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 木易

　　狂躁的风在基地外肆虐，聚集了一天的水汽终于在傍晚时分成为了暴雨，伴随着电闪雷鸣，从厚重的云层中倾洒下来。
　　豆大的雨滴撞击着宿舍的窗户。
　　外面的天空阴暗的如同黑夜。
　　尽管是夜幕即将降临的傍晚，但从窗外，只能看到基地中零星的灯光。
　　一天的狂风与已经到来的暴雨，让基地的工作趋于停滞，外出只能通过机器人或者驾驶着车辆。然而对于本就缺乏资源与设备的基地来说，除了对这个星球日常的科研观测，还有基地建设维护、果蔬培育等，也并没有什么事情可做。
　　一辆白色的装甲车驶出车库，离开了基地，隐没在倾盆暴雨的黑暗中。
　　那是科研车。车上的研究人员前往观察地点去对这个星球的一些生物在暴雨来临时的生活状态。
　　木易看着装甲车的红色尾灯也最终被黑暗吞没后，他的目光从窗户落到了自己面前的镜面合金材质的镜子上。
　　“你甘心吗？”镜子中的他露出了笑容。
　　他瘫坐在椅子上，喝了一口冰水，自言自语：“我真是疯了！精神分裂？还是失心疯？”
　　“你甘心吗？”他的影子又对他说了一遍。
　　木易紧紧握住手中的杯子，用力甩到了镜子中自己的脸上。
　　“老子不甘心！”他怒吼道。“尼克老师死了！爱丽丝死了！阿尔塞斯死了！我怎么可能甘心？我要杀掉至高人类组织所有人！我必须要杀掉他们！而不是在这里做一个无所事事的废人！”
　　他的拳头一次又一次锤在桌面上，咚咚的声音在宿舍里回荡。
　　“很好！”他的影子微微一笑。“既然不甘心，那你为什么不行动起来呢？”
　　“行动？”木易疑惑地看着镜子中的自己。“怎么做？我失去了那副义体，我也不再是盘古号的舰长。”
　　“你的目的是至高人类组织，而这里已经没有了至高人类组织，所以你要回到太阳系。”他的声音，木易的声音，似乎从那个镜子冲进了他的内心，在他的大脑中响起。那一个熟悉而又陌生的声音，像猫的爪子，轻轻挠着他柔弱的心脏。“回去，回到太阳系。打开星环回去。”
　　“回去••••••”木易沉吟稍许，而后又摇了摇头。“不，不可能的，星环的坐标已经删除，无法定位太阳系的星环。而且，就算回到了太阳系又能怎样？我不过孤身一人，我有什么力量杀了他们？”
　　那个声音在他的大脑中嬉笑起来。“你有啊！”他说道。“你有比他们、比新联盟更强大的力量。只要你打开了星环，那力量就会为你所用，帮你复仇。至于坐标，你知道坐标，它就在你的脑子里。”
　　“我知道坐标？”一段信息突然涌进了他的大脑。
　　他的大脑突然涌入了一段他失去的记忆。
　　那是在盘古号上，盘古号在前往α前哨基地的过程中的失去的一段记忆。
　　记忆中，穿着黑色装甲的神秘人突然出现在飞船中，他们在飞船各处游荡。
　　木易从监控中发现了他们，按下了用来删除资料的紧急控制器。
　　只是出乎意料的是，紧急控制器并没有按照他预料中的那样删除电脑中的资料。
　　“找到你了。”
　　他的身后突然出现了陌生的声音。
　　“地球语？”他转过身，震惊地看着那穿着黑色装甲的外星人。
　　木易拔出枪指着他。“你竟然会地球语！”
　　“我会的比你想象中的还要多。”他毫不在意木易的武器，反而向前一步，用自己的胸膛盯着枪口。“你的武器对我没用。”
　　“你们到底有什么目的？”他问外星人。
　　外星人没有回答，反而伸手抓住了木易的手枪。
　　木易下意识扣动了扳机，子弹在电磁加速下以接近光的速度出膛，轰然撞在外星人的装甲上。
　　弹头撞在装甲表面，弹尾继续向前冲击。
　　子弹受阻，动能无处宣泄，在撞击的一瞬间，受惯性作用下，子弹被冲成了碎片，在电磁枪管狭窄的空间宣泄，最后轰的一声，枪膛炸裂。
　　电容积蓄的电能无处释放，在手枪保险自动打开前，冲破了手枪外壳的阻挡爆炸，生生将木易的右手炸碎。
　　木易的义体识别到痛苦感觉达到限制，切断了手部神经与大脑的联系，木易没有感受到更强烈的痛苦，但爆炸的力量还是将他掀倒在地。
　　手枪只剩下及时打开保险的完整电池包掉在了他的脚边。
　　外星人捡起完好的手枪电池包，拆掉了外壳，露出了里面的核裂变核心。“已经踏入了微子能源的大门，却依然使用低级的动能武器，不明白为什么先知认为你们这样的种族是我们的威胁。”
　　他抬起头看着木易，黑色的头盔中传出了地球语：“我们是查肯人，宇宙中最优秀最高贵的种族。我们的使命，就是改造宇宙间一切低等物种。包括你们，地球人。”
　　查肯人，自认为宇宙最高等的种族，拥有最优秀的基因。
　　这个查肯人的头盔闪烁起了光芒，光芒在他的面前组合成了一个地球人的模样。
　　“你知道星吗？”他问木易。
　　“那是谁？”木易摇摇晃晃地站了起来，看了看这个影像。他握着拳头，却也只能握着拳头。他对这个超过了地球文明太多的外星人无能为力，只能一边试图拖延时间，一边思考应对的方法——删除电脑中关于太阳系的资料的方法。
　　“一个地球人。你们的人，在一百多年前给我们带来了不小的麻烦。”查肯人突然抓住了木易的脖子，狠狠掐着，冰冷低沉的声音从厚重的头盔下传出：“他在什么地方？”
　　木易的脖子在他的手中开始变形，一部分金属骨架断成数断，刺破了仿生皮肤。“我不知道他是谁，更不知道他在哪儿。一百多年前，我们还没有走出太阳系。或许他已经死了。”
　　查肯人头盔的光在木易说话间从他的脑袋上扫过，然后将他扔了出去。
　　“他，是不可能死了的！”尽管查肯人知道木易并没有说谎，但他也不会相信一个纠缠了他们十几年，阻挠他们将其他物种“进化”为更完美优秀的查肯人的他们最仇恨的敌人会这么轻易的不明不白的死掉。但除了死亡，没有任何理由可以解释他失踪了一百多年，而他的同族竟不知道他的丁点信息。
　　短暂的失望与愤怒后，查肯人再看着脖子已经彻底变形，大脑也完全失去了对身体的控制而瘫倒在地上的木易。
　　他走到木易的身前，抓着他的脑袋把他拎了起来。
　　“既然他已经死了，那就没有人能够阻挠我们了。既然我们无法从外部进入太阳系，那我们就从内部瓦解它！我看得出来，你是一个很好的傀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