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一 遇袭

　　深邃的宇宙，一艘飞船正处在内部夜晚的安静中。
　　除仅有的几名值班人员外，大部分人都遵循生物钟的规律沉浸在睡梦中。尽管飞船内空气循环过滤系统一直在辛勤的工作，但飞船内浑浊的空气仍然充满了一种淡淡的机油和金属的味道。
　　在后羿号的雷达范围之外，他们不会知道，一艘神秘的飞船正在紧紧跟随着他们。
　　舰桥中，百无聊赖的乔力克正戴着全息眼镜进入了浸入式电影的世界。
　　他裂开嘴露出傻笑，嘴角的口水滴到了他的衣服上都没有察觉。眼镜中的浸入式电影让他进入了亢奋的状态，视觉与听觉被全息电影完全充斥，与现实完全剥离。
　　他无法注意到自己面前的控制台的外部通讯灯开始闪烁。有外部通讯发送通讯请求。
　　通讯灯闪烁了十次后熄灭，外部通讯接入的通讯请求关闭。
　　后羿号食堂，昏暗的灯光下只有曲敏青和派西两人酒杯轻轻碰在了一起。
　　“好久没有享受这样的安逸了。”曲敏青发出了一声舒畅的欢呼。
　　尽管一瓶酒已尽，但酒精的效果仍没有在她的身上发挥作用，反倒是派西摇头晃脑晕晕乎乎，整张脸像猴屁股一样通红。
　　“这样还算安逸吗？”派西晃了晃脑袋。“真正的安逸是去太阳系最大的欢乐谷！那里应有尽有，不论你想要什么，无论你想玩什么，只要你去了那里，一切的烦恼都统统忘记，你体会到的只有一个字——爽！”
　　曲敏青看着派西这个醉醺醺的样子，调笑道：“你说的爽，是指哪方面的爽？”
　　“当然是全方面的爽！”
　　曲敏青笑了笑，一口将杯中的酒喝下，她在桌面上点了几下，一瓶新的苦尔菲酒自动从旁边的送餐通道运了过来，脸上的笑容却渐渐消失。没等机器人打开酒瓶她自己就抓过酒瓶打开了瓶盖。
　　她给自己倒上了满满一杯酒后，对派西说：“你知道秋白吗？”
　　派西摇了摇头。
　　“他是我的父亲，曾经是太空警卫队四队的队长，就是太空舰队前身的那个太空警卫队。他抛弃了我和我的母亲。当他的仇家找上门的时候，我的母亲为了保护我离开了人世，而我的父亲，那个时候却还在接受联盟的嘉奖。我十岁的时候开始流浪，夜晚的时候钻在纸箱里取暖，冷了就把废纸和塑料袋塞进衣服里，饿了就跑到垃圾站寻找吃的。有时候科技太过发达也不是一件好事，无论是纸箱还是塑料袋还是吃剩的食物，你都要在垃圾站被分解处理掉之前找到。那时候，垃圾站是我唯一的家。
　　有意思的是，明明有那么多的垃圾，垃圾站的站长却还舍不得，每次发现我都想尽办法把我扔出垃圾站。他说是为了我好，可是他不知道••••••或许他知道，我离开了那里唯一的下场就只有饿死。
　　你知道吗？秋白为了‘保护’我，从未承认我的存在，唯一与我的身份有联系的只有我的母亲，可是当我母亲死去的时候，我在这世间唯一的联系也消失了。在那个时候，人有两种出身，一种是自然生育的人，一种是政府规划生育的人。自然生育人的身份跟随他的父母载入档案，并且规定父母与子女的档案归为一体，名曰为了保证父母养育子女的权力。也就是说，只要你是自然生育人，你就必须拥有双亲，若你是单亲，你和你的父亲和母亲都不会拥有档案，虽说这是为了鼓励生育而设立的规定，但是这也造成了很多负面问题，我就是这个问题之一。
　　秋白没有承认我，因此我和我的母亲都失去了档案，我们成了黑户，不具有合法性。不具有合法性，就不能从事合法的工作。我的母亲每天游走在灰色与黑色地带中，为养活我们两个而卖命操劳。”
　　说着，曲敏青喝了一口酒润了润嗓子。
　　派西趁着这个间隙开口道：“我记得这个规定只实行了十年，效果不佳后就取消了，并恢复了当时所有人的档案。”
　　“没错！”曲敏青点点头。“但是那个时候，我的母亲已经去世了，而我在接头流浪。对于一个孩子，这样的事情我能从哪里知道？而后来，我为了十万的奖金参与了一项新技术的实验。”
　　派西插了句嘴：“敢用孩子做实验，那个实验并不合法吧？”
　　曲敏青回答：“那是至高人类组织的实验。”
　　“什么实验？”
　　曲敏青捋了捋头发，对派西露出了迷人的微笑。“能让人永葆青春的实验。”
　　“难怪。”派西呵呵一笑。“从我认识你到现在，你一直没有变老。可是，你的年龄？也与那个实验有关？”
　　“那是至高人类组织为了培育基因战士而进行的实验，增加寿命和保持青春活力的实验是其中一。”
　　“从那你就一直在至高人类组织中？那你什么时候加入的新联盟？”
