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 后羿号

　　我，在哪？是死了吗？怎么可能？我是机器人。
　　嗯······为什么我感受不到我的身体？我什么都感受不到，感觉······好空旷。
　　“你醒了。”
　　一个熟悉的声音突然冲进了那片只回荡着他的声音的空寂的黑暗。
　　“谁？听这声音，曲敏青！是你！”他在黑暗中大喊，得到的却是从更深处的黑暗中传来的一阵悉悉索索的声音。“曲敏青！告诉我，这是怎么回事？”
　　他记得他被空气流逝的风暴卷到了太空，洁白的盘古号在他的眼前很快成了那黑色幕布上的一个微不足道的光点。
　　然后······然后呢？任木易如何去想，也想不起那段丢失的记忆。
　　“开启信号输出。”
　　黑暗中又响起了曲敏青的声音。
　　接着，黑暗终于开始出现画面。
　　模糊的视线中，是一个穿着军装的女人端着一杯热茶正站在他的面前。
　　“曲敏青。”他一眼就认出了她。但他的注意力很快就放到了那一身戎装上。“联盟军装······军衔······少将？你是联盟少将！不，联盟已经被组织渗透了，我倒忘了，你还是组织的人。”
　　“不。”曲敏青晃了晃茶杯。“我是联盟的人。职位舰长，军衔少将。你现在所在的是后羿号，联盟太空军恒星级综合战舰。”
　　“后羿号？我从没有听说过什么后羿号。”木易停顿了一下，问起曲敏青：“为什么我感受不到我的身体？你做了什么？”
　　曲敏青脸上的微笑瞬间消逝，她放下茶杯，揉了揉眼角，对木易道：“你当然感受不到你的身体。因为你的身体现在在这里。”
　　曲敏青挥了挥手，木易的视线不受控制的转到了另一个方向。
　　在那里，他的身体被固定在了一张金属床上。从胸膛到腹部被一刀割开，身体内的零件取了出来。体内的银白色液体经由一根管道从他的体内流到另一个容器中。
　　“你在做什么？”木易愤怒的吼了出来。若是他还有身体，此刻的他一定会冲上去拧断曲敏青的脖子。
　　曲敏青进入了他的视线中，走到了他的身体前，看着他身体中复杂精密的结构，淡淡地说道：“你的身体，是进入奥里里亚的钥匙。所以我必须要用到你的身体。而且，这样强大的科技力量放在一个人的手里，这是极不负责任的错误的做法。你没有资格掌控这样的技术。我会给你一个新的义体，但这副身体必须掌握在联盟的手里。”
　　木易憎恶的说道：“是联盟，还是组织？”
　　“是联盟。地球联盟已经更名为人类共和主义联盟，与已经被组织渗透得千疮百孔并且发动太阳系战争的联盟无关。”
　　木易不屑的哼了一声，质问道：“就算是联盟，与组织无关的联盟，那么你们就有资格掌握这个技术吗？你们不也是用在战争上，与放在我的手里有什么区别？”
　　“当然有区别。”曲敏青抬头看着他。“区别是，力量是集中在一个人手里还是在一群人的手里。没有人能够阻止一个人的腐坏，特别是当他掌握了无法抗衡的力量的时候。而一群人，就像地球联盟，就像至高人类组织，就像现在的人类共和主义联盟，我们有机会。你掌握了超人的力量，当你腐坏，我们没有人能阻止你。但是这样的力量用在一群人的身上，哪怕有一半的人腐坏，还有另一半的人有能力阻止。哪怕有百分之九十的人腐坏，还会有另百分之十的人有能力阻止。”
　　木易继续质问：“如果是百分之百呢？百分之百掌握了超人能力的这群人腐坏了呢？”
　　曲敏青微笑起来，道：“你这，就有些抬杠了。如果真的能够做到百分之百全人类一同腐坏，又哪能轮到至高人类组织对人类进行清洗。原来啊，我以为你挺聪明的，但现在我发现，你啊！也许是因为拥有这副身体以及这副身体所拥有的力量的缘故，你有些自负了。或许，这就是你被谷德打败的缘故吧？因为我实在想不出你输给他的理由。除非，你真的自负到乖乖等着谷德找上门与你‘公平’对决。做出这样愚蠢的行为，你应该不会吧？”
　　“你在监视我？还是······你有地方撒谎了？”
　　“要保证情报的可靠性，我没有愚蠢到只有至高人类组织的那个废物一个眼线。更何况是在至高人类组织完全失去了在太阳系外的控制的情况下，我没有必要继续再看重一个弃子。”
　　曲敏青饮了一口茶水，发现茶水已凉，微微皱了皱眉，盖上了盖子，打开了茶杯上的加热功能。
　　很快，热气从杯盖的小孔钻了出来，杯壁上显示出了温度：35℃。
