一饮而尽,舒服了不少。脚下一软,又跌坐在椅子上,他感觉自己饿了一个世纪,连这么会儿站着的功夫都挨不过去。刘栖靠在椅背上,下意识的抬起脑袋,视线一点点上移:
土黄色的厚重窗帘遮光性很好,彻底将窗外的一切阻挡在外。
可是,刘栖捕捉到窗帘下摆的褶皱中漏出的光。那是!
双眼一凝,刘栖勉强站起起身,将厚重帘布向一旁拉开。哗啦一声,窗外的一切彻底展现在刘栖的面前。
鲜红色的冰覆盖在整扇玻璃上,外面的光透过,投下一片妖冶的光华,刘栖凑过去仔细一看,分外熟悉,那份鲜红分明和五哥涂鸦的来源一模一样。
冰块冻结着血液,宛若灿然的红水晶,刘栖顺着血液的流向,向窗台看去。
刚低头,一只淋漓的手掌赫然出现在刘栖的整个视野中,扒在窗户的底部,五指张开到极点,似乎想奋力地拍打着窗户。手掌从手腕处断开,不是那种锐器斩过的,整齐的切口,而是层次不齐,搭拉着血管和皮肤碎片的断口。
刘栖在记忆中检索,很快找到了对应的伤痕。只是那是他和五哥在偷偷吃烤鸡的时候,用力撕扯鸡腿才造成的。
也就是说,这个手掌的其余部分,被硬生生拉扯断!
刘栖打了个哆嗦,只觉得寒毛炸起,难以想象的恐惧从脚底逐渐上升,很快占据了整个心灵,他踉跄着后退,椅子被撞翻在地,整个人也跌倒在地。
平静,平静…..刘栖挪动身子,背靠着刘五的床沿,按照老师曾经说过的,深呼吸了几下,努力让恐惧从身体里离开。
思绪紧绷而清晰,刘栖努力的回忆着睡前的记忆。
刘栖出生在熊岳堂,没有父母,但他并不觉得孤单,因为堂里像他这样的孩子还有很多。他们从小就生活在这里,六岁以前学习各种知识,从简单的识字常识,到基本的修行理论,繁多且杂乱。六岁以后开始正式的修行,迈入元修的大门。直到成年后,他们才会被允许前往外面的世界,开始自由的生活。
当然,这种自由并不是绝对,刘栖就经常看到成年的孩子们定期回到堂里,而且根据刘栖偷偷听到的消息,熊岳堂也是每一个孩子最后的归宿。
就算他们死于户外,遗体也会被带回来。
想到遗体,刘栖心头一动,在他睡着的一个月前,听说外面带回来一些遗体,据说都有两百多岁。结果没想到那些人里竟然有一个是假死,在最后关头被救了回来。
自那之后,那个人就再也没出去过,刘栖撞见过两回,藏青色的长袍将身体裹得很严实,皮肤异常光滑细腻,和二十出头的年轻人一般无二。
也是从那之后,刘栖明显感觉到堂里的灰衣严格了许多,经常能看到他们四处走动。
难道,灰衣带走五哥和那个人有关?
咕~
饥饿将刘栖的思绪拽回现实,也让他逐渐从恐惧中恢复过来。窗外的一切昭示着秋嫂很可能遭遇不测,刘栖只好爬起身,迈入房间外的世界。
他很虚弱,走路时必须扶着墙,看着灰蓝色的实心木门,只觉得四周的空气都变得躁动,仿佛外面是汹涌的血水,一旦开门,就会彻底将自己淹没。
右手搭在门把手上,金属带来的冰凉质感更甚于以往,他毫不怀疑门的另一边就覆盖着冰霜,可极度的饥饿让他鼓起最后的勇气,他准备打开门,迎接血与冰的世界。
正要动手的时候,刘栖忽然闻到一股味道,很淡,似乎是那种冷掉的食物所散发的几乎难以闻到的气味。刘栖耸耸鼻子,确信空气中存在着这样的气息。
食物,或许就在门外。
可除了这淡淡的味道,刘栖分明还听到另一种不大但绝对无法忽视的声音,他很熟悉,这是一种咀嚼声,而且并不属于人类。在他的脑海中,最和这种声音相配的属于一只老虎,他见过那只老虎,也毫不怀疑自己还不够他一口吞的。
刘栖把耳朵贴在门上,咀嚼声清晰可闻,那似乎是一块很大的肉,野兽咬起来颇为费力,但没撕下一口,就很快被狼吞虎咽。刘栖咽了口口水,毋庸置疑,这绝对是凶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