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 沈成飞

　　后羿号停在了断裂的巨桥后的那块空地上方的百米空中。
　　飞船内陷入了沉默，每一个人都不敢妄动。
　　他们不清楚那个力量有何目的，控制了后羿号来到这个小岛是为了什么？
　　作为舰长的曲敏青首先行动起来，开始下达命令：“舰炮准备！导弹准备！AB小队还有舰内每个人做好战斗准备！”
　　随着曲敏青的命令扩散到飞船的每个角落，所有人都开始行动起来。
　　武器库打开，枪械武器一批一批离开仓库。
　　作为战斗单位的AB两支小队装备了最先进的动力装甲和磁暴步枪。
　　一组组战斗机器人拖着沉重的弹匣在引擎的轰鸣声中分散在后羿号各处。主要集中在后羿号的五个舱门的整备大厅中。
　　五名机器人操作员先后进入了操作舱，控制机器人形成五支编队。
　　曲敏青和派西共同解锁了机器人的战斗权限，乔力克开始赋予战斗机器人的战斗命令。
　　在短短十分钟的时间内，后羿号就进入了战备警戒状态。
　　干燥凉爽的空气中透露着一丝丝肃杀之意。
　　当所有作战单位布置完毕后，飞船又恢复了宁静。所有人都在等待着接下来会可能会发生的一些负面的变化。
　　主屏幕中显示着后羿号从各个角度拍摄到的舰外景象，占据最主要位置的就是前方山脊处那栋白色的房屋。
　　曲敏青盯着那栋房屋。
　　她肯定这一切的始作俑者就在那栋房子里。
　　那样超过他们太多等级的科技水平，饶是加上盘古号卓越的防御力，曲敏青也不太有信心能够与之抗衡。
　　她心中明白若是真的发生战斗，可能获胜的几率微乎其微，但是她还是不愿放弃抵抗的机会，哪怕没有可能，她都不愿轻易投降。她不愿意，后羿号的每个人都不愿意，不投降只是死，但投降••••••谁也不会知道那神秘的敌人会如何对待他们。
　　优待俘虏？没人会认为外星人还会遵守日内瓦公约，也没人会认为外星人会遵守联盟的战争协议。
　　他们等待了许久，久到他们紧绷的神经都开始疲劳，有的人甚至打起了哈欠。
　　久到曲敏青甚至有要派人进行探索的冲动。但这种不知对方企图而贸然下达的命令，极端后果只会让自己的人送死——在宇宙中，在面对未知的时候，都必须要考虑极端的后果，这是为了自己的安全着想。
　　终于，良久的等待等来了回应。
　　主屏幕中央现实那栋房屋的画面突然变黑，然后画面中央开始跳出一串汉字：“通过审核，准许最高长官进入。”
　　“最高长官？”舰桥所有人看向曲敏青。
　　“是陷阱！”派西郑重地说道。
　　曲敏青点点头。“有可能。”
　　“所以不能去！”派西又道。
　　曲敏青起身，披上了外套，整了整自己的仪容。“他说了，要最高长官进入。我是后羿号的舰长。”
　　乔力克也站起来阻止道：“我们没有必要听他的。他又不会知道我们的最高长官是谁！”
　　“不好意思，我知道。”舰桥突然响起了一个陌生的声音。
　　“谁！”所有人纷纷拔枪起身环视四周，并没有看到一个陌生人。
　　曲敏青对着空气喊道：“你是谁？”
　　“你们来这里，不就是为了寻找我吗？怎么反过来问我是谁。”主屏幕上显示出了一个年轻的人类面孔。
　　“我们是因为这个星图而来的。”曲敏青打开了一份星图，星图中的红点标示着奥里里亚的坐标。
　　年轻人没有看星图，后羿号却随之发出了低缓的声音。
　　后羿号的武器系统突然关闭，所有战斗机器人全部离线。
　　“你做了什么！”曲敏青问他。