　　“盘古号建造项目启动的十年前。我从秋白那里知道了新联盟的事。从那以后就开始尝试接触新联盟，再然后加入了新联盟。这些事情你能够从档案里看到。这些都是公开的。”曲敏青摇晃着杯子，看着杯中的冰块叮叮当当碰撞杯壁。“在那之前，为了看到实验效果，我一直与至高人类组织有无数次的联系。直到有一次，我参与了另一项实验：关于休眠舱对基因改造战士的影响。休眠舱对人的大脑能够产生损伤，他们需要知道这样的损伤对改造战士会达到什么程度，而我接受过基因改造——尽管只是年龄方面的，但这也成为了参考之一。所以我也接受了那个实验直到我醒来。”
　　“你在那个时候遇见了你的父亲？”派西试探的问道。
　　曲敏青点了点头。
　　她叹了口气，继续说道：“他被改造成了基因战士，大概也已经参与到了太阳系战争中了吧？那时候他还保持着一丝理智。他告诉我在他们这群改造战士中，有一批新联盟的人为了调查至高人类组织而成为了改造战士。那时候的新联盟还是联盟中的一个由几个党派组成的内部组织，他们不知道至高人类组织的事情。”
　　“我很好奇。”派西的醉意相较之前已经清醒了许多。“与你的父亲久别重逢，你有什么感受？”
　　“你是在采访吗？”曲敏青调侃道。
　　派西尴尬地笑了笑。
　　曲敏青的表情消失，脸上随之出现的是淡漠和冰冷，她紧握着杯子，说：“能有什么感受，当然是恨他，在那之前，我无时无刻都想让他感受我和我母亲遭遇的一切折磨，想亲手杀了他，让他去给我的母亲道歉！在看到他的时候，虽然不知道为什么没有了那种冲动，但我依然恨他。大概是因为已经不需要我动手了，他会成为没有自主意识的战争机器，为了杀戮战斗到死。虽然感觉并不爽，但也足够了，这样的结果，已经足够了。至少，在那个时候，在他看到我的时候，他哭了。”
　　满满一杯的苦尔菲酒灌进了曲敏青的肚子里，她擦掉嘴边的酒水，脸上挤出了笑容，环视空旷的食堂，享受着昏暗下的寂静和安逸，深深吸了口气，靠在椅子上，看着手中的那个耳机，说道：“我这一生，像这样感觉充实又安逸的时刻，真的只有这一次。”
　　派西端起酒杯铛的一声轻轻一碰曲敏青手中的酒杯，说道：“不，别说‘一生’这种话，你又没到临死的时刻，你的人生还有时间。提前说‘一生’，太不吉利了。”
　　“是啊！我的人生还有时间••••••”
　　轰！
　　突然的震动打断了曲敏青享受的这段安逸的时光。
　　警报声紧接响起，传遍了飞船的每个角落。
　　曲敏青立即接通了舰桥。
　　刚刚还沉浸在电影中的乔力克被这突然的震动吓得萎靡起来，他慌乱的表情出现在曲敏青的面前。
　　“发生了什么？”曲敏青质问道。
　　他在电脑上操作了几下后回答道：“飞船受到不明攻击。攻击者处在雷达范围之外。”
　　“是他们！”派西立即想到了那些外星人。
　　“很有可能！”曲敏青披上了外套向舰桥冲去，派西紧随其后。“是为了那个U盘吗？”
　　“可是他们怎么知道在我们的手里？”
　　“或许从我们离开奥里里亚的时候就被他们盯上了。”
　　“绝对不能让拿东西落在他们的手里！我们不是他们的对手，必须要尽快脱离他们的攻击范围！”
　　派西刚刚说完，又一次攻击命中后羿号，舰体猛烈的震动将曲敏青和派西掀倒在地。
　　曲敏青的额头重重磕到了墙壁，鲜血顿时流了出来。
　　“没事吧？”派西把她扶了起来，看到她额头的血，立即呼叫医疗组。
　　“没事。”曲敏青摆了摆手，刚要起身，脑袋突然一阵眩晕，再次倒在地上。
　　“这可不像没事的样子。在这里等待医疗组到达，飞船的事我来处理！”
　　派西一边安慰着，刚要起身，曲敏青就死死抓住了他。
　　“你有另外的任务！”曲敏青说道。“凭后羿号的能力怕是躲不过他们的攻击，在逃离他们的攻击范围之前就会被他们击毁。”
　　“我们不试试••••••”
　　“那就晚了！”曲敏青厉声喝道。“U盘是重中之重，必须优先保证U盘的安全！那是你的责任！带着它离开后羿号，我来给你断后！”
　　“那你••••••”
　　“我可是舰长，舰长要与自己的飞船共存亡！如果我没事，我会去找你的。”曲顺着敏青将派西推开，自己扶着墙站了起来。
　　她额头的血已经顺着她的脸颊滴了下来。
　　派西看着她那张俏脸上的决然的表情，说了句：“你可真不像个女人。”
　　然后，反方向离开了这里。
　　“乔力克。”曲敏青一边拖着沉重的身子向舰桥走去，一边对另一头的乔力克说道。“动作规避，主炮充能。为他们争取时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