　　“曲敏青。”木易再次开口。“如果，你说的是真的——虽然我并没有只凭你的一面之词相信你，但如果你说的是真的，那么你们的真正的计划到底是什么？”
　　“你也已经是弃子了。”曲敏青一边喝着茶一边说道。“对于我们来说，你已经没有利用价值了。而且从你在盘古号上的这段时日来说，我们经过评估，你不适合参与到我们的任务中，也就是说，你被革职了。理由是，渎职。”我们会给你换上新的义体，然后当我们从奥里里亚回到阿尔法前哨基地的时候，我们会为你重新安排。不过你不会继续在联盟任职了。”
　　木易反驳道：“你们没有资格，你们不是联盟。”
　　“你说得对，从法理来说，合法的联盟政府还在太阳系，不过他们现在恐怕已经陷入了太阳系战争的泥潭，在至高人类组织的干预下，已经到了四分五裂的边缘。人类共和主义联盟，是联盟中的两个合法党派共同组建，一个是三战前的世界最大最有影响力执政党，一个是三战时诞生的以和平共存为宗旨的新党派和平党。在这种其他党派无法干预的情况下，单拿党派的合法性来说，我们有权对你进行处置。”
　　曲敏青转身看着木易原先的身体一点一点被机械手臂拆解，对沉默的木易继续说道：“在木星事件的时候，我们已经有人嗅到了联盟中存在的不平静的气息。木星事件的报告存在太多不合理的地方，深查下去，却发现盘根错节，牵扯极大。从点点滴滴的蛛丝马迹中，找到了藏在黑暗中的至高人类组织。
　　联盟崩了，病入膏肓救不回来了。至高人类组织藏在黑暗中活动了太久的时间，他们的计划牵扯太深，也已经无法阻止。没有办法，我们只得从他们掌控还弱的阿尔法前哨基地下手。我们本来也想插手盘古号舰长选拔，只是当我们发现你后，后来又发现了一直与至高人类组织为敌的尼克他们后，我们干脆决定利用他们的计划。
　　后羿号是我们的人窃取了盘古号的资料建造的，因为不能引起至高人类组织的注意，所以建造行动是在阿尔法前哨基地。不要小瞧了三战前将一个落后贫穷的国家只花了二十年时间就发展成为第一大经济体的执政党的力量。在我们的干预下，阿尔法前哨基地唯一的至高人类组织，不过五个人。在五个人的眼皮底下建造星际飞船，容易太多了。
　　我们本来的计划是，太阳系内，全力拖延阻止的计划、全力阻止战争或者降低战争的损失、全力降低至高人类组织的影响力，太阳系外，建造后羿号对我们的人进行支援，不管盘古号的任务是什么，全力拖延盘古号的进程。我们在那个时候还不知道建造盘古号的目的。虽然对外公布盘古号是一艘深空科考飞船，但是谁都知道现实并没有这么简单。”
　　“计划变了是吗？”木易猜测道。
　　“嗯。”曲敏青点了点头。“发生了一些事。”
　　“什么事？”木易问。
　　“外星人。突然出现在阿尔法星。虽然只是一艘侦查飞船，飞船上也不过五个人，但是他们的科技在我们之上，当时为了打败他们我们付出了不少代价。然后我们发现，他们与木星事件的外星人是一个种族。虽然只是一个猜测，但是也是一个不容忽视的问题：他们一直在我们的周围，我们并没有发现。或许是拖那个‘地球人’的福，我们获得了短暂的平静，但是随着我们的步伐越发深入宇宙，他们迟早会发现我们。或许这么多年了，银河系真实的情况与那个时候不同了，但是我们不能够排除敌人仍然存在的可能。所以，我们积蓄力量来保护我们，盘古号、后羿号，还有那个人类在奥里里亚可能留下的财富。不管那是什么，我们都有必要去一趟。”
　　“如果那些外星人在这段时间来到了阿尔法前哨基地怎么办？阿尔法前哨基地没有能力保护自己。”
　　“我们还有太阳系。”曲敏青回答道。“就算他们出现在太阳系，我们还有阿尔法前哨基地。虽然我不想这么说，但是我不得不承认，至高人类组织的一些想法的确是对的，人类及早成为星际种族就越晚面临毁灭，而且有机会东山再起。”
　　说话间，机械手臂送来了另一具机械身体。
　　当曲敏青说完，工作人员切断了木易对外界的连接。他的大脑移出了容器，经过另几个机械手臂将一些电子器件组装在上面后，安装到了那副新的义体里面。
　　木易恢复了对身体的控制。他的视线再次从黑暗转移到了光明中，寂静的世界也再次热闹起来。
　　“在回到阿尔法前哨战之前，你要怎么安排我？”木易问她。
　　曲敏青挥了挥手，一人把一身军装送到了他的面前。
　　“从今天开始，你暂时是后羿号的一名士兵，归属登陆小队。军衔不变。”