　　“没什么，只是看到你们拥有这么多危险品感觉挺危险的。不过放心好了，我只是暂时关闭你们的武器。这个星球好不容易恢复得如此美丽，我可不想因为你们的鲁莽而让它再次迎来战火。”奥里里亚各个角落的美景在主屏幕上依次出现，全部是在地球上都不能见到的奇丽景色。
　　“她曾经经受过伤痛。”年轻人再次出现。“曾经，在不知道多少年前，那些至高无上的文明为了一个伟大的梦想一个荒唐的实验创造了她，却因为无法摆脱人性和欲望又将她毁灭。有时候宇宙又是那么神奇，你将她毁灭，她又能浴火重生。”
　　曲敏青顺着他的话问道：“这里发生过什么？”
　　“神的生存还是毁灭的无聊游戏。”他简单回答。“在宇宙各处都不断上演。这里只是其中之一。”
　　曲敏青又问：“那，你也是他们的一员？”
　　“不！”年轻人玩味一笑。“我是地球人。”
　　看着他们脸上的震惊和质疑，年轻人脸上的笑容更盛了。
　　“我是地球人，上天垂怜，让我接触到了站在宇宙顶端的文明。不过现在想来，那些强大的文明也就是那么回事。如此强大的科技了，却仍然不肯摆脱人性中的那点劣性根，甘愿躲在宇宙的一角混吃等死。只是他们手伸的长，能够触及到全宇宙••••••嗯，全已知宇宙。我有幸从囚车里逃了出来，只是不知道我的克隆体现在过得怎么样了，又被克隆了多少次了。不过，我现在也分不清到底谁才是我的本体。
　　我带着来自天命文明的技术回到了银河系，其实就是想着让地球的技术发展的更快。当然，要是能把这些技术换更多的钱就更好了。
　　我不是科学家，学识有限，尽管在宇宙漂泊多年，但我能理解的也不过还是地球二十一世纪初期的低等知识水平。没办法，我大学都还没来得及上就被那艘飞船送到了宇宙的另一个角落。它让我患了癌症，又把我的意识传送到了一个遥远陌生的地方。要不是因为它，我或许会在地球上大学，然后找一份月工资四五千元的工作，经过几年打拼涨到了七八千或者一万。然后靠着父母的资助加上自己攒钱，付了三四十万的首付，又贷了七八十万的款，在城里买了套一百平米的房子。然后找一个老婆，生一个或两个孩子，一辈子在生活的柴米油盐、老婆的吵吵闹闹、孩子的养育操劳中结束。现在，还有些羡慕那样的人生呢。”
　　他的脸上的笑容透露着些许的苦涩。
　　讲完后，他抬头一看，发现所有人正安静地看着他。他道：“抱歉啊。好久没和人聊天了，有点唠叨。”
　　“你••••••”曲敏青顿了顿。“叫什么？”
　　“沈成飞。”他回答。“我自己都快忘掉了这个名字了。”
　　还没等曲敏青再次开口，他又接着说道：“或许是连续克隆自己的缘故，我每一个克隆体生存的时间都在缩短。我来到银河系后，本来想直接回到地球的，不过我又想了想，直接在地球的一切都还没准备好的时候将这样的技术拿出来，恐怕给地球带来的只是祸端吧？毕竟当年人类可是差一点就引发核战争。太过超越时代的新技术就会引发越多的事端，核技术、转基因、克隆体••••••法律和人心都还没有足够的准备，引发的只能是混乱。所以我决定将这些资料分散到了银河系不同的地方。当你们有足够能力的时候，自然会得到它们。啊！感觉自己就像是给人类火种的普罗米修斯一样，在未来我会不会被记入史册，成为人类历史上最伟大的人之一？这样的贡献有可能被封神呢？不过你们以后要是供奉我的话，不要烧香，我不喜欢那玩意儿，还是烧点当下所有受欢迎的游戏吧！”
　　他话语一停，又反应过来自己说了太多。
　　但是还没等别人发言，他再次一个抱歉后，继续说了起来：“我为每一个存放地都设置了审核标准。在这一个，首先你要是人类，或者你拥有我的钥匙。在下一个是什么？只有下一个地方的守护者才知道。当然，这个守护者还是我。我以程序的方式与这里共存，所以当你们拿走资料后，这个地方就没有存在的必要，我同样也会消失。还有点不想消失呢？”他看着曲敏青，又看了看舰桥每一个人的脸。“如果，我对你们发起攻击，我想你们应该没有能力反抗吧？”
　　此话刚落，舰桥的气氛凝重起来。
　　曲敏青本来稍微放松下来的心再次悬了起来。
　　“我们可以••••••”曲敏青话刚要出口，没想象到他竟然又开了口。
　　他哈哈一笑，道：“开一个玩笑。其实，我已经没什么可以留恋的了。而且我在自己的程序中设定了保险，所以想要对已经通过审核的你们动手，首先就要面对我自身的防御程序。当你们的审核已经通过的时候，那资料自然而然就已经是你们的了。只是你们必须要过来取。”他露出了奸笑。“必须要最高长官亲自、一个人，来领取。那么，你们有这个胆量吗？”
　　“有！”曲敏青坚决地回答。
　　“舰长！”派西恨不得把她按到座位上。“你就这么相信了？”
　　曲敏青说道：“我当然不信。”
　　“那你为什么••••••”
　　“我们跨越这样遥远的距离来到这里，却什么都没有得到，不是太丢人了吗？总该有一个交代啊！”
　　“这个交代不是以你的牺牲为代价的！”派西几乎要吼了出来。
　　“我未必会牺牲。有些事情，不搏一搏怎么知道答案。”曲敏青一拍他的肩膀，对他露出了平淡而美丽的笑容。“如果我有事，不是还有你吗？副舰长的职位不就是为了应对这种情况而存在的吗？”
　　说完，她转头对沈成飞道：“我去拿你说的那个资料。一个人。”
　　“很好！”沈成飞打了个响指。
　　曲敏青随之在舰桥中突然消失。
　　一转眼，来到了一个整洁简约的房间中。
　　那一面落地窗外，是石桥的方向，后羿号就静静停留在上方的天空中。
　　“你好。”
　　沈成飞突然出现在曲敏青的身旁，吓得曲敏青后退了一步。
　　沈成飞指着桌子上的一个盒子。
　　“就在这里？”曲敏青半信半疑的拿起了盒子。
　　咔，轻轻用力，盒子就被轻松打开了。
　　一个小巧的U盘静静地躺在盒子里面。
　　“就这个？”曲敏青不敢相信那样重要的资料就这样放在桌子上，而且储存在早就过时的落后的储存器中。就连插口也是早已被淘汰的USB插口。
　　“你别忘了，我是二十一世纪初期的人。我是早已过时的人，只是幸运地比其他人都站到了前面。过时的东西也没什么不好，至少没人会相信这样落后的东西里面竟储存着影响一个文明未来的资料。”
　　“要喝一杯吗？”一个机器人端了过来一杯溢着浓浓清香的饮品。
　　“我••••••”曲敏青迟疑了一下，端起了杯子，却没有送到嘴边。
　　沈成飞看到曲敏青如此警惕，笑了笑，道：“我明白你的想法。其实也没什么，不想喝就算了。只是••••••”他看着窗外的天空。“虽然嘴上说没什么可留恋的了，但，心中总是有点舍不得呢。在最后一刻，不想让自己孤孤单单的。”
　　说完，也没给曲敏青反应的机会，就把曲敏青送回了后羿号。
　　在房子里的沈成飞看着天空的那艘飞船，嘴中喃喃自语：“好想，回家啊！”
　　然后，处在地下的主机在一阵噼啪爆裂的声音中冒出了滚滚浓烟。
　　主机上，闪烁的绿灯最后熄灭，沈成飞也在这个房间中悄然消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